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念點了點頭,"這東西落在角落裏,被我拾了。""那為什麽不給盛小姐她是盛家的少宗主,對仙門百家有了解,沒準知道此物出自何處。""她未必知道。"吾念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尋此物的出處尋了三年,問過許多仙門修士,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什麽意思這十字花鏢和三年前寺院的屠殺一事有關聯""塵一還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師兄,當年死的時候正和他這般年紀,被一劍穿喉刺死,那個窟窿一直在流血,斂屍的時候血都沒幹。我師兄死得最慘烈,捅穿了腹部不說,半個身子都……"吾念的聲音哽咽了一下,眼前閃過三年前血腥的一幕,才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完,"他的半邊身子掛在佛祖的蓮台上,模糊的血肉裏,埋著這麽一朵帶血的十字花。"他將燭台放到了手邊的桌子上,從衣服裏翻出一個包得嚴實的小布包,小心地打開來,一點一點露出裏麵那朵四瓣的利刃。那朵放了些年頭的"花"比司淮拿在手上的那朵色澤暗了許多,邊角的鋒刃有了斑駁的鏽跡,中間"花蕊"的地方,似乎還有拭不掉的血汙。"此事是我私心,這十字花鏢是唯一的線索,我若交給盛姑娘,如何再去查出三年前的舊事。"吾念眼中閃過一絲什麽,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隻是從司淮手上取迴那枚花鏢,將舊的那塊放在了一起,貼身放了迴去。仙門百家,錯綜複雜,盛家沒有什麽理由要幫一個和尚查冤屈,就算查了,也不能保證一定會將兇手揪到他麵前來。蠟燭發出快要燃盡的"劈啪"聲,吾念念了聲"阿彌陀佛",將燭台留下,轉身便要離開。司淮在原地默了一會兒,忽然便到了吾念身後,一把抓住了他伸出去拉門栓的手,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掙脫,一把掀起了他的衣袖。清修的和尚打小便練體格,吾念的身形高大健碩,臂上的肉也生得結實,借著漸微的火光,依稀能夠看清幾道青紫色的傷痕印在上邊。"疼嗎?"司淮伸出的指尖輕輕觸了觸,問道。"嗯"吾念有些不明所以,有些尷尬地抽了抽手,司淮握著的力勁不大,輕而易舉便掙了出來。"是塵一那小子多嘴了吧?他打小被慣著,吃不得委屈,施主聽一聽就算了。""我幫你。"司淮看著他的眼睛,嘴唇輕輕碰合,飄出來這三個字。吾念也不知是不是沒有聽清,抬高了幾分聲調,問道:"什麽?""佛門在仙門百家中地位極地,他們確實不一定會幫你,更不一定會站在公義這邊。我隻是一個散修,不屬於任何一家,我幫你。"最後三個字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落下,一聲極輕的歎息聲裏,最後一絲微光熄滅了去。/清晨的天還沒亮透,司淮就等在了三木原大門口處,早起到校場的弟子見了紛紛表示了一番欽佩,打起了操練的精神。朝陽躍出地平線的時候,吾念和尚才和盛蘭初一道行出來,見到久侯已久的司淮,麵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匆匆和盛蘭初說了兩句什麽便疾行過來。司淮眉頭一挑,先他一步開口道:"沒想到我真的會來"吾念訕笑著點了點頭,迴頭看了一眼操練的盛家弟子,一邊跟著司淮往外走一邊衝盛蘭初揮手。"我同盛姑娘說了辦白事的鋪子裏也許能尋些關聯,她允我去查了。"司淮轉頭看了看旁邊並行的人,心情忽然有些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吾念跟他說話的時候已經不是一口一個"貧僧"。"盛大小姐沒讓人跟著你我不是盛家的人,她總不見得放心我。"出三木原隻有兩條並行的木橋,底下全是水,若是有盛家弟子跟在暗處,那便隻能掛在木橋底下了。司淮低頭看了看腳底,連半點縫隙都不見木橋,顯然不大可能吊個人在地下。吾念知道他在想什麽,失聲笑了笑,道:"我把塵一壓在那兒了。""……"司淮猜測被當做抵押品的塵一小和尚並不知道這件事。出事的地方在城西,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從城西問起。街上已經有了來往的行人,偶爾還有幾名穿著盛家家服的弟子在人群中穿行而過。鳳棉城內有幾個站寮,一是為了容易讓百姓在有事的時候找到可以幫忙的人,二是做眼線用,盯著城內的一舉一動。這才是盛蘭初輕易讓吾念出來的原因,城中不知有多少個站寮,隻要這和尚不規矩踏出了城門,就能立馬將他逮迴三木原去。路邊的早點攤新揭開一屜包子,騰起的白色煙霧籠住了老婆婆的半個身子,變成香氣向四周散去。司淮走過去又倒了迴來,從錢袋裏摸出兩塊碎銀子遞過去,笑著伸出兩隻手指比了個"十"字,道:"十個肉包子。""公子啊,你這銀子給多了,再拿幾個素包子給這位大師吧?"老婆婆掂著手裏的碎銀,笑得親切。他迴頭看了一眼不語的吾念,搖了搖手指,"他吃過了,就十個肉包子。""可是公子這銀子給多了……"老婆婆有些為難。"給那邊的孩子送幾個過去吧"司淮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縮在牆邊的幾個小乞丐。"唉!"老婆婆應了一聲,用油紙包了十個肉包子遞給司淮,目送著他們走遠,才又另外包了幾個給那些衣衫襤褸的孩子送過去。"阿彌陀佛,施主心善。"吾念走出去老遠,迴頭望了一眼那些狼吞虎咽的孩子,從懷裏的油紙包裏拿出一個燙手的熱包子。老婆婆餡料放得足,一口咬下去滿嘴的油。司淮嘴角勾著一抹笑意,戲謔道:"出家人不吃葷腥,想不到大師竟然是個葷和尚。""心中有佛祖即可,何必在嘴上難為自己。"吾念嘴裏塞著東西,說得有些含混不清,"說起來,那日我們離開時被你看見了?"不僅看見了,而且從頭到尾看得十分仔細。司淮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停下了腳步,示意吾念看前邊的那家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