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自打清楚了這所謂風家客卿的真實情況,他就已經完全沒有交往的意思了。而他也完全可以確定,風家雖然是東郭先生,但對於自家豢養的狗變成的狼,一定比對天生的狼下手要狠,風家是絕不會允許這樣吃裏扒外的東西出現的。


    子規猜測,天子隻是美化了風家對待這老賴的態度,這老賴最終得到的一定不是風家的庇護,而會是追責。風家派遣去的潛藏在墳墓旁接應這老賴的人,或不是接這老賴去風家,而很可能是送這老賴迴老家。


    所以他也不願多等了,他惟願盡快將這東西了結,省得這東西在麵前亂晃礙眼。於是他提起了手中的袋子,道:“東西我們已經張羅齊備,不如現在就出發。”


    老賴當然點了點頭,他知道自馬心袁撞破了自己和丹歌子規的往來關係,這四方來集酒店已經不能多待。現而今子規提出直接前去墳墓祭奠什麽焦家人,他自然是開心不已,他連連點頭,扭身迴屋子裏提起了一個包袱——他竟早已預備下了。


    之後老賴就帶著丹歌子規前往那天子安排的墳墓。


    而在此刻,馬心袁已經和她的小男友來到了九層的辦公室中,在來的路上,馬心袁已經將她和丹歌子規的敵對關係透露給了這小男友。這小男友聽到這樣的情況自然欣喜不已,因為那丹歌子規二人的相貌氣質都對他有威脅,而如今威脅解除了!


    這樣的小男友,長相精致,心靈也是精致,老天用料節省,他的心被雕琢得芝麻大小,根本容不下什麽大事。他此時聽聞丹歌子規是敵非友,他霎時耍弄起心眼來,要治一治這丹歌子規。他道:“他們雖然看著是得了護身符,而其實這還是沒譜的事兒啊!”


    馬心袁搖了搖頭,“你不懂,這兩人就是風家隨意使用的棋子,黑白全在風家一張口。風家說有關係,那就是有關係,風家說沒有,卻未必是沒有。這棋子隻要擺在我們眼皮子地下,我們對他們傷著碰著,都能作為風家出兵的理由。


    “而我們為了不給風家這樣的把柄,就一定不能對他們出手,毫毛都不能碰。”


    那小男友拗了拗頭,隨之翻了個媚氣的白眼,道:“你不如直接問風家的意思,你讓風家給個準信兒,他們總不能在答複裏也不定立場吧?”


    馬心袁聞言明眸一亮,點了點頭,“倒是個辦法,風家給個準信兒,就相當於給這棋子定了性,是黑是白,總要有個顏色。如果他風家不承認這丹歌子規是他風家的友人,那我如何奈何丹歌子規,風家也不敢說什麽。他們真敢說什麽,我也拿出他們當初的說法來抵擋。”


    馬心袁呢喃著連連點頭,神采奕奕地瞧著自己的小男友,“你還有點貨啊!”


    這小男友一挑眉,一震腰身,道:“僅是有點兒麽?”


    馬心袁霎時羞怯地露了個笑意,沒有迴答男友的話,而是來到傳真機前琢磨起來,“不過我向風家這問話,卻不能太直接,要搞一點兒彎彎繞。”


    她正欲上手操作,忽而電話就響了起來。馬心袁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頭兒,那姓賴的帶著三個人要出酒店,截不截?”


    馬心袁伸指點在傳真機上,沉吟了一小會兒,答道:“不要截,派個本領好的在後麵跟著,讓他不要輕舉妄動,時刻保持聯絡。”


    “好。”電話那頭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馬心袁的目中閃過恨意,“你不懼老娘?等風家的消息傳過來,隻要風家不承認那兩人的關係,我就讓你看著他們死,嚇破你的狗膽。”她這番話,自是針對的老賴。


    此時在老賴這一邊,他頗顯倉皇地走出了四方來集,瞧著外頭的明媚世界,感歎地伸了個懶腰,竟有死裏逃生的意味。這讓子規對他的眼色更不善了,因為這個表現,完全可以攪亂他們的全部計劃。


    天子與丹歌子規計劃的說辭之中,0906房間發現的焦家死屍,最終正是被這老賴從窗戶運走掩埋的。而此時這老賴竟表現出了完全的解脫之意,也就可以得出這老賴從來沒有機會走出過四方來集,那麽運屍這件事,是怎麽做到的?這根本無法解釋了。


    好在子規心思活泛,他立刻冷眼瞧著老賴道:“賴先生終於是在白天裏離開四方來集了。”


    “不光是這白天裏……”老賴隻以為是子規的閑聊,他本隨意著答複,卻在話說一半兒時忽然察覺了子規話中的機鋒。他立刻意識到了這計劃之中,他的處境很是重要,而如果他把後半句話禿嚕出來,“在黑夜裏也是如是。”他就要糟糕,計劃被毀,他就是有家難迴,有命難保!


    好在這他兩麵討好的東西,左右逢源也有些本事,思維伶俐得很,他眼珠子一轉,就有了主意。恰這時子規的問話也到了,“哦,不光是白天?”子規說這句話時可是暗暗運著氣呢,他暗罵,“如果你這東西說漏了,那我們的事情完蛋,你也就跟著完蛋吧!”


    老賴自然地歎息了一聲,“不光是白天,趕上夜裏頭的陰天雨天,我也常常難以脫身啊。那些狼子們也知道那樣兒的夜晚最適宜我逃跑,所以把我看守得嚴實,可其實我趁著其他時候的夜裏都偷摸出去十幾趟了,他們不也沒發覺!我隻是有重任在身,不能擅離職守,不然我早沒影兒了!”


    他這話前一句圓了之前的話,後一句倒也是實情,自打他牆頭草兩邊倒,馬心袁幾乎已經不對他重視了,更沒有了關於他的防備。白日裏大樓有著正常的警戒,他出行困難,可如果是夜裏逃跑,對他來說應是不難。


    而他沒有逃離的心思,卻是因為他在剛來時已經吃過了苦頭。他知道如果馬心袁要防備他,就能把廁所裏也安排上人手,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已經不敢有逃離的心思了。當然他也知道,自他安分下來,馬心袁就不曾派人看管他了。


    “圓得不錯,憑著這腦筋,左右逢源倒確實不是什麽難事。”丹歌對於這老賴的機靈還是肯定的,可他肯定之後又輕笑了起來,“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逢源的左右可是對峙的敵手,你在他們當間兒搖擺,對誰都顯示忠誠,就對誰都在顯示不忠。要不是得益於你的位置好,你早死透透得了!”


    “而如今這風家把你的位置一動……”丹歌悄然搖頭,看著老賴恍若看著一具死屍,“你的未來,幾乎隻有死路一條了。”


    老賴暗暗觀察丹歌子規的神色,這兩人雖然都算定了這老賴必定難逃一死,卻都沒有說,更沒有在表情上表現出來。兩人的都是微含笑意,似是對老賴的解釋頗為滿足。


    老賴見這情況,更樂於表現了,他於是自顧提起了那計劃中的事兒,“那天夜裏好在是個晴朗的夜,換作是陰雨天,我可就不好行動了。那焦家人是我的老朋友,他死後我能為他做這一件事兒,也算盡了朋友間最後的情誼了。”


    這句話老賴一說出口,金勿的眼睛一眯,目光忽然空洞起來,顯然陷入了思索,刹那間他目光再次聚焦,已經有了主意。他道:“我去趟廁所先,故事留著等我迴來說啊!”他說著一扭身,就奔茶館去了。


    老賴扁了扁嘴,瞧著金勿離去,他自己也噤了聲。


    子規瞧著金勿離去,伸手插兜,在兜中找到被法力泡泡包裹的那一顆牙齒,引出其中氣息進行了一番辨識。而隨著他的辨識,同樣的氣息立時有了蹤跡,濃鬱處,正是金勿走入的那個茶館,也就是信驛。“果然,他們的信息站就建立在這裏頭,這必定是馬心袁的能量發揮作用了。”


    “而金勿隻聽了這老賴的一句話就去向殺手們傳達命令……”子規若有所思地瞧向老賴。


    老賴這一句話,正能反應大問題:馬心袁和金勿就曾猜測丹歌子規是帶著焦家與風家聯合的消息來的商丘,而如今風家客卿的老賴又說出自己與焦家人交情匪淺,金勿卻在那焦家人身上一無所獲,於是這老賴的話,幾乎就此成真!


    在金勿看來,老賴這必是一個在風家舉足輕重的人,丹歌子規聯絡上他,進入風家將成必然!可金勿是不願丹歌子規進入風家的,於是金勿托詞向同伴傳遞訊息,很可能想趁機除掉老賴!


    而就在子規思索之際,丹歌忽然戳了戳他,指向了後麵。子規扭頭看去,隻見有個人悄然隱在了酒店的轉門之中,那必是馬心袁的人了。可馬心袁不會不知道對付丹歌子規的代價,她哪怕詢問風家,風家的答複也會肯定丹歌子規風家友人的身份。


    所以這跟來的人,最終能對付的,隻有老賴一人而已。而除卻這兩方外,風家安排在墳墓附近的人,一定也是奉命斬殺老賴的。


    “好牌麵。”子規笑眯眯地瞧著老賴,“三方出手為了取你的狗命,你不虛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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