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君挑釁的看了姬韶淵一眼。


    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夜路走多了總會撞見鬼的。


    姬韶淵自以為能掌控一切,在朝中積怨已久堪稱眾矢之的,如今國師和太後當堂發難,再有姬韶風之前與將軍府的衝突作助攻,她就不信姬韶淵還有辦法說服宣德帝,讓宣德帝在這麽多大臣的麵前力排眾議,不管不顧的縱著姬韶淵為所欲為。


    如果姬韶淵在宣德帝心中的分量真的已經高到了這種程度,那她墨千君便就此認栽,以後再不奢望反抗這個六字打頭的祖宗,隨他捏圓搓扁都安心的待在他身旁任他欺負。


    反之,她要是不迴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非他不可,他還真當自己半點脾氣都沒有,天天蹬鼻子上臉的把自己當成個寵物一般對待溲。


    看到墨千君挑釁的眼神,姬韶淵沉默了片刻,淡然的對宣德帝道:“那便按照皇祖母的懿旨去辦吧。本宮也想看看,欽天監為本宮和君兒合婚之後會得出個什麽結論。”


    殿中的墨長歌一陣愕然,似是沒想到姬韶淵竟如此輕易便屈服,原本說好的半個月後完婚之事竟然這般意外的泡湯了。他眉眼一豎剛要說些什麽,卻被墨千君在腰間狠狠的一掐,墨長歌一愣之後迴頭,立刻看到墨千君對他眨了眨眼睛又搖了搖頭,於是他眉頭一皺,側過頭也對宣德帝道:“老臣謹遵皇上的聖旨。”


    他閨女這是咋了,先前她不是還對嫁給六殿下表現出很期待的樣子,怎麽不過隔了半天,她就看著像是變卦了恧。


    洗塵宴上這意外的前奏一波三折,連帶著宣德帝的心情也跟著起起落落,此時終於有了個靠譜的決斷,宣德帝立刻緩和了臉色對姬韶風說:“今日發生之事朕會差人查個明白,眼下眾臣都齊聚在此迎接你歸來,這般鬧騰像什麽樣子。”


    言下之意,就是直接把濟王府和將軍府的恩怨翻頁,而姬韶風和墨長歌之間那劍拔弩張的氣勢也成功的被姬韶淵用大婚一說給岔了過去。


    在宣德帝的示意下,殿中的幾人都臭著臉迴到了自己的坐席中,洗塵宴也終於得以正常進行,隻不過,被墨長歌那麽一套,再有李玄機和姬韶淵的搶婚,在座的眾人都表現的有些意興闌珊,那些原本卯足了力氣想在今晚各展風姿,進而被姬韶風看上的世家小姐們,在看到姬韶風那張被揍得看不出原型的染坊臉時,縱有再大的興趣也盡數打了折扣。


    直到洗塵宴結束,大殿上除了歌舞的聲音便再無其他,全然沒有國宴本該有的熱鬧。於是,宣德帝便早早的退席離開了風雅閣,而這本該聲勢浩大的洗塵宴最終也隻能草草的結束。


    “將軍,皇上邀您和大小姐到禦書房。”


    當宣德帝離開不久,立刻有幾位小太監分別來請墨長歌和姬韶風等人,墨長歌扭頭看著墨千君道:“別怕,有爹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說著,他瞪著前方的小太監說:“本將軍這便去見皇上,禦書房的路我熟,你可以先走了。”


    墨千君笑意盎然的看著墨長歌,立刻便明白他將太監趕走是有話想對私下裏說。那太監不過是一個傳話的公公,哪裏能扛得住墨長歌身上那種久經沙場的威壓,於是便滿頭冷汗的迅速告退。


    墨千君抬手挽著墨長歌的手臂,一邊隨著他朝禦書房走去,一邊問道:“爹,怎麽了?”


    墨長歌放低了聲音對墨千君道:“丫頭,你跟爹交個底,你跟六殿下到底是怎麽迴事。怎的爹才離開一眨眼的功夫,六殿下怎麽竟答應了李玄機要欽天監給你們合婚?之前他不是還說能力排眾議,跳過欽天監直接迎娶你過門麽。”


    不僅如此,便是他閨女與六殿下的氣氛也有些不對。


    之前他因為怒火攻心所有未多加注意,此時稍稍迴憶,墨長歌便記起,當他衝進風雅閣拉住墨千君的時候,她與六殿下背向而坐,臉上還掛著與他相看兩生厭的委屈表情。難道是他不在的時候六殿下欺負君兒了?可據他觀察,六殿下對他閨女一直都表現出無比喜歡的模樣,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又怎麽舍得欺負她呢?


    墨千君聞言聳了聳肩膀,一臉無所謂的抬頭看著暗沉的天空,“或許是殿下腦子抽風,所以之前才堅定不移的要娶我過門,現在他腦子抽迴來了,自然就改變主意了唄。”


    大概也隻有抽風才能解釋他今晚那討人厭的德行了。


    一個大男人竟然如此的小氣,會因為一句話就同她翻臉。小姐她忍無可忍就不想再忍,眼下便治治他那被人慣壞的臭毛病。


    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姬韶淵腳步微頓,顯然是聽到了前方墨千君無禮的迴答,就見他嘴角的微笑帶出了一絲的詭異,卻仍是不緊不慢的跟在他們的身後。


    “那你心底到底是怎麽想的。”墨長歌的眉心狠狠地擰起,“你到底願意不願意嫁給六殿下。”


    君兒的態度弄得他有些茫然,以至於他拿不定主意要如何應對眼下發生的事情。皇上喚他們到禦書房肯定是要詳細詢問他與濟王之間的衝突,以及李玄機口中那所謂的舊時婚約。


    如果君兒執意想嫁給六殿下,那他就是裝瘋賣傻也會將那婚約糊弄過去,但若是君兒其實並不喜歡六殿下,他自然要配合著找些別的理由,不但不能李玄機的奸計得逞,還得讓她閨女徹底的擺脫那個六殿下。


    想到此,墨長歌忍不住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這個閨女可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在不知不覺間竟招惹了如此多的大人物。


    不管是姬韶風還是李玄機,在京城中都是跺跺腳就能惹來翻天覆地的人物,更別提那個深藏不露的姬韶淵……要知道,會咬人的狗是從來都不會叫的。


    “爹,我想退婚。”墨千君斬釘截鐵的說道。


    她不知道在宮裏自己的身邊還有沒有姬韶淵的眼線,但她卻知道姬韶淵此時應該就在她的身後。以他那出神入化的武功,想必應該可以清晰的聽到她和墨長歌此時的對話,所以,在墨長歌直白的問她願意不願意的時候,墨千君也直白的迴答:不願意。


    “為啥?”墨長歌一臉不解的看著墨千君,“爹之前一直都以為你喜歡六殿下。”


    “女兒的確是喜歡六殿下。”墨千君坦然的承認,然後微微一笑,“但喜歡也可以變成不喜歡,慶國有哪條律法規定喜歡一個男人便一定要嫁給他?六殿下並不見得有多珍視女兒,與其嫁給他日後時常傷心,倒不如找一個對女兒真心實意的夫婿,最起碼也該像爹一樣能把女兒捧到手心裏,不讓女兒受任何的欺負和委屈。”


    墨長歌頓時無語的瞪了墨千君一眼,“我鎮國大將軍府上的嫡長女,有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敢對你不好?爹立刻便上門把他揍得像濟王爺一樣。”


    墨千君頓時噗嗤一笑,“可爹你打不過六殿下。”


    墨長歌話音一窒,險些被堵在喉嚨裏的話嗆死。


    時至今日,他總算領教到了她閨女的會心一擊有多麽強大,打不過姬韶淵這個事實,應當算的上是他人生的奇恥大辱。要知道姬韶淵可是一個雙目失明的瞎子,而他則是慶國多年來都無法超過的不敗戰神。


    久經沙場的將軍打不過一個深居宮中身有殘疾的皇子,這該是多麽悲劇的領悟。


    想及此,墨長歌立刻摸了摸墨千君的腦袋道:“說的也是,萬一你真的嫁給了六殿下,而他又在日後欺負了你,爹就是想給你討迴公道都有心無力。君兒還是找一個濟王那樣的男人,雖然脾氣差了點,好歹也長的人模人樣,配得起爹的寶貝女兒,若是他日後欺負了你,爹也能將他揍成豬頭來給你出氣。男人麽,花心浪蕩對發妻不好多半是慣得,打一頓就好了。”


    “嘖,這麽說來爹對濟王的殿下倒是比六殿下還要好了?竟然能扯到他的身上,明明方才還同他勢不兩立的。”她爹這神轉折貌似有些奇葩,她原本還以為他會說此時的姬韶淵還比不過那個幼齒的李玄機,哪想到他爹竟然強行將濟王都拉了過來,卻不願意去誇讚李玄機半句。由此可見,他們這對半路四兄弟的關係還真不是普通的差啊……


    “切,那小子以為自己帶了幾年兵打了幾年仗就翅膀硬了敢跟老子叫板了。要知道,他所用的諸多行兵布陣之法還是老子獨創的,這麽快就想騎在老子的脖子上對將軍府撒野,別以為他是皇子老子就不敢揍他。”


    “是是是,我爹最英俊瀟灑威武強大,希望等會兒見到皇上的時候,您也能這樣硬氣到底,在皇上的麵前將那個欺負了女兒的濟王爺狠狠踩在腳下。”


    “哈哈,君兒說的是,”


    前方的笑聲和樂融融,可後方依次前行的幾人,那臉色可都不怎麽好看。


    姬韶風與李玄機一路,遠遠的隔著姬韶淵跟在墨千君和墨長歌的身後,卻也將墨長歌和墨千君的對話停在耳中。


    “本王好像被這個狡猾的女人給騙了。”姬韶風臉上的傷口很痛,但心中的怒火卻燒的更旺。


    活了將近三十年,他還是第一次遭受這種屈辱,在本該是最風光的時刻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個耳光。


    他眯著眼睛看著李玄機問道:“這將軍府的大小姐真的如傳言般那樣,是個奇醜無比驕縱任性又蠢笨虛榮的女人?”


    先前在京郊私宅見到墨千君的時候,姬韶風對墨千君的印象隻有滿滿的鄙視和失望。鄙視她與一般的千金小姐並無不同,甚至比她們更加的麵目可憎。失望於她的脾性太過平凡,讓他做了無數的思想鬥爭都下不去手與姬韶淵爭搶。


    萬一姬韶淵馬失前蹄輸給了他,讓他真的把這個墨千君娶迴了濟王府,那他豈不是要天天麵對著一個如此令人作嘔的女人。


    可當他在風雅閣中看到墨千君那決然果斷的行動,聽著她那些條理清晰卻暗喻如刀的話,在加上此時她與墨長歌竊竊私語時那俏皮活潑的聲音。姬韶風幾乎無法將她與之前見過的那個墨千君聯係在一起。


    聽到姬韶風的詢問,李玄機傲然的瞥了姬韶風一眼,“濟王殿下忘了你我二人之間的約定了?”


    姬韶風不屑的看著姬韶風道:“本王沒興趣打那個醜女的主意,隻是想知道之前本王到底錯過了什麽。如果這女人真的戲弄了本王,那這筆賬,本王也會算在姬韶淵的頭上。”


    “濟王殿下記得便好。”李玄機涼涼的抱起雙臂,盯著前方那道纖細的背影說:“本座不管你們兄弟之間要如何自相殘殺,隻希望濟王殿下記住,墨千君隻能是本座的。”


    掩在廣袖裏的手狠狠的握住,李玄機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勢在必得。


    而姬韶風,在看到李玄機露出這等表情時,對墨千君的好奇心便更加的凝重。


    她到底是個深藏不露的女子,還是個膚淺醜陋的醜八怪呢……


    綿延不斷的低聲細語傳入前方那翩然的白衣男子耳中,姬韶淵微微搖頭,發出一聲無奈的輕歎。


    小狐狸啊小狐狸……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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