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嶠幾人還未從金鍾消失的驚詫中迴過神來,望著倒在地上的禪杖和落了一地的玉石渣滓,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尋找碧玦禪杖本就是為了對付複生的為禍蒼生的妖龍,可繞了一圈迴來發現都是假的,先前的執著和努力一時間似乎都失去了該有的意義。鍾洵搖搖晃晃地跌坐到地上,沉淵劍落在了腳邊,手裏緊緊捧著那隻半透明的琉璃瓶,頭低垂著看不清神情。“阿彌陀佛——”吾念收迴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靜靜合上眼又睜開,眼底一片清明淡漠,像微風拂過激不起漣漪的水麵。“既然三大世家的宗主、少宗主都在此處,那此事如何處置就由各世家門派商討定奪。”盛蘭初原本就在想今晚的事要如何處置才能給百家和天下一個交代,聽他這麽一出,下意識便脫口而出道:“今夜能揭露鍾洵的陰謀,多虧了大師和司公子,你們理應與我們一同商討才是。”吾念搖了搖頭,抬頭望了眼隱約可以看出幾分藍色的天幕,道:“幾位都是正直仗義之人,既然已經清曉原委,一定能做出一個讓世人滿意的交代。貧僧隻是希望各位知道,世間的惡,也許隻是世人的妄自揣測;而所謂的正,卻在背後藏著許多汙垢的東西。”“既如此,我們也不好勉強。”明嶠對著吾念和司淮拱了一下手,道:“至於妖……司公子的事,雖然是受了誤導,但仙門百家也確實先入為主認為會對世人不利,因而才聯手剿殺,實在是於心有愧。今夜之事我們會召百家商討,也會在世人麵前為司公子正名。”“不必,”司淮斷然迴絕了他,“當初恩華山墳塚一開,百姓們便人心惶惶,現下才隔了多久,他們心裏還擔憂害怕著,說什麽都不會信的,又何必再讓他們擔驚受怕。等時間長了,他們自然就會知道所謂的為禍蒼生,隻是空穴來風、人雲亦雲。”不論三百年前,還是三百年後,他從來,都沒有害人的心思。司淮轉過臉去,正好對上了吾念溫和的視線,這和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嘴角微微噙著一絲笑意,見他看過來急忙斂了笑意轉向明嶠和盛蘭初幾人,合手彎腰淺淺拜了一下,又對另一側幾乎被忽略了的素塵母子點頭致意了一下,才轉身沿著石子路往山莊外走去。這一世的吾念執著於為寒音寺的事尋一個答案,可到了最後,他卻沒有說原諒還是不原諒,或許從頭到尾他心裏都沒有藏著仇恨,隻是囿於悲憤和不甘,想給無辜枉死的人一個交代。司淮望著那道灰撲撲的背影出了神,這個人似乎還和上一世一樣,但又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了。直到手中的山河劍散作一縷青煙自動迴歸劍塚,空落落的感覺從掌心傳來,司淮迴過了神,快走幾步跟了上去。日出前的寒風比深夜還要刺骨,他心中卻忽然變得輕快明朗了起來,仿佛所有的煩雜都在今夜過去,等日出後陽光照到地麵,就是新的黎明。/沉月山莊不像連雲府,沒有崎嶇蜿蜒的棧道順著山體盤旋向下,隻有一條餘雪還未掃盡的山道直通山腳,道旁的枯木叢不時發出兩聲輕微的響動,不知藏著什麽小生靈。吾念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頭,沒有低頭看路,也沒有留心積雪沾到衣擺上化了水,將僧袍浸濕了一大塊。司淮心道他大概還是放不下寒音寺的事才這般心不在焉,腳下的步子邁大了些跟上去並排走在了身側,猶疑了許久,才小聲道:“不是你的錯?”“嗯?”吾念疑惑地轉頭看向他,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笑著搖了搖頭,輕聲歎了口氣,道:“我什麽都沒想,隻是忽然沒什麽可想的東西了,有些不適應。方才在沉月山莊隻顧著質問鍾洵,你是不是也有什麽想問我?”司淮認真看了看他的神色,才放下心,遲疑了一瞬,才神色嚴肅地問道:“你為什麽把碧玦禪杖毀了?”吾念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臉上淡淡的笑意也跟著嚴肅了起來,“當初將玉玦碎開化作幾件器物交給皇帝,原是為了在我死後護衛生民,卻沒想到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既然偏離了本心,也沒什麽必要留著。況且……碧玦禪杖是靈雋法師的法器,而吾念隻是一個普通的和尚。”“你這和尚可不普通。”司淮失聲笑了笑,才想起另一件原本要問的事,“方才他們說到一個孩子的時候,你似乎有什麽話想說。鍾澤一家出事的地方寒音寺不遠,又恰好是在十年前,你撿迴去的那個小和尚……是不是他們的孩子?”“我不知道。”吾念頓了頓,似乎在迴想那一段已經久遠到模糊的記憶,好一會兒,才低下了聲音道:“我們撿到他的地方確實是荒郊野嶺,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兒餓得隻剩下微弱的唿吸。鍾洵說他拿到的書冊裏缺了幾頁,我記得當時塵一的衣服裏確實塞著幾張畫著小人兒的紙……被他師父拿去生火了。”司淮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麵,沒忍住又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才有些堪憂地看向吾念,“這麽說來,小和尚很有可能是鍾家的人,那鍾洵便是他在世上的親人,也是仇人。”“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吾念搖了搖頭,對此事似乎沒有太為難,“出家人對紅塵沒有掛念,塵一自幼在寒音寺長大,青燈古佛,早就忘卻了血緣親疏。這本就不是一段好的往事,既然他不記得,也沒有必要讓他知道了徒增煩惱。”“出家人對紅塵沒有牽掛?”司淮撿著他話裏的重點重複了一遍,語調跟著彎起的嘴角往上揚,冰涼的手指若即若離地擦過他的臉,湊上前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那你怎麽惦念了我三百年?”吾念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睜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溫熱的氣息撲在臉頰上,被凍了一夜的肌膚忽然變得滾燙了起來。不等他迴話,麵前那張放大的臉又離遠了些,司淮微微仰頭看了一眼天邊終於亮起的魚肚白,笑著越過了吾念往山下走去。他身上還穿著那件天青色的花紋繁複的古袍,一如初初相見時的模樣,晨曦的微光落在他身上籠出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靜謐又美好。吾念看著看著,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兩人分別前司淮說的那句話,開口叫住了他。“祁舟——”“嗯?”“我們雙宿雙飛吧。”“嗯。”司淮應了一聲,站在原地朝他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在沉色古袍的映襯下微顯蒼白,吾念笑著上前握住,稍一用力就將他拉進了懷裏,隨即扣住腰身,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下去。綿長的。熾烈的。直到唿吸聲變得有些急促,才停了下來,維持著摟抱的姿勢沒有放開。司淮彎起的眼睛裏盛滿了吾念的影子,左眼瞼處一點紅痣明豔張揚。有些發燙的唇瓣貼著吾念的嘴角,低聲道:“人生兩世,你終於是我的了。”吾念趁機在他擦過的嘴唇上咬了一下,笑著應道:“嗯,你是我的。”——正文完——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點長,正文到這裏完結啦,自己撒個花慶祝一下~~終章本來計劃八千字左右,把事情都交代清楚,沒想到寫著寫著這麽多,隻怪鍾boss的局太大,寫著寫著就分了三章發(捂臉)不知道這樣的結局是不是大家滿意的結局,最後所有的事情都落下歸於平淡,是我理想中對司淮和吾念最好的希冀。這是我的第一本耽美,最感動的不是堅持寫完了,而是收獲了很多暖心的小天使,這段時間為了工作的事情一直在奔波,硬生生從一個日更的小可愛變成了拖更的流氓,感謝小天使們不離不棄,筆芯~~下一本不出意外應該開專欄裏重生的預收,但我真的說不準什麽時候開文,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蹲一蹲,不感興趣的小天使請記住我們曾經愛過(手動滑稽)話不多說,番外見!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忘川秋水 3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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