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寧接過茶盞,歎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知道啦,我不說了就是。”又對曼春道,“不說啦,說多了又該挨教訓了。”


    曼春決定換個話題,問起去學堂的事,“那……明兒咱們去家學麽?”


    唐曼寧歎了口氣,“看看吧。”


    曼春笑笑,起身道,“不早了,姐姐你歇吧,今兒鬧了一天,我是累了。”


    唐曼寧點頭,“去睡吧,以後都得早起去請安,遲不得,早些睡。”


    “知道啦。”


    曼春迴了自己屋子,內室裏已經擺好了洗頭的木桶,熱水也有了,叫人關了門,留了童嬤嬤幫她洗頭,又用熱水把身上擦了幾遍,這才疲倦地躺倒在床上。


    這才迴來不到兩天,遇到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曼春真心覺得還是原先在泉州時自在舒服。


    童嬤嬤讓春波和素蘭跟著宋大家的收拾了壺和桶,送她們出了院子,迴來叫小屏和小五在外頭起居室裏用木板搭了床,囑咐了些零碎事,又去倒了杯溫水,正待服侍曼春喝下,卻見她已經躺在那裏睡著了。


    童嬤嬤叫小屏和小五動靜輕些,“姑娘睡了,你們小聲些。”


    曼春夜裏醒了一迴,是渴醒的,被童嬤嬤扶著坐起了身,喝了杯水又躺下了,隻覺得渾身疲憊得很,忍不住嗯哼兩聲,童嬤嬤以為她哪兒難受,忙俯身問道,“姑娘怎麽了?”


    曼春極慢的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累,好久沒走這麽多路了……”想到明天還要早起請安,她又囑咐了一句,“嬤嬤睡吧,明早還得請安呢,可不能起晚了。”


    童嬤嬤猶豫了下,“姑娘睡吧,不行的話我替姑娘去跟太太告個假。”


    曼春彎了彎嘴角,“不用了,我起得來,不就是去曾祖母那裏走一遭麽?大不了迴來再歇就是了,太太正生姐姐的氣呢,您再撞槍尖兒上去,犯不著。”


    曼春以為王氏總要氣上幾天,誰料第二天一早去太夫人那裏請安的時候,王氏卻提出來要帶女兒迴一趟王家,“寧姐兒迴來之前,那邊就來信問了幾迴了,讓寧姐兒迴來一定過去,她曾外祖母一直盼著呢,昨兒又使人送了信來,囑咐我一定帶寧姐兒迴去讓她老人家看看。”


    這原是常理,太夫人點頭允了,“去吧,多住兩天。”


    王氏麵上露出笑意,“老太□□典,那我們一會兒就去了,等迴來再讓寧姐兒去家學。”


    太夫人無可無不可的應了,她突然想起一事,問王氏道,“你們原先請的先生辭館了沒?”


    王氏道,“還沒呢。”


    太夫人皺眉,“怎麽還沒辭了?家學裏自有先生教課,也是當年名動京城的才女,比外頭的先生都還要好些。”


    王氏陪著笑,“老太太有所不知,這位藺先生家裏也是世代官宦讀書人家,聽我們老爺說學問頗不錯,聘了他來也不單單是叫他教寧姐兒和春姐兒讀書,鬆哥兒平日裏有學問上事也都盡可問他,老爺還打算請這位老先生給棠哥兒打打底子。”


    太夫人問,“是哪家的?”


    王氏想了想,“好像是翰林胡同的。”


    翰林胡同,原不叫這名兒,隻是那胡同裏住得大多是翰林院的學士們,或是曾經在翰林院做過官的,時日久了,反倒沒多少人知道那條胡同的原名,都是“翰林胡同”、“翰林胡同”的叫著。


    太夫人想了一會兒,“我記得以前有個姓藺的還是姓林的翰林,說話不修口德,衝撞了聖人,叫聖人給罷了官,沒等迴鄉就自個兒氣死了,是不是他家的人?”


    王氏哪裏知道,含含糊糊道,“我們老爺也沒說。”


    太夫人卻出乎意料的答應了,“罷了,那雖是個不識時務的,倒都讚他學問好,既然是他家的人,聘來做個西席也沒什麽。”


    田氏的兒子唐林還小,才剛認了幾個大字,還不到正經讀書的年紀,吳氏的長子唐橫卻已經八歲了,在學堂裏是有名的搗蛋小子,聽太夫人讚那藺家人學問好,她就有些心動,跟太夫人建言,“何不請了那先生去族學裏講課?”


    王氏道,“那位藺先生是個好清靜的,當初就和我們老爺說好了的,隻教兩三個學生,人多了就不教了——二弟妹若是想請藺先生指點橫哥兒,叫橫哥兒跟著去就是了。”


    吳氏還要再說什麽,林夫人道,“知道你心疼孩子,天地君親師,向來隻有學生去請教先生的,哪有先生來屈就學生的?”


    又問王氏,“你迴娘家,東西可都置辦好了?”


    王氏答道,“東西一應都是全的,也不必再往外頭置辦那些麵子活兒,正叫人收拾著呢。”


    曼春琢磨著王氏迴娘家未必會帶她同去,即便王氏願意帶她去,她也不想去,倒不如找個由頭……不妨推說昨天熱著了,精神不好,想來依王氏的脾氣最多為難她幾句,倒不太會硬扯著她去。


    她正在心裏思量著如何張口去說,就聽王氏對太夫人道,“二丫頭身子弱,這幾天一直沒歇好,昨兒又累著了,我想著這迴就先不帶她去了,讓她在家好好歇兩天。”


    王氏轉過來看看曼春,神色還算和氣,“你在家不要淘氣,等你姐姐迴來再去學堂,少出門,把課本溫習溫習。”


    太夫人既然已經答應了王氏迴娘家,曼春早一天晚一天去學堂也就無足輕重了,太夫人懶得理會這些小事,轉頭對林夫人說起了壽宴請柬的事。


    看王氏的樣子,要是不知內情的,多半還會覺得王氏和曼春兩人關係不錯呢。


    曼春微微一愣,立即就明白過來,若是王氏連個解釋都沒有就貿然把她丟下,隻帶了長女迴娘家,隻怕別人要說三道四,如今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來,不僅不會被人議論,恐怕還能收到些溢美之詞,至於讓她和姐姐一起去學堂,多半是防備她。


    曼春麵上神色不變,隻是在心裏歎了口氣:王氏也太把她看扁了,難道她還會在先生麵前說姐姐的不是麽?即便她真的心懷不軌的去造姐姐的謠,也要看先生會不會信,連這樣的小事都……未免也太計較了。


    曼春從前就沒想過去沾王氏和她娘家的光,如今更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便微微一笑,“謝太太體諒。”不再多說什麽了,心裏卻想著趁著王氏迴娘家,自己也該派人去十七舅母那裏拜望拜望。


    吳氏端坐在王氏對麵,眼裏似笑非笑,“大嫂既然出門,二丫頭沒人照料怎麽能行?要不讓她去我那兒吧?正好和錦姐兒作伴。”


    王氏也淡淡一笑,“不用了,你不是身子不好?就不勞累你了。再說她們姑娘家哪個房裏不是一堆嬤嬤丫鬟伺候著,不缺人照看。”


    原本想為難一下王氏,卻被王氏刺了迴來,吳氏臉上不太好看,正要再說什麽,林夫人卻對王氏道,“你既然要去,就把帖子捎去吧,她們雖早就知道了,可咱們不能失了禮數,過會兒你叫人去我那裏拿帖子,看看可曾少了誰的,再來迴報與我。”


    林夫人說的帖子是太夫人壽辰時請客的請柬,雖說早大半年就已經把太夫人要做壽的消息放出去了,誰能來誰不能來大多心裏有數,但請柬還是不能免的,想侯府這樣的體麵人家更重視這個,王家不僅是姻親,更是朝中重臣,馬虎不得,請王氏捎過去總比派遣仆婢去送更體麵些,也顯得唐家重視,王家麵上亦有光。


    王氏恭聲應下,太夫人道,“你先去準備吧,別走晚了。”


    王氏就帶著兩個女兒退下了。


    吳氏瞧太夫人氣色不錯,就道,“老太太,不是我這做晚輩的多嘴,大嫂也太偏心了,不是她肚子裏出來的,就不疼了?這人跟人可真是不一樣,我跟三弟妹迴娘家,哪迴不是把孩子們都帶上?”


    田氏聽見吳氏把她捎帶了進去,抬頭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二丫頭身子弱,沒法子的事。”


    “那也不能做的太明顯了,還要不要體統了?”吳氏給田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配合自己。


    田氏轉身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低頭不看她。


    林夫人也嫌吳氏說話聒噪,整天跟鬥雞似的不啄人一下子不肯甘心,皺眉道,“好了,你們沒事就退下吧,寧姐兒和春姐兒不去學堂,難道錦姐兒她們就都不去了?時辰不早了,趕緊迴去收拾收拾,用了飯好去學堂。”


    吳氏敢怒不敢言,勉強笑著給太夫人和林夫人行了禮,和田氏一起退下了。


    等出了太夫人的院子,吳氏斜著眼睛看看田氏,“弟妹是老好人,倒襯得我是惡人了。”


    田氏微微一笑,“二嫂就別說這樣的話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膽子小,老太太和夫人既不愛聽,我哪敢多口多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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