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夜裏燠熱難當,本就睡不踏實,曼春在睡夢中隱隱覺得好像有人在身旁似的,臉上手上時不時的這裏癢一下,那裏癢一下,摸著又不像是被蚊子叮的,幾次下來,她就清醒了。


    然後就看見了某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曼春有些慶幸自己衣衫還算整齊,她覺得自己其實是不用太吃驚的。


    畢竟有一就有二,不是嗎?


    不過,在理智迴籠之前,她已經起身撲了上去。


    孫承嗣看著她小老虎似的撲了上來,急忙抓住她手腕,“好丫頭,你就這麽和我打招唿?”


    曼春的迴答是上嘴咬,沒咬著,於是又伸腿踢,孫承嗣手疾眼快的避開了,一拽一扯,就很有技巧的把她兩隻手腕和腳踝都定住了。


    曼春緊張得直冒冷汗,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她告訴自己別怕,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萬一自己真的被……大不了……她帶著童嬤嬤她們離開就是了。


    可是孫承嗣製住了她的手腳後就沒了下一步,曼春等了一會兒,沒見他有動作,就又掙紮了起來。


    孫承嗣看著曼春從睡夢中醒來,先是茫然,後來是憤怒,再是驚恐,有變成了現在的……呃,好像豁出去了似的,他翹了翹嘴角,“你是不是以為我想對你做什麽啊?小丫頭。”


    聽了這話,曼春簡直羞憤欲死,在他手裏使勁了全力,臉都漲紅了,可就是掙脫不開,累得氣喘籲籲的,偏她又不肯出聲,隻是一味的和他較勁。


    看見她的動作,孫承嗣覺得這丫頭雖兇了些,到底還是很可愛的,張牙舞爪像隻剛長了乳牙的小老虎。


    孫承嗣到底不敢弄出多大的動靜,察覺出曼春沒了力氣,他忍著笑,把曼春提起來放正了,卻見她渾身冒汗把領子都濕透了,鬆鬆垮垮的露出了裏頭嫩黃色的肚兜一角,他挪開了視線,不敢再戲耍她了,低聲道,“別鬧了,我鬆開你了?”


    孫承嗣剛一鬆手,肚子上就挨了一腳,把他蹬得退了一步。


    曼春跳下床,拿起外衫慌慌張張披在了身上,又去看童嬤嬤,輕輕推了推,果然和上次的小屏一樣,睡著了沒有反應,她又去探童嬤嬤的鼻息。


    那一腳對孫承嗣這個習武之人來說並沒多重,不過他倒是明白了自己興許是真把這小丫頭惹急了。


    “她沒事,讓她多睡會兒罷了。”


    曼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孫承嗣投降道,“好好,不惹你,你個小丫頭真不知好歹。”


    曼春氣了一會兒,再不想理他,繞開他獨自一個坐在桌邊倒了杯茶喝了,又拿起剪子剔了剔燈芯。


    她自以為自己已經很放鬆了,可看在孫承嗣眼裏,她整個人都是僵的。


    孫承嗣也坐了過來,伸手摸摸她頭頂,曼春沒能躲開,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丫頭,你最近好不好?”


    曼春心道我好不好與你何幹?——但感覺若是迴答了又好像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似的,於是仍舊不吭聲。


    孫承嗣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了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曼春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沒備些瀉藥,給這廝下在茶裏,好好出出氣。


    “船給你們找著了,比你們燒掉的那條船還大些,是才造了一年的新船,能住得寬敞些。你喜歡什麽顏色什麽花色的幔子?我叫他們去弄。”


    “咦?不理我,那我想想看,你們小丫頭都喜歡紅的,這樣,我叫他們把你住的艙房全掛上大紅的幔子,好不好?”


    大紅的幔子?那不成了……曼春忍不住咬牙,“不好。”


    孫承嗣見她肯開口了,忍不住逗她,“怎麽不好?多喜慶。”


    “人家接親的才全掛紅幔子呢,你……”


    “好好好,不掛紅的就是了,別氣了,小丫頭性子怎麽這麽急?”孫承嗣見好就收,替她把茶水滿上,“我看你倒是比前一陣兒瘦了些,路上受苦了吧?”


    他要是繼續戲弄她,曼春還能給他臉色,他突然這樣……曼春有些別扭,他這樣說話,倒好像他是真的在關心她似的,抬眼看看他,“還好,苦夏罷了。”


    幾句話下來,曼春不冷不熱的,孫承嗣也沒了詞兒,屋裏的氣氛越來越別扭,曼春終於鼓足了勇氣,“你到底要做什麽?”


    她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一次兩次的半夜過來,看我害怕很有意思?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要是讓人發現了,別人最多說你是風流,我呢?要是不嫁你,我就隻能鉸了頭發去做姑子,或者……要是家裏……我就隻能一根繩子吊死了事了。”


    她說著說著,覺得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直到一隻帕子捂到她眼睛上,她一把撥開,“我又沒哭!”


    哭得滿臉都是淚,還說自己沒哭。


    孫承嗣訕訕地收迴了帕子。


    唐曼春越哭越想哭,想到這些年的事,她覺得自己太倒黴,太命苦了——可這深更半夜的,又不敢大聲哭,怕把人引來就更糟糕了。


    孫承嗣見她趴在桌上壓抑著聲音嗚嗚地哭泣,敗下陣來,無奈地歎了口氣,“別哭。”


    等了一會兒,曼春漸漸止住了哭聲,纖薄的肩頭卻仍舊在顫抖著,把孫承嗣看得心疼起來。


    曼春低頭擦擦臉上的淚,抬起頭來,鼻頭紅通通的,眼睛都有些腫了。


    曼春剛想說話,外頭卻傳來敲門聲。


    兩人一驚,曼春嚇得臉都白了,急忙朝他擺手。


    孫承嗣做了個讓她稍安勿躁的動作,他剛才隻顧著擔心她了,倒疏忽了外頭的動靜。


    曼春戰戰兢兢的,略略抬高了聲音,“誰啊?”


    門外是葛嬤嬤的聲音,“二姑娘,我聽著您那邊好像有什麽動靜,您沒事吧?”


    “啊……我、我剛才做了個惡夢,說夢話吵著你了?”


    葛嬤嬤聽著二姑娘鼻音有些重,以為她是剛睡醒,心想今夜不知是哪個在二姑娘屋裏值夜的,定是睡死了,這院子裏還住著姑太太,她也不敢太高聲,就道,“沒事,二姑娘沒事就好,您歇著吧。”


    被葛嬤嬤這麽一嚇,曼春也不自傷了,她豎著耳朵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朝孫承嗣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走。


    孫承嗣道,“明兒把給你管鋪子的王勤叫來,我有話囑咐他。”


    曼春瞪眼。


    孫承嗣眼睛裏湧出笑意,“放心,我不過是請他幫我捎帶封信。”


    騙人!她才不信呢,要是想送信,無論是托給官驛,還是派人直接送去,都不是多難的事,怎麽還要用她的人?


    覺得她很好騙嗎?


    孫承嗣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真是個傻丫頭。”


    曼春氣鼓鼓地看著他,終於忍不住道,“你……男女授受不親,你以後不要這樣了。”


    “知道了,”孫承嗣擺擺手,“我不會讓人發現的。”


    重點不在這裏好不好!曼春心裏突然有些無力,覺得這人的腦袋一定是石頭的,怎麽就說不通呢?


    她想了想,狠狠心,嚇唬他道,“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寫信給父親!”


    孫承嗣微微挑眉。


    “我父親知道了,肯定會要你負責。”曼春一臉的嚴肅,想要他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你是出身公府的貴人,我、我隻是父親庶出的孩子,娶了我這樣的,會叫你被人笑話一輩子的。”


    孫承嗣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比曼春高了許多,很容易就摸到了她的頭頂,“……這些話你聽誰說的?”


    “嗯?”


    “說我出身高貴什麽的,”他笑了笑,可那笑意卻讓曼春覺得有些悲傷,“你沒聽人說過嗎?我祖父、父親都死了,家裏其他人都不管我,把我趕了出來,我早就不是什麽公府世孫了。”


    曼春的心微微揪痛著,她有些無措的絞著手指,“我……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想說……”她說不下去了。


    “沒事,我沒怪你,”孫承嗣笑了笑,“我有個兄弟叫武焱,就是去年在泉州被山賊綁票的那個,你聽說過他吧?”


    曼春點點頭,這件事當初鬧得挺大的,因為武焱不僅是武太尉的親孫,還是朝廷命官,要是出了事,泉州上上下下都得跟著倒黴,尤其她父親還是專管捕盜的,肯定要吃掛落。


    “他是武太尉的孫子,在京城也有幾分勢力,王勤拿了我的信去,他就知道你是我護著的,有什麽事要他幫忙的話也好說話。”


    “這人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做的最壞的事也就是喝酒打架,他媳婦是宗室女,跟他從小就定了親的,也是個厲害的,你要是有機會和他媳婦交好,就有機會多在人前露露臉,你嫡母就不敢太欺負你。”


    曼春愣了一會兒,“你……”


    她想問:你幹嘛對我這麽好?可是又有些說不出口,最終隻是低頭道了句謝。


    她道,“你上迴給我的那盒子,太貴重了,我不能要,你等下,我拿給你。”


    起身去開箱子,等她把盒子找了出來,再一轉身,對方已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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