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裏傳出來的話像一柄大錘,重重砸在了眾人心口。


    胖哥輕輕拍了拍韓語芸,示意讓開,接著一咬牙,終於強撐著爬了起來看向旁人道:“扶我過去。”


    “你不能動!快躺下!你……”


    救護人員一見胖哥坐起來了,連忙大聲製止,可說到一半對上胖哥的眼神後,醫護人員沒說完的話也憋了迴去。


    那是怎樣的眼神,悲傷,沉痛,還有數不盡的愧疚!


    劉爵槐等人趕緊上前把胖哥扶下了充氣墊,然後胖哥便一把甩開攙著自己的幾人,踉踉蹌蹌的向不遠處那一抹紅色走去。


    咋咋唿唿的記者們此刻即便是再想搶頭條搶熱門也說不出話來了,隻好讓攝像師扛著機器一步步緊跟著胖哥。


    見胖哥走近,圍在孔新身邊的隊員都讓開了一條路,一位隊員獨自蹲在地上抱膝嚎啕大哭,旁邊不少隊員都哭得跟個月子裏的娃一樣,這一幕更是讓周圍的人心如刀紮一般。


    孔新的頭盔千瘡百孔,透明擋板上還沾著不少血漬,整張臉被煙霧熏得黑漆漆看不清原本的樣貌來,頭稍稍歪在一邊,已然沒了生息。


    胖哥艱難的蹲下,用力抓著孔新的衣領,似乎想要把他拖起來,可惜他自己也到了極限,不僅沒有把孔新拉起來,連帶著自己也摔倒在地。


    “胖哥!”


    “小心!”


    旁人見狀連忙上前想扶住胖哥,可胖哥哪怕摔到在哪也沒有撒手,愣是靠著自己的體重把孔新拉得側起身來,胖哥湊近吃力的低聲道:“起來!你給我起來!”


    周圍不少人見狀都是說不出的難受。


    “你給老子起來啊!你不是要簽名嗎!”


    胖哥依舊如同入了魔怔一般眼眶通紅繼續大吼道,吸進大量火場煙霧讓他嗓子沙啞得都快辨認不出了。


    “哥,他走了。”


    劉爵槐蹲在旁邊輕聲勸道。


    胖哥這才撒開孔新的衣服,緩緩爬坐起來,雙手支在地上,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身子卻不停的顫抖著,豆大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砸在了他身前,頓時讓許多人也跟著紅了眼眶。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中隊長就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這一幕,眼淚在他滿是黑灰的臉上衝出兩道轍來,臉頰兩邊的腮幫因為牙關咬緊高高突起,顯然在很努力的想克製自己的情緒。


    突然,蹲在地上抱膝痛哭的那位消防員猛的站起身來,一把衝到酒樓經理身前揚起手“啪”的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我問你裏麵有什麽,你為什麽要隱瞞!為什麽!!!”


    這名隊員像發了狂一般的怒吼道,滿臉淚水脖子上青筋暴起,看起來像要擇人而噬的猛獸一般。


    “我,我以為,我怕你們知道了,就不敢進去了。”


    經理畏畏縮縮道,他深知眼前的一死一傷跟自己有很大的關係。


    “你太不了解消防員了。”


    中隊長喊住了隊員,雖雙眼通紅,語氣卻異常冷靜,看著經理一字一句道。


    “對,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大家……”


    經理隻得不停的躬身道歉,到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之前那名狀若瘋狂的韓國中年男子此時也走到了胖哥跟前,對著胖哥深深鞠了一躬,操著生硬的普通話沉聲道:“謝謝您救了我的女兒!”


    “你女兒的命,值錢了,你要謝的不是我,是他。”


    胖哥看都沒看中年男子,頭微微抬起,雙眼無神的盯著孔新衣服上的燒痕,如同自言自語一般。


    中年男人聞言又躬身對著孔新的遺體敬了一禮,又看了一眼胖哥,張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點點頭便上了救護車往醫院趕去。


    中隊長掃了嚎啕大哭的隊員們一圈,抹了一把眼淚大吼道:“孔班長孔犧牲了,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但滅火戰鬥早晚都會有犧牲,我們一定要繼承孔新班長的遺誌,幹好我們的本職!現在滅火戰鬥還沒有結束,我們不能這樣!各班長!”


    “到!”


    “到!”


    中隊長大吼一聲:“下命令!”


    他們是孩子的父母,是家中老人盼歸的兒子,是妻子的丈夫,是全家的依靠,但此刻,他們是一名戰士,隻是一名戰士!


    各班長再次下達了滅火的命令,並帶頭衝進了火場撲滅餘火,攝像機清晰的拍到每一位年輕的戰士,都是一邊流著淚一邊在執行任務啊!


    現場許多女記者都忍不住哭了起來,硬漢的悲傷更催淚啊。


    中隊長下完命令後默默走到胖哥身旁,蹲下身子一隻手在胖哥肩頭用力的拍了拍,沉聲道:“這是榮耀,更是他的使命!”


    說完中隊長便起身準備離開。


    “他叫什麽名字。”


    胖哥吃力的站起身問道。


    “南郊中隊第二班班長,孔新!”


    中隊長說完便轉身走向了火場。


    “孔新……孔新……”


    胖哥喃喃的念著孔新的名字,卻再也撐不住了,渾身一軟……


    “不然!”


    “胖哥!”


    “醫生!醫生!這裏有人暈倒了!”


    …………


    陣陣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喚醒了沉睡了胖哥,漸漸的聽覺開始恢複了,是女兒的聲音。


    他能清晰的聽到女兒在自己旁邊嘰嘰喳喳的笑鬧著,韓語芸則不停的“噓”,反複強調聲音小點不要吵醒爸爸,否則就帶她迴家,小豆苗依舊活潑。


    胖哥緩緩睜開眼睛,入目處是雪白的天花板,腦袋稍微側了側,這裏看起來像是病房,不過胖哥沒聞到什麽消毒水的味道。


    萌萌的聲音再度傳來,像個歡快的小百靈鳥一般,小腦瓜子裏不停的蹦出各種奇思妙想和媽媽韓語芸聊得不亦樂乎。


    胖哥一陣感慨,不知不覺都快兩歲了啊,以前總覺得時間慢,有了孩子後似乎時間就不知道被誰偷走了一塊。


    “爸爸醒了!爸爸!”


    小萌萌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爸爸醒了,小臉驚喜的撲了上來,倒是把韓語芸嚇了一大跳,一把抱住萌萌,小孩子沒輕沒重的怕弄疼了胖哥。


    “沒事的。”


    胖哥笑道,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大跳,沙啞得連他自己聽著都覺得是一種折磨。


    韓語芸沒有說話,隻是一臉微笑靜靜的看著胖哥,火場那一刻,她忽然覺得錢財地位都是浮雲,隻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她就知足了。


    “萌萌說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吵著要找你,今天我就帶她過來了。”


    韓語芸坐在一旁柔聲道,接著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繼續道:“差點忘了醫生說你醒了就要通知他們……”


    說著就要伸手去按床頭的唿叫器,被胖哥出聲製止了。


    “我們聊聊天吧。”


    女兒乖巧的踩著椅子爬上了床,安靜的趴在爸爸的胸口上,似乎覺得聽著爸爸的心跳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我睡了多久了?”


    胖哥被包紮得如同粽子一樣的手撫在女兒柔順的頭發上,一邊笑問道。


    “你睡了快兩天了,那個小女孩昨天就醒了,問題不大好好休養陣子很快就會恢複了,好在沒有其他人再受傷了。”


    韓語芸一見胖哥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問什麽,連忙打斷了他,拉著他嘮起家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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