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叮鈴鈴的響起,中斷了陳得義的思路。


    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拿起手機,看了看,號碼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一時半會兒記不起這個號碼的主人是誰。


    電話一接,那頭的人半天不說話,陳得義擰起眉頭,主動開口:


    「餵?你是誰?找我有事麽?」


    「……得義啊,我是你爸。」


    我爸……?


    陳得義竟然覺得陌生的很,這個詞語也遙遠得很,有些不真實感。


    他爸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有事也是讓他媽給他打的。在他的印象裏,他父親是一個永遠沉默著坐在角落裏不言不語的男人。


    陳得義揚起一抹沒什麽意義的笑容,哪怕對麵的人根本看不見:


    「有事麽?」


    電話那頭的人很少和自己這個印象中沉默寡言的大兒子交流,一時間幹幹巴巴:


    「……最近過得還好麽?」


    「嗯,還好。」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很久,似乎陳得義的反應讓他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實在是想不出話題後,他道:


    「……什麽時候迴家看看?你媽想你了。」


    中年人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讓人同情,陳得義卻覺得自己變成了鐵石心腸,內心再也生不出一絲波瀾:


    「最近工作忙,沒有時間。」


    「……你媽說你不接她電話,她再過十幾年就是要死的人了,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電話那頭隱隱約約傳來小小的女聲,似乎是有個女人在他身邊哭泣。


    「唉,你媽說,她活不了幾年了,以前做過許多錯事,現在想想很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她這個做媽媽的。你是她第一個兒子,她養你的時候也是第一次當母親,很多事情真的對不起你。」


    陳得義拿起公司報表,看了幾眼後開始上網督促那頭的行動快點,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停下後,薄涼的挑起眉毛:


    「然後呢?」


    「……然、然後?」


    另一頭的人十分意外,按照他們設想的,這個異常心軟的大兒子聽完這番話後肯定會後悔愧疚的哭著迴來,一家人恢復以前和和美美的樣子。哪曾想過,這個大兒子真的變得這麽黑心肝,竟然一副要不認父母的樣子。


    陳家業還等著自家冤大頭掏錢給他買ps4,本來就不耐煩老婆子硬要他留在這兒,一聽電話裏頭冤大頭的話,立刻炸了,吵吵嚷嚷的叫著:


    「媽!說了你不要讓他去什麽大城市,錢沒賺到,人先跟外麵混壞了!這種不孝順的兒子,我都嫌丟人!」


    尚小的孩子說這種過於成熟傷人的話,出了奇的難聽又有意思。


    最起碼把陳得義逗笑了。


    陳得義認真的想了想,把自己過往的人生捋了一捋,發現曾經讓他愧疚的覺得對不起父母的事情,似乎完全沒有愧疚的必要。


    就像是作為一個局外人一樣清醒冷靜。


    他勾了勾嘴角,聽到自己這樣說:


    「法律規定的贍養費每個月都會打過去的,至於其他人,我想我應該不用負責他們的人生。」


    說罷掛了電話,把這個一時忘了的電話號碼拖入黑名單。說來也好笑,他竟然沒有給他父親的電話號碼備註過,不過也不需要了。


    陳得義已經過了那個渴求父愛母愛的年紀,他不再需要從父愛母愛中汲取力量。


    家人啊。


    他摸了摸照片中白貓的臉。


    電話鈴聲又接著響起,陳得義還以為是那邊的人換了個手機號碼打過來,正打算再拉黑一個電話,低頭看見的是熟悉的名字。


    陸哥。


    他把手指從右邊挪向左邊,接通電話。


    電話那一頭傳來的聲音卻是軟軟糯糯的小女孩的聲音:


    「喂,是陳叔叔麽?」


    陳得義柔和下表情,對這個曾經遭遇過不幸的小女孩報以十二分的柔軟:


    「是啊,文文怎麽拿著你爸爸的手機呀?」


    文文的聲音帶著一股很濃的鼻音:


    「叔叔,我爸爸在睡覺,手機是文文偷偷拿的。」


    「手機等會兒要記得還給你爸爸哦,不然你爸爸會著急的。」


    「嗯嗯。」


    「文文找叔叔有什麽事情麽?上次帶給你的糖果和小餅幹都吃完了麽?叔叔前階段出差時從買了一點好吃的小零食,文文乖乖的叔叔就給你帶過去。」


    文文認真的掰著手指:


    「沒有吃完,文文吃不下去。」


    「怎麽了?文文為什麽會吃不下去,是不好吃麽?」


    「不是,不是,很好吃,但是不想吃。」


    文文的沮喪透過電話,傳到陳得義耳邊,陳得義皺起眉頭:


    「文文有哪裏不舒服麽?」


    「沒有。」文文的聲音中帶了點哽咽,「叔叔,我好想貓貓啊,我都好多天好多天沒見到他了,我給貓貓買了好多好吃的,它什麽時候迴來呀?」


    「再不迴來,文文真的要生、生氣了!」


    文文對於蕭沐的依賴強的出乎兩家人的預料,大人們總以為小孩子們喜新厭舊,很容易被新鮮事物吸引走注意力,也很健忘。貓貓不在的第一周,文文一直悶悶不樂,大人們編造出一個謊言,勉強把文文騙了過去。


    大人們說,貓貓像爸爸媽媽一樣,有時候會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貓貓也會出差,要一段時間以後才會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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