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胥 8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9章 餘憶念珠 二十一冬天的日頭早早就落下了山,隻剩下日落後的霞光閑散地布在山林的上頭。本該寂靜的黃昏城郊此時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車馬聲,順著一條辟出來的黃泥路駛進山林,朝著半山處奔去。疾馳了將近兩個時辰的馬車在靠近山林的道旁慢慢停了下來,馬車夫從座位底下的匣子裏取出一盞風燈點上,仰頭望了一眼遠處山澗上隱約可見的雅致山莊。司淮伸手挑開了車窗簾子,探出半個腦袋看了會兒不遠處接踵而至的車馬,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又將簾子放了下來。看了眼吾念懷裏睡著的孩子,他壓低了聲音道:“先前還擔心馬車太招搖會被鍾家的弟子發現,沒想到今日居然有這麽多人到沉月山莊來。”“兩位還不知道吧?”外頭的馬車夫顯然是聽到了他這聲問話,半點不生分地插起了嘴,道:“今天臘月初八,是鍾家小姐的生辰,鍾宗主給附近的門派都遞了請帖,所以今日都攜著家眷趕來。”“小姐?”吾念接過他的話,問道:“鍾家家主似乎尚未成親,這位‘小姐’難道是他的姊妹?”“正是鍾宗主的妹妹,單名一個淺字,待人親切和善,太垣人都喊她一聲‘淺姑娘’。”馬車夫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樂嗬嗬地傻笑了兩聲,繼續道:“別看鍾宗主成天繃著一張嚴肅的臉,對他這個妹妹可是好得很,每年生辰都會請許多世家門派過來,指不定是在為她相夫婿呢。”那也難怪,鍾家是仙門百家中最有實力和威望的世家,太垣附近的門派自然都是依附於鍾家的,鍾宗主又待他妹妹極好,她的生辰自然是要攜家帶口來赴宴的。吾念拉長聲調“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外頭的馬車夫見沒人理會自己,訕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似的道:“今年來的人似乎比往年多了些……”話音剛落,馬車簾子就從裏麵掀了開來,吾念提起灰色僧衣的一角先跳了下去,站定後又轉過身來,朝後麵的司淮遞過了一隻手。馬車夫愣愣地看著從車廂裏走出的黑衣男子,這才恍然想起方才在裏麵說話的確實是兩個男人的聲音,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司淮,見他手裏明晃晃地拿著一隻卷起了白紗的鬥笠,才終於相信了自己眼拙認錯了人的事實。“方才錯將公子當做女郎,真是對不……”道歉的話生硬地卡了一下,車夫的視線落在司淮脖頸左側一塊指甲大的紫紅色痕跡上,隻覺得視覺受到了什麽衝擊,怔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兩個沒說完的字從喉嚨裏扯了出來,“……住了。”司淮見他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忽然想到了什麽,反手將手裏的鬥笠扣到車夫頭上,拉高了衣領遮掩住不久前被吾念啃了一口的地方,迴頭瞪了罪魁禍首一眼,麵色不悅地道:“送到地方了你還不趕緊走?”車夫抓下鬥笠遞了過去,低下頭不看他,結結巴巴地道:“那個……姑……不是,公子,你們還沒給錢……”“……”司淮拿迴鬥笠背到了身後,迴頭又白了吾念一眼,在袖裏腰間摸了一會兒掏出一塊沉甸甸的銀子扔給了車夫,不等他迴神就重重在馬屁股上拍了一下,連馬帶人一起趕走。吾念在他身後低低笑出了聲,見司淮假裝生氣地看了過來,忙收斂了笑意,鄭重其事地問道:“接下來怎麽辦?沉月山莊來了這麽多賓客,必定裏裏外外都加強了守衛,我們等天黑了再摸進去”“你什麽時候對這種偷偷摸摸的事這麽熟門熟路了”司淮挑了一下眉毛,嘴角牽起一個打趣的笑,很快又斂了去,望向漸漸在暮色中隱去的山莊,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們現在並不能確定素塵道姑就在沉月山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關在哪裏,又帶著這麽個小拖油瓶,還是小心行事為好。鍾家來了這麽多賓客必定人多雜亂,我先混進去查探一下情況,你們在外麵尋個地方等著。”“不行!”吾念很幹脆地打斷了他,“你一個人進去我怎麽放心!再說了,沉月山莊守衛森嚴且設有防護法陣,你怎麽進去”“怕什麽,我又不硬闖。”司淮語氣輕鬆,聳了聳肩把鬥笠背到了吾念身後。“那你想怎麽做”吾念問出口後立即想到了什麽,低頭看看懷裏睡熟的孩子,又看了看司淮,猶豫了一會兒,才把掛在阿笙脖子上的那塊鍾家弟子的玉牌取了下來遞給他,叮囑道:“千萬要小心,被發現了就趕緊退出來,不要正麵迎擊。”“知道了。”司淮笑著伸出手,隔著那塊冰涼涼的玉牌跟吾念的掌心緊緊貼在了一起,微微傾身靠近,壓低了聲音在他耳側道:“等所有事情都結束了之後,你跟我雙宿雙飛吧?”似乎有什麽東西無形地在心上狠狠撞擊了一下,吾念微微睜大了眼看他,被覆住的手用力迴握住了那隻冰涼的手心,無數詞句匯成了萬千語言從腦海裏奔騰而過,最後脫口成了一聲——“好。”“出家人說話要作數。”司淮嘴角笑意更深,伸手勾住吾念的脖子將他帶得低下了一點頭,兩人的額頭抵在了一起,距離近得能夠感受到彼此唿出的溫熱氣息。就這麽靜立了好一會兒,司淮才從他額上離開,被反握住的那隻手拽著玉牌輕輕掙了出來,帶著絲毫不減的笑意轉身朝山林裏走去,須臾便消失了蹤影。/半個時辰後,司淮穿著一身沉青色修竹衣袍從山莊外轉角處的樹叢後轉了出來,神色從容地迴頭看了一眼,低頭撥了一下掛在腰間的竹節紋玉牌,氣定神閑地朝大門處走了過去。守在門外接待賓客的一眾弟子都不認識司淮,隻當他是跑出去偷了個懶,見他過來,都將手裏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塞到他手上,連推帶攘地催促他把東西放到該放的地方去。司淮舉目望了望,並不知道他們說的“該放的地方”指的是哪裏,但麵上仍是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一一應下,待走到沒人看見的地方又隨手扔到了地上。隨意用腳撥了撥那堆東西,無非都是一些披風細軟之類的,沒什麽可以用得上的東西,他低低“嘁”了一聲正要趁著沒人注意去找素塵道姑的下落,沒想到才走出轉角就被人叫住了。雖然身上穿的同是鍾家的沉青修竹袍,但叫住他的那人身上的服飾顏色更深、花紋也更繁複一些,連腰間配的玉牌都比這一塊更精致,身份地位必定也更高一些。那人見司淮低著頭不答話,隻當他是見了自己膽怯,重重哼了一聲,怒聲斥道:“鍾家養著你們這群門生是吃白飯的嗎?大堂裏麵這麽多賓客連一個倒水的都沒有?!你們這麽喜歡呆在外麵的話幹脆全都調去守大門算了,一群不開竅的蠢貨!”司淮是看見門外那些弟子佩戴的玉牌和自己手上的一樣,才使了個障眼法化出和他們一樣的服飾,直到現在才從這人的罵聲裏知道了這玉牌主人原本的身份,低下的頭露出了些微詫異的神色。素塵既然在孩子貼身的護身符上用血寫了個“救”字,必定是遇到了些什麽,如果真是被關在了鍾家的什麽地方,一個最下等的門生,又怎麽會和她有接觸?還沒想出點所以然,麵前那人就不耐煩地伸手推了司淮一把,語氣更加不善地罵道:“我說你是聾了嗎?我說了這麽多你還柱子似的杵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快滾進去給賓客斟茶倒水??等著我拿鞭子抽你是吧?!”司淮冷不防被他推了一下,頓時起了一道無名火,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正要將他打得連祖宗都不認得,耳邊卻忽然傳出了臨別前吾念說的話,隻好忍了下來,出拳的手生硬地轉換成抱拳作禮的姿勢,道了聲“是”,便在那人怒氣洶洶的注視中,朝著人最多的大堂走去。今晚的宴席是為鍾家的小姐備下的,司淮進去之後粗略掃了一眼,並不知道那位傳說中親切和善的淺姑娘到底是什麽模樣,倒是毫不意外地在人群裏看到了許多不久前追殺自己的熟麵孔。大堂上首處的席位上除了鍾洵,還有明嶠,兩個人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為了不讓他們以及那些交過手的人認出自己,司淮伸手抓亂了頭發,一手拎著一個大茶壺四處斟茶,遇著個“熟人”手就抖上兩抖,“不小心”把滾燙的茶水灑到外麵。約莫一盞茶功夫後,滿堂的賓客都坐了下來,眼看著宴席就要開始,出了一連串錯的司淮拎著兩個大茶壺退到了不起眼的角落裏,最末席位上的一人迴頭看了他一眼,禮貌地點了一下頭之後又看向了首座。鍾洵端著一隻青色的玉酒盞站了起來,遙遙向四周敬了一圈,朗聲道:“今日是舍妹的生辰,諸位遠來赴宴,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擔待。既然人都來齊了,那宴席便開始了,鍾某作為東道主,先幹為敬!”底下一時雜雜拉拉地傳出許多聲“幹了!”“宗主海量!”“宗主豪情!”,在一堆嘈雜中,一聲“且慢”傳了出來,不是男子粗獷豪邁的嗓音,而是氣勢十足的女聲,聽得眾人心頭一顫,不約而同地朝門口望去。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披著不甚明亮的月色走了進來,男子身形高挑,著一身水藍色霜雪霽寒袍,女子則是一襲明麗張揚的橙紅色服飾,裙擺開合間綻出一朵絢爛的木棉花。正是東陽彥和盛蘭初。鍾洵麵有訝色,很快又掩了去,扯著客氣的淡笑,道:“兩位少宗主怎麽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