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子規有些狼狽地站在石柱之上,看著被釘住無法動彈的禿鷲,深深地運氣。他倆因為低估對手,所以付出了代價,剛才真是險象環生,他們倒也不怨,畢竟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輕視帶來的後果,但多多少少有些不忿。


    尤其剛才他們遭罪的那一會兒,這家夥笑得最是開心,儼然把他們當做馬戲團了,他們想到剛才小醜一樣的表現,那真是一生的汙點。


    兩人變迴了人形,整理著裝,這讓那禿鷲大睜起了雙目,他始終沒有想到他對付的是兩個人類。


    “你會死的很慘。”丹歌在石柱頂撿起被禿鷲甩在一邊的那條魚,捏著魚頭,“啪”地一聲抽在禿鷲的臉上,“說吧,你為什麽襲擊我們?”


    禿鷲生存了這麽久,第一次遇到眼前這兩人這種硬茬,它於是有些慫,它可不想吃苦頭,所以它並沒打算有絲毫的隱瞞,“我以祥瑞為食,所以襲擊你們。”


    “我們不是祥瑞。”丹歌搖了搖頭。


    禿鷲審視了一下眼前的兩人,有些疑惑,“確實是淡了些,但那龍血的氣息依然存在,你們還是祥瑞無疑。”


    丹歌子規對視一眼,他們都明了,他們呆在那洞穴很久,沾染了龍血的氣息,所以被這禿鷲誤判了。它襲擊他們大概是個誤會,但是它以祥瑞為食,這顯示出它並不是什麽善類,所以兩人並不打算個人的誤會就放過禿鷲。


    兩人神色一正,審判一下子上升到了正邪判定的高度,子規問道:“你的真身應該你之前躲避我們攻擊時化作的那一灘血,這血具有大氣運想必就是因為你進食祥瑞的關係,這血的來曆是什麽?為什麽以祥瑞為食?”


    禿鷲聞言傻了眼,說話這人竟在不知何時已經看透自己的真身,更是知道自己真身具有的力量,那麽它就危險了,具有大氣運的血是人們視若珍寶的東西,這類東西對於修行遇到瓶頸的人有大作用,它可以為修行者帶來一絲氣運加持,讓修行者有機會觸碰到修行障壁。


    之前迫於形勢禿鷲要迴答問題,就會給一些半真半假模棱兩可的迴答應付,此時它的處境不妙了,它決定全部說實話來換取生機。


    禿鷲於是答道:“我的本身確實是一灘血,產生自這石柱之上,因為我含有一國之運,是大氣運本身,所以要以祥瑞為食,保證我的氣運煥然。”


    “恩……”丹歌子規也判斷不出真假,就低頭打量腳下的石柱,大氣運的血產生自石柱,那這石柱本身就是奇異之物才對,可兩人端詳了良久,並沒有發現任何奇特的地方。“你是在說謊吧?”


    “不不不!句句是實!”禿鷲立刻答道,“南朝宋時《荊州記》有載:‘巴東有一折柱,孤直,高三丈,大十圍。傳雲是公孫述樓柱破之,血出枯而不朽。’柱在白帝在,柱崩白帝死,柱血含公孫述一國之運,曆一千九百八十年,就化成了我現在的樣子!”


    “哦……!”丹歌點了點頭,眼前這禿鷲引經據典,不似作假,“沒想到那公孫述還真有當皇帝的命,但是這皇帝命並不長久,白白便宜了你。”


    子規端詳著禿鷲,“按我所想,你應該早有神智,隻不過是最近才變成了禿鷲模樣。”子規說完看向禿鷲。


    禿鷲知道眼前的人聰明得很,根本不敢有絲毫隱瞞,“沒錯,我化作禿鷲兩年而已,但我自公孫述樓柱破時就有神智了。”


    子規明眸一閃,“那麽,你在這樓柱上,可曾見過其餘的祥瑞?”


    “今日不同往昔,過去的祥瑞數不勝數,我卻隻能遠觀而已,到我變作禿鷲,除卻你們就再沒有遇見過祥瑞了。”禿鷲答道,它也是點兒背,它日日夜夜期盼著能殺死祥瑞,等到變作禿鷲可以行動的時候,天地的祥瑞卻沒有了,好容易盼到兩個,還不是對手。


    子規微微眯眼,“見過許多?那麽,例如,渾身赤色的蛇?”


    “唔。”丹歌揚了揚眉頭,他還以為子規隻是漫無目的地發問,原來子規是想借此時機打聽飛龍龍筋所化赤蛇的下落,這是他們一路循著紫氣異變而來,最後可以追尋的一絲線索。


    禿鷲以祥瑞為食,所以這類東西它還真是刻意在意過的,所以還真知道,“隋朝的時候,曾經有一條赤蛇沿著江流而下。它的去向也很明了,記載在唐代《獨異誌》中,‘唐惠卿,荊州庭中有橘樹,其末有一實甚大,獨異之。由是會賓客,摘而將食,乃剖之,有一赤蛇蟠於其中矣。’”


    “你說哪裏?!”子規忽然高聲問道。


    這一聲喝的禿鷲有些心虛,難道他所說的地名有什麽避諱嗎?它弱弱地說道:“荊……荊州。”


    “荊州的古稱是……”子規有些興奮。


    禿鷲長舒一口氣,看來這人沒有生氣,它答道:“是江陵。”


    “對!江陵!”子規眉目中滿是喜悅,看向丹歌,丹歌此時也已明了。


    他們遵照血龍蝠的指示,依照青蓮居士李白的詩句,正是要從白帝城出發去往江陵的,此時他們又從這禿鷲口中得知,那飛龍龍筋所化赤蛇就曾在江陵出現過,這樣一來,他們不僅是目的地有了,追尋的事情也明了了。


    他們就是去江陵是要追尋赤蛇蹤跡的!這讓兩人足夠欣喜了,他們又有了確切的目標了!


    丹歌心情大好,轉頭問向禿鷲,“如果放了你,你是否可以保證不吃祥瑞之物?”


    禿鷲不假思索,立刻答道,“可以的!”


    “那就好!”丹歌說著從兜裏掏出一片透明的竹葉,正是他用以問天的那一片竹葉,他們還沒有參透上天借這竹葉傳遞的奧妙,但是它本是已經是神物,所以丹歌能用它完成一些事情。


    丹歌指著竹葉,道:“這個,是天問之物,它勾連著上天某位具名的大神,你向它許願發誓,決計不以祥瑞為食,否則罡風攪動,業火焚盡,屍首不能全具,真身永難輪迴。”


    “呃……”禿鷲呆滯的眼神看著竹葉,暗歎眼前的兩人真是不簡單啊,竟然有這種神物,它本想應付過去,等到恢複自由這兩人離去,誰還在意他是否吃祥瑞?!它根本沒有打算放棄以祥瑞為食這種本性。


    禿鷲愣了一會兒,“我本就是氣運之身,沒有祥瑞,我很快就會死去的!”


    “很快?是多快?”子規問道。


    “六千到八千年以後!”禿鷲說得十分委屈,仿佛這六千多年真如過眼雲煙一般。


    子規抽死它的心都有了,“那你如果以祥瑞為食呢?可以不死不滅?”


    禿鷲連連點頭,“是啊!”


    丹歌扁著嘴,思索一番,確實六千多年對於永生來說真是不夠看,但是加上之前它已經活了的近兩千年,它能安穩活八千年到一萬年,如此竟然還不滿足!這讓他這種活不了它十分之一的人恨得牙癢癢。


    丹歌指著禿鷲,“你可知道,凡人一般隻能活你百分之一而已。縱然是我等,也不過活你十分之一而已,你不要貪得無厭!”


    禿鷲對此卻頗為執著,“可如果有長生之法,誰會放棄?!”


    丹歌冷眼看向禿鷲,“可如果你不放棄,那你連之後的六千年也別想了。”


    現在他們的矛盾頓時上升到道的高度了,禿鷲的長生之道受阻,又有生命危險,這完全激發了它潛藏身內的兇性。


    禿鷲一瞪眼,“不可能!你可知道我乃氣運之物!你若殺我,就是違逆天命!你是要遭天譴的!”


    丹歌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氣運本該歸於凡塵,近兩千載來都是盡攬在你自身,你本就是違天之物,我殺了你雖然有違天命,但也有釋放氣運到凡塵的大功一件,功過相償,真有報應我也頂得住。”


    禿鷲一下子被駁得啞口無言,但牽涉它的道,它絕不認輸,“那你殺我啊!我本就是氣運所化,你斬不斷氣運,就殺不死我,你此時殺了我的禿鷲之身,過九百九十年,我還能複生!那會兒你恐怕是死掉了,我帶著祥瑞到你墓前生吞活剝好不好?!”


    “唿!”丹歌子規兩人的雙目同時燃起了熊熊怒火,他們兩人因為禿鷲這一席話語真是怒了,他們下定決心要把這禿鷲置於死地!


    丹歌伸手入兜,他還真有一件神物,能把這禿鷲的意誌摧毀,能讓它永不再生,甚至於可以把禿鷲渾身的氣運分散給過路亡靈,讓氣運盡數還於塵世。但這樣東西的使用,需要一個夜晚,或者是完全漆黑的陰天。


    丹歌悄然給子規使了個心安的眼神,然後裝作賭氣一般盤坐在了石柱頂上,怒目監視這禿鷲。


    禿鷲冷眼看著,這會兒眼前的兩人沒有動作,顯然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們的每一絲遲疑,都是禿鷲全身而退的轉機,它暗自運轉力量,漸漸恢複自身,等到力量足夠,它就可以再次迴到初始形態,從而輕鬆逃離。


    “轟隆隆。”此時四麵的天空悠悠飄來了黑雲彩,就聚集在這石柱的上空,丹歌明眸一亮,偷瞧一眼禿鷲,暗自感歎,“天命所歸!今日早就注定你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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