“三十年……”丹歌沉吟著。三十年,確實能改變不少東西,也能讓人忘掉不少東西。這三十年裏,世界把風家都忘掉了,以至於他當初和子規談及風家的時候,對於風家知之甚少。便是這商丘境內,一度被風家踩在腳底的世家,也忘掉了風家曾經的繁榮。


    他們素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卻忘了這風家三十年前就是駱駝。於是他們組成狼子之流,要瓜分風家,可他們這吃草的馬兒,啃得動駱駝的糙皮厚肉嗎?


    丹歌默默搖頭,商丘的局勢,自他和子規他們踏入風家起,就已經很是明了地展現在他們麵前了,狼子們烏合之眾,潰敗隻在早晚而已。


    丹歌正想著,風桓那邊已經念完了三十年前測算正確的參賽者們,並請他們到這台上來領獎。三十年前,他們是風家的年輕一代,這三十年後,他們已經是年過五旬的老人了。這些老人當初能算對題目,可見當時卦數已是超群。


    此刻他們飛臨台上,各人的威風顯盡,不怒自威。他們一個個風采之中,彼此修行頡頏,相互演繹,在這高台之上散出星光無數,暗合陰陽八卦。


    這一陰陽八卦為逆,而這火池池口長老們布置的陰陽八卦為正。兩方陰陽交互,一時間在這圓台上空陰陽正逆相衍,形成一個黑白的沙漏,沙漏中星光點點垂落,散入火池,恰如歲月之影,匯入了祖蔭聖德之火。日後火池火焰蓬發,這星光熠熠,正是蘊藏!


    “好氣派!”丹歌悄然讚歎道,“怪不得我們初來風家見著那火,竟有新老陰陽的氣息蘊藏,原來那裏麵有著風家積累的無數榮耀!”


    丹歌扭頭看去,長老和家主已站起身來,然後他自己也被風和拽了起來。風和道:“你時時刻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啊!你是客卿長老,要給這些往日的佼佼者們頒獎。”


    “這……”丹歌瞧了瞧這幾個五旬的老人,再看看風和,笑道:“三十年前,您還是站在一側看人家英姿的吧?”


    風和點點頭,“是啊,那時候我才十六。這些家夥們已經二十多了!”


    丹歌往後挪了挪,拽了拽家主,道:“念在那時候,您也不過是個看客,我更是還沒出生,這個獎,我們就隻讓那六個長老頒好了!”


    “唔!也好!”風和覺得丹歌說得在理兒,他連忙退在丹歌身旁,左右打量了打量,又拽著丹歌退了幾步,才算拉倒。


    “什麽情況?”風標在場下看著父親風和與丹歌的動作納悶。


    子規瞧了瞧,笑道:“似是這兩人不想頒獎啊。”


    “嗯?”風標又向台上看了看,扭頭看向子規,道,“丹歌什麽人物啊?什麽妖言把我爸給帶跑偏啦?!我爸是一家之主啊,他不頒獎怎麽像話?!”


    好在這台上場下,明事理的不止風標一人,還有風桓和六位長老。六位長老見家主帶著丹歌往後退,他們也齊齊往後退,退到了家主丹歌的身旁,才道:“家主,你這是何意?”


    風和笑答:“我見著他們比我還老……”


    長老們齊齊撇了撇嘴,道:“那我們可比你老,你且聽我們的吧!”說著那靠著風和最近的長老拽起了風和,往前走去。


    “唔。”風和不好反駁,他以年紀說事兒,長老們卻正好以年紀壓他,讓他這一條難以奏效。他被拽著往前,卻是忙一伸手,把丹歌給拽上了。


    “啊?您拽我做什麽?”


    風和道:“我比你老!”風和恰現學現用。等八人都往前走了幾步站定,風和才悄然打量起這些長老們來,“這些家夥出了宮殿似乎聰明了不少啊!我要不要考慮再把他們關迴去呢?”他不及細想,獲獎者們已經來至近前,等著他和六位長老以及丹歌頒獎了。


    而方才那小小鬧劇,卻在場下引發了軒然大波,而眾人的討論,大多是關於丹歌的。方才家主和這新任的客卿長老丹歌,演繹了一場“共同進退”,讓眾人都知悉,這丹歌在家主的心中位置很高!


    而很快,惡意的話語就傳開了,“據聞家主的妻子死於大禍之年,後來一直未娶,這新長老細皮嫩肉的,莫不是家主的禁臠?未料到家主有龍陽之好!”一時間,這一言很快傳襲了場下,人們口耳相傳,越演越盛。


    這些話自然跑入了子規風標等人的耳朵裏。天子朝風標看去,問道:“風標公子,這……”


    風標向台上望去,忽而輕笑出聲,“我覺得也像。”他再扭頭看天子時,臉色已是黑了下來,他喝道,“找出禍首,嚴懲不貸!”


    “是!”天子點了點頭,鑽進人群發號施令去了。


    風標這一席話可沒有避著旁人,很快風聲從風標的四周傳出,風標發怒的消息以比流言傳播更為快速的速度頃刻席卷全場,方才那甚囂塵上的“家主斷袖說”,一霎時消失了無隱無蹤,仿佛從沒有發生一樣。


    子規暗歎不已,“到底是宗室的人厲害。而風家有人傳出這樣的惡言來羞辱丹歌……”


    此時風標見子規愁眉不展,隻以為子規在思慮這“家主斷袖說”的始作俑者,他忙安慰道:“放心,風家的情報能力,絕對不會使那人逍遙法外!”


    “我倒不擔憂這個……”子規瞧向了風標,“這惡意之言分明針對丹歌而來,顯然有人對丹歌坐這個風家長老之位不滿。那麽之後的比試中,怕是會有人挑戰丹歌。”


    風標笑道:“丹歌難道會敵不過他們?”


    子規搖搖頭,道:“當日,丹歌在席上指向了沈靈兒,言說他不在風家之時,靈兒代位。丹歌勝他們不需多想,我隻怕他們針對丹歌不奏效,繼而針對了沈靈兒啊!”


    風標想了想,道:“你多慮了,現如今丹歌就在風家,丹歌才是長老,沈靈兒隻算外人。他們敢挑戰,我即以這一條兒壓死他們!”


    “那為最好!”子規連連點頭,“不過,你那樣做,倒顯得是靈兒自知不如人,向你尋求了保護。我倒希望丹歌一戰能立下大威風,讓這些人都不敢挑戰靈兒。今年靈兒確實敵不過他們,可到明年,那就不好說了!”


    風標點點頭,“好在第三場比試還早,我們有的是時間告訴丹歌下個重手。隻是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這麽不自量力了。”


    “引師父你變了!”沈靈兒笑道,“你本風家人呀!你這叫胳膊肘往外拐!”


    風標伸指一敲沈靈兒,笑罵道:“還不是為了你?!”


    “這一題!”此刻忽然天上風桓的聲音極大,震耳欲聾。


    “唔!”風標一個沒防備,被嚇了好大一跳,“我哥這,被踩腳了?”他這還在埋怨,接下來風桓的話卻讓他沉默了。


    “這一題,來自於十九年前的五月初七日大比!”


    單這一句話,不光是風標,全場的人都是噤聲了!十九年前,正是之前“家主斷袖說”中所提的,大禍之年!那一年老家主無故亡故,現任家主的妻子也同年而去。現任家主匆匆繼位,許多家主事宜都未來得及交接,風家在韜光養晦十一年後,一下子跌倒了穀底!


    而這大比,正是在老家主去世不久。


    “題目為:曆任家主承襲,是否尚有未得?”


    “嘩!”場下的眾人聽到這個問題的反應,就如平靜水麵中砸入了一塊巨石一般,激起了千層浪花。眾人都沸騰了,他們討論紛紛,這十九年的懸案,今天竟要有一個結局了!


    平台上,丹歌忽而笑了起來,他向風和道:“果如風標介紹的那樣兒,風家遇事不決,就寄希望於這卦比了。十九年前……”


    說到此處,丹歌的笑容忽然一斂。他說到這十九年,他才突然想起來,他發往長白沈家的紫氣早在初四日就已經返迴,而紫氣返迴長白詢問的,正是沈家何時得到的紫氣,許就是十九年呢?!


    他這幾日竟是忘了這個訊息的存在了,他此刻想起,就連忙調起紫氣,不一時,他頗為失望地迴過神來。“那細致謹慎的老龜,必是把消息設置了時限,我今日來看,已經錯過時機,紫氣自動消失了!唉!隻好再找時間,重問一迴!”


    恰此時,風和順著丹歌的話頭向丹歌說了起來,“十九年前,我父身死,家主之位沒有向我交代,所以我錯失了許多家主本該掌管的東西。於是當年我才請長老代為發問,問一問是否還有沒有承襲下來的東西。你和子規歸還重寶,那年的那個疑問,在今年就有解了。”


    丹歌點頭。


    而此時,風桓也在萬眾期待之中,說出了十九年前這牽動人心題目的答案,“題解為:有!測算正確者為……”


    場下的眾人哪裏還聽什麽獲獎者,他們的目光,全然放在了風桓簡簡單單的一個答案上,有!“有”這一字,說明風家自去年五月初七日後,到今年五月初七日前,這一年時間裏,風家有了新的發現,風家家主承襲了新的東西!而這一承襲,昭示著風家的實力要上一個台階!


    也不知是誰人喊了一句,“風家萬歲!家主萬歲!”一時間眾人都是應和起來,“風家萬歲!家主萬歲!”的聲音山唿海嘯一般,在這祭壇上空久久迴蕩。


    這時候在場下,天子又出現在了風標的身邊,道:“方才那始作俑者找到了,還沒有抓捕,現在似有些不合時宜,要不監視起來,稍遲……”


    “好!”風標點頭道,“除此之外,再找一找這個帶頭唿喊的萬歲的,該有些小小的賞賜。”


    “這個……”天子捂嘴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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