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上碰見了言靈道人一行,便跟著一起來了,倒不知竟是這樣的原委。昨夜那女鬼極其兇戾,全然不似個大家的小姐。”宣慶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想起昨晚的情形,竟有些後怕起來。“白骨都已經埋了半截,哪還能指望跟生前一樣的性子?”“倒也是。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那梅小姐怨念太大,成了鬼戾氣都重一些,這麽多修士竟無人能將其拿下,再拖下去恐生禍患。此處靠近鳳棉城,梅老爺為何不去請盛家出手?仙門大家,總比我們這些散修厲害些。”“宣慶兄近來可是去了荒郊野嶺捕妖修煉?近來仙門中最大的事便是鳳棉盛家和渝州東陽家聯姻,你連這都不知道?”自那佛教禪宗沒落之後,問道修仙百家群起,及至最近十幾年,太垣鍾家、信淩明家、鳳棉盛家和渝州東陽家在仙門百家中勢頭大盛,此外還值得說道的便是開門立派的天璣門和玄清道觀,四家兩派,頗受仙門百家和散修們的尊崇。四大家中,盛家和東陽家還是父輩做家主,此番聯姻,想必家主之位也快易人,著實是仙門中的大事,與之相比,小鎮鬧鬼這等事自然算不得什麽。“說到這個,梅老爺請了個光頭和尚來捉鬼,宣慶兄可知曉這件事?”另一人興致勃勃地轉了話頭,頗有些期待地看著他。“知曉,昨夜那女鬼掙脫捕靈網後向我等發難,正是那和尚出手相助。聽聞是梅老爺的一位故交,聽聞了此時轉來前來相助。真是想不到如今竟還有人剃度出家,還做起了這捉鬼除妖的活什。”角落裏一直低頭喝茶的人忽然重重放下了茶杯,稍稍側過了臉聽這邊的動靜。說得興起的人並沒有留意後邊的動靜,一名喝著酒吃著肉的大漢接了這話茬,道:“我等也覺得奇怪,是以去而複返,就想瞧瞧現今的佛家,還有些什麽能耐。保不齊昨晚隻是運氣,那妖物其實懼憚的是言靈道人也未可知。”“這也是造化弄人了。”另一人將手上的花生屑拍下,語氣中有些輕蔑,道:“想這佛門,當年也曾風光了幾百年,佛壇寺廟隨處可見,又哪裏能想到如今連出破敗的寺廟都幾乎見不著。”“這是為何?”外側一位年紀輕輕不怎麽說話的少年忽然插了一嘴,“在下修煉尚淺,並未了解其他宗派之事,還望告知一二。”“好說。”那人用手扇了扇風,喝了口水做足了長篇大論的勢頭,慢悠悠道:“聽聞約莫三百年前,佛門出了一個叫靈雋的和尚,積德行善普度眾生,當朝皇帝親賜紫袈裟,封號聖禪法師……”靈雋和尚佛法了得,渡了一條龍修成人形,名聲更盛,誠心向佛的人越來越多,更有不少剃度修行的修士。那段時間,應當算得上是佛門最鼎盛的時期。可後來,靈雋和尚竟喜歡上了那龍化成的男子,為他破盡了佛門戒律,敗壞了風德。那妖龍殺了不少人,和尚卻想要包庇他,一個灰飛煙滅,一個自盡而終。“人人信奉的聖潔無比的得道高僧竟做出這樣的事,誰還去信佛?是以往後數十年間,幾乎人人都還了俗,不少修習佛法之人轉研仙道,這才有了仙門百家的群起。”那人又喝了一口茶,在嘴裏濾了一遍,吐出了幾片茶渣子。“如此說來,當真是有些齷齪不堪。難怪現在還留存的寺廟幾乎沒什麽人,那些個和尚成日惶惶虛度,原來是有這麽個難以為人啟齒的先祖。”、角落的長板凳忽然被拉出了刺耳的擦地聲,一直低著頭的年輕男子正要站起來,便聽得一聲“阿彌陀佛”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一群人的笑聲。“諸位施主在背後妄議貧僧的是非,怕是有失大雅吧?”“你這和尚好生奇怪,你偷聽別人講話作甚?我等散修之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怎麽說我們在背後議你是非?”“哦,那不知閣下談及仙門中的哪位人物,竟賞臉提到了我們的破寺廟?”慈眉善目的和尚十分溫和地注視著他,竟叫他搜腸刮肚編不出一個合適的借口。被大和尚擋住了身影的小和尚探出了頭,一本正經地合十了雙手,念了一聲佛號,道:“施主們下次議論他人,切記低語。”一群人吃了兩個和尚的憋,麵子上總歸掛不住,吃酒喝肉的大漢重重拍了下桌子,糙著嗓音道:“說你又怎麽了?鎮上鬧鬼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個什麽能耐能捉住那女鬼!”“原來是這事。貧僧與那女鬼也不過匆匆交了一下手,不敢誇下海口。若諸位心下好奇,不妨隨貧僧一同前往梅園,也好照拂一下。”“和尚說話倒是中聽,各位道友一同前去見識見識,如何?”詢問的聲音才落下,一群人就陸陸續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三三兩兩說著話往梅園方向走,將那相邀的和尚落在了後邊。“師叔……”大和尚搖了搖頭,示意他跟上去。“這位師父。”人聲漸遠,角落的年輕男子終於站起身來,趕在和尚離開之前叫住了他。“在下也是一名散修,一人來此無朋無伴,聽得眾人議論,也想見識一番,不知可否?”“施主。”和尚雙手合十作了個禮,“自然可以,幸得施主相助。施主麵善,不知如何稱唿?”“在下姓司名淮,字祈舟。敢問師父法號?”“貧僧法號吾念。”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愛情線和劇情線一起走,可能會比較慢。兩人剛見麵的時候一個比較矜持,一個比較壓製,所以答應我不要因為前幾章的嚴肅被勸退,往後看好嗎*^_^*喜歡給個收藏鴨*^_^*比心第3章 梅園畫夢 二梅園位於鬧市的盡頭,是一處裝潢大氣的院邸,白牆黛瓦,院內栽的翠竹彎出了矮牆。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帶了幾名仆從侯在門外,見到一群去而複返的客人,有些意外,隨即露出和善的神色,迎到吾念和尚麵前作了個禮,才將一行人引進府中。府內陳設簡約雅致,園中植株經過精心修剪,生得蔥翠玲瓏,行走於園中,不免多了幾分愉悅之感。前麵引路的管家吩咐仆從去多備幾間客房,方才迴過頭來,滿臉歉意道:“我家老爺今日忙於盤算鋪子裏的賬,命我先為大師安排好住處,疏於招待,還請見諒。”“管家客氣了,貧僧在路上遇到各位仙門道友,便邀他們一同前來,多有叨擾才是。不知府中客房可夠?貧僧可與我這師侄住一間房。”聽了他這句話,管家當即鬆了一口氣,笑道:“大師真是善解人意。府中許久沒有這麽多客人,客房當真有些不夠用,我已吩咐仆從去灑掃久置的房間,唯恐怠慢幾位上賓。”“出家人置身物外,片瓦遮頭便足矣。”管家了然地點點頭,招來一名小廝到一旁吩咐,一行人未走出幾步,小和尚便驚唿了一聲,慌張地躲到了吾念的身後。眾修士見此皆低聲笑了起來,吾念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塵一,佛家修心,遇事勿驚乍。”“是,師叔。”塵一小和尚何時雙手低頭念了兩聲“阿彌陀佛”,才重新抬頭看向他不驚不乍氣定神閑的師叔,伸手指了指他的身後。隻見原本緊閉的會客大堂的門正吱吱呀呀的開合著,透過忽張忽閉的門縫,可以瞧見堂內齊齊整整列了幾具棺槨,明明是陽光正好的晌午,可屋內竟十分昏暗,昏黃的燈火跳躍著,騰出一絲詭異的氣息。一股寒意從腳底躥到了頭皮,吾念一時覺得自己這個寸草不生的光滑腦袋有點涼,脫口而出道:“梅家何時連義莊的生意都營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