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壽辰總算過去了。


    王氏休息了好幾天都沒緩過來,眼看又到了中秋節,她躺在床上直歎氣,歎息自己人到中年,身子越來越不濟了。


    “怨不得以前聽母親念叨,我還道是她情緒不好的緣故,看來果真是歲數到了,年歲不饒人呢,這才哪兒到哪兒,就累著了,我這腰腿酸的不行,真是……看來不服老是不行的。”


    韋嬤嬤笑道,“太太這樣說,倒叫我們這樣的無地自容了,還不得趕緊辭了差事迴家養老去?太太還年輕呢,這迴為了老太太的壽辰的確是辛苦了,等過了中秋,好好歇歇。”


    王氏往後靠了靠,韋嬤嬤懂眼色的在她身後添了個靠墊,“等再過一陣子就好了,等老爺迴來,和太太、哥兒還有姑娘們都團聚了……”


    “快打住!”王氏的好心情就好像風中搖曳的燈光,一下子就被吹散了,氣恨地咬了咬唇,“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麽?”


    韋嬤嬤替王氏把鞋脫了,在小腿下頭墊了個軟軟的枕頭,“太太又言不由衷了,明明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老爺迴來,這會兒又不肯認了。”


    叫韋嬤嬤這麽一說,王氏一笑,自嘲道,“我就是盼著他迴來,他能舍得迴來?在那邊兒多滋潤啊,沒人管著,也沒人念叨他,又有人奉承伺候,整天自在得很呢!”


    “等老爺迴來,那幾個狐媚子還不是得跟著迴來?太太隻管放心,這後院兒可不是爺們的天下。”


    王氏淡淡一笑,“借你吉言吧。”


    “隻是還有一事,”韋嬤嬤遲疑地往王氏那邊瞟了一眼,見王氏微微闔目,似乎並無不悅的樣子,“您還記不記得二姑娘那邊那一注船行銀股?”


    王氏睜開了眼睛,“有消息了?”


    韋嬤嬤忙堆起笑意,“尚未打聽到。”


    王氏嗔了她一眼,“那你要和我說什麽?”


    “雖未打聽確實,二姑娘那邊兒卻是露了馬腳的。”韋嬤嬤湊近了,神神秘秘的道,“不知太太還記得不,童氏有個兒子,先前在泉州的時候開了個賣針線的鋪子,這次也跟著進京了,這些日子這個叫王勤的正忙著買宅子買鋪子,太太想想,在京城這地界,買宅子也就罷了,買鋪子?本錢少了都不敢提,二姑娘哪兒來的那麽些銀子?”


    王氏沉默了一會兒,“消息確實麽?”


    “確實,雖說還沒打聽到賣家是哪個,不過我特意去瞧過,那的確是童氏的兒子,找了他租住旅店的夥計問過的,說是和青州的王將軍府上有瓜葛的,不是他還能是誰?太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王氏皺了皺眉,“如今四下裏都有眼睛盯著,那丫頭又是個嘴硬的,如何叫她開口?總要想個妥當的法子。”


    若還是在泉州,大可找個老爺不在家的機會把那丫頭綁來,逼她交出東西,又或者想個法兒令她露出馬腳,如今卻怎麽辦?先機已失,這府裏又有許多人盯著,她便是勉強將東西弄來,保不保得住還是兩說呢。


    “太太,需得快下決心哪——”韋嬤嬤勸道,“若等老爺迴來,這事更是難辦。”


    “你先盯著那丫頭,看她會把東西藏在哪裏,外頭也叫人看緊了,別把人弄丟了。”


    “哎,您就放心吧。——說實話,迴迴瞧見二姑娘纏著咱們姑娘和哥兒,我這心裏呀,總是不踏實呢。”


    這話不必韋嬤嬤說,王氏心裏也是不舒坦,兒子女兒都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她哪個不疼?偏偏一個一個的為了那丫頭跟她頂著來,真是氣死她了!


    曼春從學堂迴來,整理了一下今天所學,便和童嬤嬤和丫鬟們說起中秋節的事。


    府裏趁著中秋給各房發下了新一季的衣裳份例,等到了曼春這邊,原本的定例卻少了一半,童嬤嬤去問韋嬤嬤,韋嬤嬤卻道,“二姑娘身家豐厚,還差這幾個銀子?”硬是不肯給。


    曼春皺眉,“她人呢?”剛才迴來的時候就沒見韋嬤嬤的人影。


    素蘭道,“才兒敦本堂使了人來,太太過去的時候是由韋嬤嬤陪著的。”


    曼春看向素蘭,素蘭道,“聽跟著敦本堂嬤嬤的小丫頭說,今兒王尚書府上送了中秋節禮來。”


    曼春看時候不早了,一會兒就該去慶僖堂請安去了,就對眾人道,“韋嬤嬤那人你們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那就是個雁過拔毛的,讓她克扣了去的,大半都要進她自家的口袋裏,這事兒不能算了,有一就有二,真讓她得了意,以後不定要怎麽克扣呢,隻怕她還指望著要拿咱們的把柄,你們都要心裏有數,迴來我問問她,能要迴來就要迴來,要不迴來,也得讓人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的。宋大家的——”


    “姑娘?”


    “迴頭你找人去外頭照著咱們屋裏的人頭買些好料子好棉花來,我給報賬,天冷了,這入冬的衣裳可不能馬虎。”


    眾人聽了,都高興起來,一個個的都來謝過曼春,曼春翹了翹嘴角,“好了,不用為那糟心的愁煩,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


    到了時辰,曼春和姐姐一起去了慶僖堂,太夫人今年這個壽辰過得頗為圓滿,她老人家自是高興的,今天總算開了金口,定下一等過了中秋節,就讓姑娘們搬進園子裏。


    太夫人輕輕拍著江漵的手,“你也搬去,小姑娘家就該和高高興興的,你和她們年齡相近,總比在老婆子這裏熱鬧些,那裏花木也多,隨你去挑,愛住哪個就住哪個。”


    江漵搖了搖太夫人的手,“孫女還是想跟著您住在這兒——”


    太夫人道,“這兒有什麽好的?成天的人來人往,煩也要煩死了,我倒羨慕你們能去園子裏享清淨呢。”


    江漵雖不想搬,可太夫人既然已經發了話,她也隻得應下了,便道,“二薇亭旁的梅邨還算雅致,外祖母,我想住那兒。”


    “好——我記得那裏有不少梅樹,等到天冷花開,那景致才好呢,你倒是會挑地方。”


    太夫人又對唐曼寧等人說道,“你們小姑娘不要離得太遠,要不然走動起來不便。”


    唐曼寧知機,便道,“梅邨南邊兒正好是臨湖繞水的五座院子,我們一人一處就是了,離學堂也近。”


    太夫人就笑了,“這丫頭真是機靈。”


    又問唐曼寧,“你看中哪兒了?”


    唐曼寧見太夫人心情甚好的樣子,便大著膽子道,“我喜歡那素蔭堂裏的樹。”


    唐曼錦道,“大姐姐真會挑地方,那裏離水法最近。”


    唐曼寧道,“到了冬天水就凍住了,水法也是不成的。”


    唐曼錦這才不說什麽了。


    太夫人就問,“三丫頭喜歡哪裏?”


    “錦溪小墅裏頭有個錦字——”


    二太太就有些急了,“那裏臨著湖麵,冬天多冷啊。”


    唐曼錦就嘟了嘟嘴,“屋裏有地龍,怕什麽?”


    二太太還想說話,太夫人道,“讓孩子們自己選,她們愛的,你們不懂。”


    二太太就不敢插嘴了。


    最後定下來唐曼寧住素蔭堂,曼春住素蔭堂東邊的居來山房,唐曼錦住在北邊臨湖的錦溪小墅,正在素蔭堂的西北方向,唐曼穎住在錦溪小墅往西的蓮榭,也是一處臨湖的院子,最小的唐曼瑗住在素蔭堂西邊的洵美堂,從洵美堂往西南方向望去便是碧波島。


    太夫人道,“都迴去先收拾著吧,那些笨重的大件兒就不要搬了,園子裏盡是有的,迴頭定個好日子再搬。”


    林夫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叫人把那幾處院子收拾幹淨,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唐曼寧等人起身道謝,“祖母體貼我們。”


    唐曼錦忽然道,“眼看園子裏的桂花越開越盛,曾祖母何不也去住幾天?”


    曼春心裏一歎,這姑娘雖說脾氣不好,卻的確是個機靈的。


    果然,太夫人聽了並無不悅,林夫人趁機道,“三丫頭說的是,這麽好的時節,又是新修的園子,您若是不去住一住,未免可惜。”


    江漵道,“那外祖母還是和我一起住吧。”


    太夫人聽了心裏喜悅,道,“還是漵姐兒和我親近。”


    林夫人解釋道,“你外祖母常住的蔚霞堂就在那一片桂花林裏,就在咱們先前聽戲的雙鬆館西南,再往北就是一大片楓林,還有滿地的菊花,再過幾日,那景致才好呢。”


    太夫人對江漵道,“你先跟我去住蔚霞堂,等天冷了,梅花開了,咱們再去梅邨。”


    江漵欣喜地鑽進太夫人懷裏,“外祖母——”


    林夫人笑道,“真是個孩子。”


    太夫人疼愛地拍拍江漵,“這孩子親近我,怎麽不叫我疼她?”


    唐曼錦神色訕訕,咬了咬唇,麵上閃過一絲嫉妒,這原本是她提出來的主意,沒想到結果卻是這樣,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隻疼那個外姓女。


    二太太看女兒神色不好,唯恐叫人瞧了去,便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唐曼錦暗暗哼了一聲,又堆起笑容,“曾祖母偏心,我們早就準備掃榻以待,偏偏曾祖母隻疼江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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