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魏姨娘一手扶著腰,一手搭在丫鬟胳膊上,慢吞吞的走著。


    李嬤嬤轉過頭,也笑得和氣,“魏姨娘。”


    魏姨娘原叫魏紅,是在太太身邊服侍的大丫鬟,而李嬤嬤是太太身邊得力的管事娘子,又是太太從娘家帶來的人,要是原先魏姨娘還叫魏紅的時候,兩人興許還能在太太跟前爭一爭,但如今?嗬嗬。


    魏姨娘成了半個主子,卻失了太太的歡心,哪怕是太太安排她把她送上了老爺的床榻。


    李嬤嬤亦在魏姨娘麵前低了半頭,哪怕她的腰是直的,哪怕魏姨娘的吃喝都要指望著她。


    魏姨娘和李嬤嬤閑聊了幾句,就道,“真沒想到,她竟還早了半個月,要是太太知道了,不定怎麽生氣呢。”


    魏姨娘往前湊近了些,一副和李嬤嬤很是親近的樣子,“嬤嬤你也不喜歡她吧?她可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咦——髒死了!也不知是真清白還是假清白!”


    李嬤嬤淡淡一笑,“主子們的事兒,哪裏是我們這樣的人能開口議論的?”


    魏姨娘見李嬤嬤如此謹慎小心,自己也覺得有些沒趣兒,絞著手絹哼了一聲,“太太最是重規矩的,可不許唐家的血脈被染髒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李嬤嬤就是聽懂了,也隻當自己聽不懂,稀裏馬哈的把這幾句話遮了過去,道,“喲,前頭還找我有事兒呢,我這就得過去,天冷,姨娘也別在外頭待久了,省得凍著。”


    看著李嬤嬤的背影,魏姨娘罵道,“這老貨!給臉不要,不識時務!”


    她氣衝衝的啐了兩口,吩咐招娣,“就照咱們先前說的,今天夜裏就做。”


    招娣瑟縮了一下,“姨娘,要是叫人知道了怎麽辦?”


    “怕什麽!你是我的人,隻要沒讓人當場抓著,說破了嘴皮子咱也不認!要是沒成,也不過是一場虛驚,要是事成了,”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就這麽一個寶貝,誰敢動我?誰舍得動我?”


    她捏著招娣的下頜抬起,細細地打量她,“你長得倒也有幾分姿色,將來要是我有了造化,你也好跟著享享福。”


    李嬤嬤雖然避開了魏姨娘的試探,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特地囑咐了在姨娘們院子裏幹活兒的婆子和丫頭,讓她們一定要仔細再仔細,不能讓人鑽了空子。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她頭一天囑咐了,第二天就鬧出了事來。


    袁姨娘的小丫鬟胭脂早晨起來去提熱水,結果剛一出門,就發現門前台階上滿是滑膩膩的燈油,這下可炸了窩了,袁姨娘還懷著身孕呢,要是下台階的時候來這麽一下,別說肚子裏的孩子,就連大人也要有危險。


    胭脂小姑娘抱著李嬤嬤的大腿哭得兩眼通紅,“我們姨娘天天起床後都要到院子裏走幾步,這是誰都知道的,偏還有人往台階上往路上灑油,這是要謀害我們姨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啊!李嬤嬤,這事兒您一定得給我們做主!”


    李嬤嬤氣得不得了,偏這時候魏姨娘那邊也來添亂,招娣披散著頭發嚎啕大哭,說魏姨娘門前的台階上也發現了油,要告袁姨娘和胭脂兩個賊喊捉賊。


    李嬤嬤氣得腦仁兒都要炸了,可是因為沒有抓到現行,在唐輜麵前不好說話——這事兒也不好查,沒人證也沒物證,兩邊兒都有嫌疑,隻好私下裏將兩位姨娘都警告了一番,告訴她們兩人都同住一個院子,無論是誰出事,另一個都跑不了,讓老爺知道了,恐怕一個暗害唐家子嗣的罪名是跑不了的,現在還懷著孩子,不能把她們怎麽樣,等將來孩子出生,留子去母的事聽說過沒?大宅門裏處置不聽話的妾氏,有的是法子!讓她們好好養胎,別整天琢磨那些沒用的,把孩子養好了,才是後半輩子的福氣。


    又是哄又是嚇的,兩人見李嬤嬤誰也不偏向,也不給她們撐腰,隻得暫且偃旗息鼓,答應李嬤嬤好好養胎。


    唐曼寧聽了李嬤嬤的稟報,沉著臉讓李嬤嬤把這兩人都盯緊了,她自會跟父親說,讓李嬤嬤別擔心,又氣道,“早知是不安份的!這也太心急了些,都當別人是蠢的?蠢!”


    原以為警告一番,這些人會老實一陣子,可沒想到沒過多久,魏姨娘忽然就請了道婆來家裏,事先也沒知會一聲,而是讓招娣借著出去買東西求平安符的機會帶進來了個道婆,等到曼寧得了消息,派了人來問詢,那道婆已經將魏姨娘和袁姨娘所住的院子看了個遍,還要往別處去,自稱會看風水。


    曼春心裏著實有些不安,便囑咐童嬤嬤,讓她把自己院子裏的人約束好了,不許隨便亂跑。


    果然,第二天魏姨娘就跑到唐曼寧那裏,拿孩子說事兒,說自己這幾天一直不舒服,昨天請了道婆來家裏給看了看,道婆說她住的屋子方位不對,與她的八字不合,最好是能和袁姨娘換換。


    唐曼寧聽了她這番胡攪蠻纏,肺都要氣炸了,她不願被魏姨娘糾纏,心裏厭煩,便打發魏姨娘下去,魏姨娘倒裝起病來,坐在地上哭著說要是不和袁姨娘換地方,自己就活不了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也要遭難了。


    唐曼寧頓時沒了好臉色,問魏姨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抬了身份,就連從前的規矩也忘了?你要是忘了,我就叫人好好教教你!”


    魏姨娘就捧著肚子哭。


    唐曼寧冷笑,“你覺得你如今金貴了,可這世上但凡是個女子,就有懷孕生子的一天,太太生了我們幾個,也沒聽說看過什麽風水。”


    魏姨娘見唐曼寧不給她臉麵,就有些下不來台。


    唐曼春眼看氣氛越來越僵,就道,“剛才庫房裏來人說的那事……”借著提別的事把這話頭給遮掩過去了。


    等魏姨娘走了,唐曼寧沒好氣的對她道,“她還能知你的好不成?”


    唐曼春道,“我哪裏是為了她?不過是不耐煩看她折騰罷了。”


    等晚上唐輜迴來,魏姨娘果然借著“身體不舒服”告了一狀,卻也不敢太過得罪唐曼寧,就隻說兩位姑娘讓她來問老爺,她說話彎彎繞繞的,唐輜哪有工夫細品?聽了幾句就不耐煩了,叫了李嬤嬤來,把魏姨娘交給李嬤嬤,李嬤嬤趁機把魏姨娘的“不安分”稟報了,唐輜最不耐煩後宅生事,便勒令魏姨娘安心在家養胎,不許和外頭閑雜人等結交。


    王氏迴到京城,許多事情都不太順利。


    安平侯世子和成國公肁家嫡女的婚事後不久,王氏就被唐家太夫人禁足,讓她侍疾。


    原因也很明白,太夫人之前賞賜給大老爺的妾室陳氏又被大太太王氏給帶迴了京城,這是明晃晃的打臉,不把太夫人的話當迴事兒。


    陳氏在太夫人跟前跪著哭,太夫人就讓大太太在她腳踏上跪著伺候。


    這就是要告訴她,長輩們跟前的東西,哪怕是個貓兒狗兒,也得尊重著,不能不當一迴事。


    王氏知道年前是肯定不能迴泉州了,她見太夫人不像是真病了,就趁著王家祖母過壽的機會迴娘家商量,想要接迴幼子唐棠,倒被太夫人抓住機會好一頓教訓,“不是說要到他滿七歲?還差著月份,你急什麽?是不是不想我們唐家的子孫安泰?”


    這樣的日子,幸而有長子唐鬆在一旁寬慰,王氏才好過些。


    臘八到了,唐家照京城的風俗準備了臘八粥,送往各處親朋好友家。


    李博借著臘八節的機會去唐家送粥,順便把唐妍給兩個侄女的禮物送了過去,他在唐輜那裏坐了一會兒,見有客來,就借故告退了出來,跑到唐曼寧和唐曼春這裏吃粥玩耍。


    唐曼寧見他不時地偷瞧曼春,心裏就有了幾分猜測,便忍不住打趣捉弄他。


    李博為了撐起麵子,便不肯像原先那樣與唐曼寧鬥嘴,諸般忍讓,唐曼寧反而因此越發了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聽說唐曼春養了隻鷯哥,便纏著要去看,唐曼春深覺不妥,就讓丫鬟把鷯哥籠子提來,那鷯哥還不會說話,吃得倒是不少,又十分討人喜歡,李博見了,心裏就定了主意,打算迴去就讓人給他找好鷯哥去。


    送年禮的事兒算是把姐妹兩個累壞了,好在京城的年禮早就讓王氏帶迴去了,才讓她們的輕鬆了許多。


    雖然隻有父女三人,但姐妹倆還是精心準備。


    唐輜最近忙得很,剿滅海賊的事情正在一步步收口,他也知道這事兒風險極大,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泉州城裏出現變故,因他管著泉州城的捕盜,便趁著年前的機會將泉州城梳理了一遍,不論大賊小賊,能抓的都抓了,這本是常例,就連董知府也不能說什麽,但是因為在抓賊的過程中抓了正在賭場聚賭的董知府的子侄,被董知府拿住了由頭,明麵上將唐輜訓斥了一番,還將負責此事的衙役打了板子,私下裏卻打算過了年就上本彈劾唐輜,要把唐輜趕出泉州,推薦毛通判頂上唐輜的同知的位置。


    毛通判大喜,自從毛太太走了,家裏就沒遇上過好事兒,雖然他又納了兩個美妾,可從唐家那裏受的氣,以及毛太太的離家,這一切的罪過都被他按在了唐輜的頭上,簡直就是將唐輜看做了仇人,因此他分外留意唐輜的動靜,他發現唐輜最近似乎很忙,卻又打聽不出來要做什麽,索性給董知府出主意,讓唐家亂一亂,好讓唐輜無暇他顧。


    可是這世上會算計的不止他一個。


    董知府寫的彈章的稿紙也不知怎麽流傳了出去,有那專門買賣消息的就找上了唐家,宋大請人喝了頓酒,以二百兩的價錢將消息買下,轉過來趕緊報給唐輜。


    董知府原先是討人嫌,如今卻是礙事兒了,唐輜李齡王十七三人商議了一番,決定讓董知府“病一病”。


    董知府每月初一十五都要一早上山進香,尤其是那頭一炷香,從來沒落下過,不過尋常他都坐轎子,很少騎馬,唯有年前事務忙碌,他不得不騎馬往返,偏偏這一日,他在路上遇到一頭驚馬,不擅騎馬的他跟著驚慌起來,他騎的馬也鬧了起來,將他摔倒在地,雖有人護著,到底還是傷了腿,不得不在家休養。


    眾位官員都去探望董知府,毛通判一見董知府受了傷,便立即作出一番傷心的樣子,打算留下來服侍,毛通判這樣的行為被眾同僚們鄙棄,就連董知府也覺得他有失官體,很沒有麵子,麵色淡淡的說了他幾句,讓他迴去了。


    董知府雖然病了,可是在家仍然能看公文,然而他夜裏受了涼,內外交織,病情立刻重了起來,然而還未到衙門封印的時候,他不得不放下手裏的公文,將事務交給眾位屬下。


    自從過了小年,姐妹倆就時常能聽見斷斷續續的鞭炮聲,但家裏不許放炮,兩人閑時便弄些野味兒來烤著吃,商量著等過了年,就請幾個關係好的閨蜜來家裏做客,到時候仍像這樣烤肉,唐曼春還建議一起做些梅花酒,唐曼寧便又在帖子上寫上釀梅花酒的事。大家的迴信很快,都應下了邀請。


    年三十這天,唐輜要和同僚在府衙值守,便在一早領了唐曼寧和唐曼春拜祭了祖先,吃了頓團圓飯,就匆匆去了衙門。


    家裏的事務都安頓好了,姐妹兩個就坐在屋裏圍爐說話,唐曼寧思念母親和哥哥,唐曼春一邊打著絡子一邊聽姐姐囉嗦,不時應和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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