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三月中旬,省試開試。

    天色大亮時,關了龍門,南橋瓦子裏賭薑五爺是不是要守孝棄考春闈的盤口就開出結果了。

    沈嬤嬤一大清早就奔到南橋瓦子裏,拿了那一賠二十的銀子迴來。

    魏紫從沈嬤嬤手裏接了那張八十兩的銀票子,直呆了半天才又笑又叫起來。

    姚黃忙上前拍著她笑道:“好了好了,你高興就高興,跳一跳好了,可別這麽高聲叫,一會兒讓管事嬤嬤們聽到,又要教導咱們。”

    魏紫圓瞪著眼睛,抖著銀票子衝姚黃笑的說不出話,抖了幾下,一下子想什麽,轉身就往外衝:“唉喲,我得趕緊去給姑娘磕頭,都是托姑娘的福!”

    姚黃又氣又笑,一把拉迴她:“你迴來。姑娘一會兒就下來了,等她迴到院裏,多少頭磕不得,去瓦子裏買賭局,這事可叫嚷不得,行了行了,你去喝杯涼茶靜靜心,再收拾收拾東西,等姑娘迴來磕了頭,你趕緊迴去一趟,把銀票子交給你娘,趕緊把債還了,再住一晚上,陪你娘說說話,你娘寬了心,這身子也許就能好了。”

    魏紫連連點頭,興奮的在院子裏跳個不停。

    李丹若從正院迴來,剛轉過屏風,魏紫就拎著裙子撲過來,沒等李丹若反應過來,就已經撲跪到地上連磕過幾個頭了。

    李丹若忙笑道:“脂紅快扶她起來,白得了幾兩銀子,就高興成這樣了。”

    “姑娘都知道了?一賠二十,足足八十兩銀子,八十兩呢!都是托姑娘的福。”魏紫眉飛色舞的笑道。

    李丹若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往裏進去,一邊走,一邊笑道:“這事不用謝我,也不是托我的福,你要謝,正經要好好謝謝沈嬤嬤,是沈嬤嬤得了這個信兒,自己要買,知道你和你娘正缺銀子,特特過去尋你買的,你好好謝了沈嬤嬤就成。”

    “沈嬤嬤自然要謝,不瞞姑娘說,不光這一件,這大半年,嬤嬤可沒少幫襯我們,嬤嬤那頭,我另有重謝,可姑娘這兒也要謝,要不是姑娘指點,我和嬤嬤也得不了這個彩頭兒。”魏紫喜笑顏開。

    “還一件呢,就算不是姑娘指點,你也該好好謝謝姑娘,要不是姑爺重情,生出這守孝的事,你和嬤嬤到哪兒掙這個彩頭?”脂紅從李丹若身後探頭笑道。

    李丹若抬手彈了下脂紅的額頭,笑道:“你這是打趣我呢?”

    脂紅誇張的唉喲著,雙手捂著額頭笑道:“豈敢豈敢,就是說了句實話麽。”

    “反正我謝了姑娘,什麽姑爺姑娘的,就全有了,還得求姑娘放我趕緊迴去一趟,把這銀票子拿去換成零散現銀,還要買些上好的果子點心,陪我娘挨家把帳還了,欠了好些年了,還清了帳,我娘心頭這塊大石頭沒了,就能睡個安穩覺了,我算過了,這八十兩,把帳全還清了,還能餘下八兩多銀子呢。”

    “去吧去吧,不用急著迴來,把事情辦完,再陪你娘住一天再迴來。”李丹若笑著揮手道。

    魏紫謝了,看著脂紅笑道:“趕緊去幫我問問,各人都想吃什麽,我迴來一樣不落都給你們帶迴來,破著花上幾兩銀子了。”

    脂紅指著魏紫,轉頭和豆綠驚訝道:“你看看,連她也大方上了,平日裏,想讓她拿一個大錢出來都難,這會兒要花上幾兩銀子請咱們吃點心了。”

    “死妮子,我家裏艱難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去問,遲了就沒了。”魏紫不客氣的給了脂紅一個暴栗子。

    豆綠拉著脂紅笑道:“咱們趕緊問去,難得她大方,不能便宜了她。”

    院子裏的小丫頭們熱鬧成一團。

    李丹若笑盈盈的站著看了一會兒,轉身進了屋。

    姚黃掀起簾子讓過李丹若,自己跟進來沏了杯茶端過來,笑道:“沈嬤嬤還留了二兩銀子在我這兒,讓我替她請大家夥兒吃點心呢。”

    “嗯,”李丹若坐到炕上,接過茶喝了兩口。

    姚黃取了個小包袱過來笑道:“這是沈嬤嬤拿過來的,是羊草胡同韓三娘子托她帶給姑娘的東西。”

    李丹若忙放下杯子,打開包袱,隻見裏麵包著兩對做工極精致的荷包,一對葫蘆形,一對是元寶狀,繡著牡丹、石榴等寓意吉祥的折枝花卉。

    李丹若拿了一個細細看著,姚黃也取了一個,讚歎道:“這是韓三娘子的手藝?這針線活比咱們針線房不差什麽,細致的很,這顏色花樣上頭,還能強過幾分,這必定是專程給姑娘繡的,姑娘看看這裏頭,這一串小石榴多好看,這麽小,得把線劈成多少股才能繡得這樣細巧。”

    李丹若翻到荷包裏層最上麵,果然看到極小極清晰的一串紅石榴,最後麵的石榴微微綻開,露出裏麵瑩晶的子兒。

    “嗯,上迴我見三哥用了隻舊扇套,比這個還精致,順口問了一句,三哥就紅了臉。”李丹若一邊細細的一個個查看荷包,一邊抿嘴笑道。

    姚黃揚起眉梢笑道:“姑娘明知道三爺院子裏沒有使喚丫頭,又是舊扇套,姑娘還問?”

    “那舊扇套帶出來不好,府裏上上下下眼睛尖著呢。”李丹若含糊了一句。

    姚黃一聽就明白了:“這倒是,這人沒進門,扇套都用上了,傳出去不好聽,從前三爺又常到韓家去的,萬一傳出個什麽話來,往後新婦進門不好做人。

    怪不得姑娘讓我和魏紫她們做了那些荷包、扇套送過去,針線房出來的東西,針線上是好,就是有些匠氣,大爺他們就從來不用針線房做這些東西,好在五月裏三爺就成親了。”

    “嗯,”李丹若應了一聲,用手撥了撥荷包,低聲道:“看樣子這韓三娘子極聽三哥的話,也很能替三哥著想,這麽急著趕嫁妝的功夫,還能細細花功夫做這四隻荷包出來。”

    “可不是,荷包做到這樣的功夫,就是手快,一隻也得做上一天多,嗯,隻怕還不止,這四隻荷包,得做上七八天才行。”姚黃來迴翻看著荷包。

    李丹若抿嘴笑起來,“嗯,肯花功夫就好,若是進門後,也肯在府裏諸人身上這麽花功夫,大家就都省心了。”

    “嗯,姑娘這話倒是,這四隻荷包,是收起來,還是放外麵用?”

    “放外麵吧,晚上帶過去一個給太婆瞧瞧。”李丹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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