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酒店朝著茶館走去,今天天子說那茶館已經恢複營業,說明茶館已經不再是殺手們的據點。那麽金勿再出現在那裏,說的話做的事,就和暗殺丹歌子規這件事完全無關了。所以丹歌子規要收迴安排在那裏的竊聽器。


    兩人來到茶館時,發覺這茶館此時尚還開著,但館內漆黑一片僅有一盞明燈,這明燈擺在了台上那說書先生的案頭。說書先生即坐在上頭講,下麵三三兩兩有人在聽。這環境正合子規心意,他化作杜鵑進入茶館悄然帶走了竊聽器,而並沒有驚動茶館內的任何一人。


    拿到了竊聽器,兩人就悄然向信驛摸去,黑夜裏他們兩人偷偷摸摸顯得頗不正經,這倒不是他們趁夜要行盜,而主要是為了防備金勿馬心袁和那些殺手們以及馬心袁的嘍囉們。


    上一次他們對金勿的追蹤被馬心袁撞了個正著,今天好不容易才讓金勿的疑心稍稍消解。而此番他們是要潛入殺手們的信息站,如果再被撞見,他們就有口難辯了,那時什麽樣的補救也是遲了。


    兩人悄然摸到了這封閉地區的入口處,隱在了一個犄角旮旯,這地方正是上一次他們追蹤金勿時,丹歌換衣服的地方。這地方是個絕妙的所在,四下裏黑黑的,一般人不注意根本難以察覺這裏麵會有人,而從這裏麵探頭而望,就能瞧到那典當行和四方來集酒店門前的情況。


    兩人都是探頭看了看那形製頗顯古樸的典當行,它內部就設有信驛,而現在他們知道,它裏麵還有殺手們聚集的場地。可說這不大的典當行,當真是內有乾坤!


    丹歌瞅了又瞅,皺起了眉頭,“那天我進信驛雖然被人領著走得有些急,但我還是有切身體味的,那信驛待客區的布置雖說寒酸至極,倒也占了些地方。而信驛最要緊最占麵積的,應該是情報保管的區域。


    “通過上一次風家接引典購的情報正本被馬心袁調走的事實來看,這信驛的運作還是講究古法,情報都用的是紙筆記錄,這可頗占空間。即便這情報存儲空間隻和待客區一般大小,二者加起來卻也用掉了這典當行十分之七八的空間。


    “典當行這建築本就不大,餘下的十分之二三空間堪堪作為典當行做典當生意的空間,所以這典當行幾乎不會有其他的空間能提供給金勿用以殺手們的活動。你能確定那他們的信息站是在這裏頭麽?”


    子規再次從兜裏拿出牙齒,引出其中的氣息進行辨識,再次確定了相同氣息濃鬱的地方,正是在典當行的位置。子規的道:“不會有錯,確實是在典當行,可如果同一層容不下他們,他們就可能在天上或者地下。”


    子規說著又瞧了一眼典當行,目光一亮,扭頭問到丹歌,“你進那典當行,房頂有多高?”


    “有八尺左右。”丹歌說著就有意看了看這典當行外麵看起來的高度,“而這典當行,竟然有一丈五左右!這典當行,還是個雙層的建築?!”


    子規道:“典當行未必當雙層用,但這二層確實能住人。”


    丹歌點頭,探頭去瞧,正瞧到這典當行近屋頂處有個方孔,約有一尺見方的樣子。丹歌點點頭,道:“天時地利人和,今天就是要我休息的天氣。那小孔放放正正,鑽得進一隻杜鵑,卻鑽不進一隻仙鶴。”


    丹歌說著從兜中掏出那一張朱批符紙遞給子規,賤兮兮地道:“就有勞你跑一趟了!”


    子規一時語塞,可不是天時地利人和嘛!那典當行上的孔天造地設般的,就是給他預備的!他恨恨出了口氣,接過了朱批符紙,滿不情願地問向丹歌,“呐,我怎麽用這東西啊?”


    丹歌答道:“它會隨著你的心意而動,你心意定下之後,向它傳輸法力,它就能迎著你的心意發動了。你見到殺手們存儲的氣息後,將你從牙齒上得到的氣息附在朱批上,心中想著請朱批為你將同樣的氣息剝奪一些即可。


    “你既然想讓殺手們愚蠢刻薄,那你讓朱批剝奪時,斟酌著讓它多剝奪下屍蟲氣息,少剝奪上中屍蟲的氣息,因為下屍蟲氣息本就濃鬱,你就需要多多剝奪。氣息各為其主,不同人的氣息不會相融相影響,你隻需使你剝奪的那氣息之中上中屍蟲的氣息占據主導,殺手們愚鈍內訌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剝奪完後,你要保存好那剝奪下來的氣息,這氣息要在我們手上結合這牙齒建立起接收端。”


    子規點點頭,“好,我懂了。你……”子規扁了扁嘴,“你就坐享其成吧!”說著子規搖身變作了一隻子規鳥兒,飛向了典當行近房頂處的那個孔洞。


    丹歌左右看了看,變化成了一隻仙鶴,飛臨了這典當行的屋頂上。他哪有那閑心坐享其成,並不是把這差事交給子規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他還需要時時刻刻戒備著,如果子規失利遇敵,他要保證能隨時施以援手。


    而在子規這邊,他已經站在了這一尺見方的孔中,入目是一片漆黑,這孔不是個死孔,也不是這孔內的空間漆黑一片,而是在這孔的內側牆壁,竟遮有一層黑色的簾子!子規用喙撩開這簾子,入目的光明分外刺眼,這裏麵是燈火通明!


    他有所領悟,殺手們藏在此處,為了不因為光亮泄露行蹤,於是就有這黑簾遮光。


    這光明之中,最易暴露身形,所以他沒敢冒失地鑽進去,而是就用喙撩著這黑簾朝裏麵看。他希望看到人,他也就有了戒備,他又不希望看到人,那樣他才好下手。他看了良久,這裏麵一直沒有動靜,這讓子規有些疑惑,“莫不是這裏麵真沒有人?可是他們就沒有人走燈滅的習慣麽?!”


    子規雖這樣想著,大概率裏麵是沒有人,他卻還是沒進去。他撩著簾子向裏麵四下裏瞅了瞅,然後朝著這裏麵叫了起來,是變調兒的鳥聲:“不環保!不環保!”可別說,這三字兒和平時他的杜鵑哀鳴頗有幾分相像。


    子規敢這樣大膽地叫著試探,正是因為金勿並不知道子規還有這樣的形態,自丹歌子規遇到金勿後,他們就從沒有在金勿麵前施展過這變身的秘法。雖然他們的名字有所昭示,但金勿卻未必就能有這樣大膽的想法,斷定丹歌子規能變身仙鶴杜鵑。


    而金勿不知道,殺手們就更不知道了,他於是這樣叫,被發覺也可以裝作尋常的鳥兒一般飛走。他如此叫一叫就歇一歇,宛若一隻野生鳥兒那般任性又好奇,這樣試探了許久,依然沒有人來驅逐他。


    “看樣子這裏麵是沒人了。”子規斷言,可就在他下了這個論斷,他的心突然間“噔噔”地緊了兩拍,雖說並沒有不適隨之而來,卻也讓子規緊張了起來。“我並沒有什麽不祥的直覺啊,可我這心怎麽忽然有些緊張呢?”


    子規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心冒險一探,他就展翅飛入了這二層的空間之中。他保持著鳥的形態,保持著鳥的習性,佯裝一隻貿然闖入的無知的野生鳥兒,把這房間四下裏好生打量了一番,確定了這屋中是一個人也沒有了!


    “嗨!”子規一個抖身,變作了人形,“既沒有人,白白讓我和空氣鬥智鬥勇了好半天。”他伸展了腰身,這樣以人類的視角,才把這屋子當中的陳置看清。這屋中的布置倒也簡單,在這房間的一側擺著數把椅子,一張方桌,桌上一個暖瓶幾個水杯,還有一個頗為複古的大哥大。


    “吼!”子規笑著走到這方桌旁,拿起大哥大來顛了顛,“這就是這殺手們的接收端了吧,還挺有派兒啊!”他說著伸手,手中結成霞光,霞光罩到這大哥大上,試探著提取一縷氣息,卻發覺這大哥大上分明沒有任何氣息。


    “嗯?”子規納了悶,“按道理這接收端氣息頗為濃鬱才對啊,卻怎麽絲毫氣息都沒有呢?”他不死心地又試了幾次,最終確定這大哥大上沒有任何氣息。“這接收端應是無誤的,而這氣息不在它身上,隻能是被存放在某處,它隻要處在氣息影響範圍之內,就能發揮接收的作用。”


    子規想著就打量起這房間內其他的陳置來,而除了這邊的桌椅,就剩對麵的一張床了。這床上鋪著粉紅的床單,一床粉紅的被子,粉紅的枕頭,床頭一個小櫃子,點著一盞小粉燈。


    “這……”子規笑了笑,“這殺手撈外快的方式很特別啊!還會有賣身的方式呐!丹歌誠不欺我,殺手們縱欲而為並不克製啊!”


    他瞅著瞅著,瞧在了拴在床邊上、飄在半空中,一個粉紅粉紅的氣球上。子規笑歎:“好手段,濃鬱的氣息放在這裏頭,拴在床邊上,飄在半空裏。既有了情調,又因為氣息的食色之欲外顯,就好比情藥!於是在這粉紅床上,可就勢必要揮汗如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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