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歎在老太太的邀請下,淡定地邁著步子跳上旁邊的一張沙發椅趴下,保姆本來想說什麽的,見老太太不介意,她也就不出聲了,不過心裏想的是,但會兒晚些時候出去買點跳蚤藥之類的東西迴來,聽說外麵那些貓身上跳蚤賊多,也不知道會不會將跳蚤帶進來,以防萬一,還是多做防備的好。

    鄭歎察覺到了那位保姆對自己的態度不怎麽好,但也沒惡意,頂多有那麽點小計較,可以忽略。

    保姆將一小碗溫溫的魚湯放在沙發椅旁邊的小茶桌上,鄭歎嗅了嗅,沒吃。他現在不餓,而且,在外麵的時候,他也不會亂吃東西,其實最重要的是,那碗裏麵放著半個魚頭,鄭歎不喜歡吃魚頭。

    保姆看向老太太,詢問是否要換個其他食物。

    老太太瞧了沙發椅上的貓一眼,擺擺手,“暫時先放著吧。”說完老太太又看向那人,“這貓就是我住院的時候見過的,我覺得和這隻貓挺有緣的,之前就在猜是不是周圍誰家養的貓,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碰到。”

    坐在另一張沙發椅上的人雖然麵帶微笑地聽著老太太感慨,其實他自己心裏也咆哮著,他倒不覺得與這隻貓有什麽“緣分”,隻覺得自己和這貓真是氣場不和,冤家路窄。老太太還在感慨醫院和家裏都碰到這隻貓的巧合和運氣,那這樣說的話,他就更得感慨一番了。

    那人毫不懷疑,這隻貓跟年前遇到的那隻是同一隻,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這麽多年,第一次碰到這樣邪乎的貓。

    離楚華市走高速都得數個小時車程的山區地方能碰到這隻貓,來楚華市在醫院能碰到,去晚上出去high一下也能碰到,現在出來找目標任務聊個天套個話他瑪的還能碰到!這該怎麽說?還“緣分”?

    貓屎的“緣分”!

    瞧瞧!這貓它就蹲在那裏,不叫喚,也不吃東西,就那樣看著你,好像在鄙視笑話你一般,那眼神仿佛就在說:編,你他瑪再接著編啊!

    這能不讓人鬱悶嗎?

    “哎,小高,剛才說到哪兒了?”老太太終於將話頭又轉了迴來。

    鄭歎看向那位“小高”,他記得,核桃師兄手上那張假身份證上可不姓“高”。

    “小高”顯然也注意到兩步遠處沙發椅上那隻貓看著自己的眼神,雖然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氣氛和情緒已經變了,但“小高”的道行不錯,就仿佛沒有經曆剛才黑貓的事情也沒有見到那隻黑貓的鄙視眼神一般,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繼續維持著剛才的表情和語氣,說道:“您剛才正準備說下您曾經的故事呢。”這年頭,出來混的誰不是厚臉皮,再加上夠硬的心理素質,足以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哦,是,說到這兒了。”老太太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深唿吸,似乎開始迴想。

    “小高”將茶杯輕輕放下,生怕打擾了老太太的迴憶一般,並沉下心來專注地準備聽老太太的往昔故事,來確定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這是他第三個懷疑目標,也是可能性最大的一個,如果能確定,這筆單就能順利完成了。

    就在這兩人都開始再次醞釀情緒的時候。

    “叮叮叮叮”的勺子攪動的聲音響起,將老太太的思緒從迴憶中拉迴來。她抬頭看過去,隻見那隻黑貓正立起身,前爪一隻撐著沙發椅的扶手處,另一隻爪子正撥弄著擱在旁邊小茶桌上的那碗魚湯裏的瓷勺。

    老太太沒責怪鄭歎,反而還笑得和藹,抬手摸鄭歎的貓頭,被鄭歎躲過去了,不過也沒再撥弄勺子,看似很安分地坐在沙發座上。

    等老太太又開始跟“小高”談起一些往事的時候,鄭歎那邊又開始叮叮當當折騰。

    鄭歎猜測這人估計是想從老太太這裏套些話,鄭歎對這位老太太的印象很不錯,相反的,看到麵前這個帶著厚厚偽裝麵具的裝逼青年,鄭歎就忍不住要給他添堵。

    很顯然,鄭歎添堵成功。

    就算“小高”麵上依然維持著趨近於完美的偽裝表情,但在他其實恨不得捂著胸口吐一口老血。很多時候,機會不是那麽容易來的,不能顯得突兀,不能讓人起戒心,錯過一次就得再等待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找到下一個良好時機。

    對“小高”來說,這次接的單子在他看來,進展到現在,已經沒什麽難度了,套個話,容易得很,可沒想到,自打這隻貓出現之後,就不那麽順利了。

    瑪的,他就是跟黑貓犯衝是吧?難怪總聽人說遇到黑貓不吉利,容易倒黴,“小高”現在深有體會,那天晚上遇到這隻黑貓後,從“夜樓”離開,走半路車胎還爆了一次,倒黴催的。

    被鄭歎接連打斷幾次之後,老太太也沒了繼續迴憶的興致,但對鄭歎並沒有什麽不滿情緒,隻是對“小高”說道:“年輕人,要抓住機會,我當初年輕的時候就錯過了,就算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

    “小高”眼裏微微閃了閃,不過沒有繼續問太多,時間也過去這麽久,便很禮貌地跟老太太告辭,離開的時候看似不經意地瞟了沙發椅那兒看著這邊的黑貓一眼。

    鄭歎跟他對著瞪,不過,直覺告訴鄭歎,這家夥其實一肚子壞水,估計想著以後怎麽反擊呢。

    在“小高”離開之後,老太太將鄭歎帶到後院那裏看她種的花,還讓鄭歎有時間可以過來陪陪她。老太太其實沒指望麵前這隻貓能聽懂什麽,她隻是有時候想找個合適的傾訴對象,尤其是在迴憶起往日的一些事情的時候。

    老太太坐在後院的藤椅上,感慨了一句“都快六十年啦”。

    鄭歎不太明白老太太這感慨是什麽意思,不過,想了想,估計與那個“小高”過來試探的目的有關。可惜老太太現在不想說了。沒事,以後什麽時候興起過來這邊遛彎的時候,來這裏蹭吃蹭喝,估計就能聽到老太太再憶往昔了。

    而另一邊,離開老太太這棟別墅的“小高”開車沿著湖邊準備從這條道離開這片住宅區,這時候他手機響了,“小高”便將車停在旁邊,看著顯示屏上顯示的“金龜”,接通電話。

    “喂,六八,你現在手頭忙不?有個單子我這邊接不了,看看你有沒有興趣。”那邊的人說道。

    “說說。”老太太口中的“小高”,電話那頭的人口中的“六八”說道,語氣不複剛才麵對老太太時的那般謙遜,此刻顯得更隨意,似乎沒多少事能放在眼裏一般。

    聽到那頭的人說了幾句後,“六八”打斷道:“錢太少,事太無聊,不接。”

    “那好吧,我也猜到你會拒絕,我再去找別人。”那位“金龜”說道。他其實在決定打電話的時候就想到“六八”估計看不上這單,這筆單子的酬勞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個大單了,但對於“六八”來說,還比不上他五年前玩的小單。

    “六八”這人在“私人偵探”這個行業圈子裏是一個知名人物,聽說此人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開始通過幫人抓小三找證據撈錢了,到現在可謂是經驗豐富,領悟力還強,接單的成功率相當高,保密性做得好,嘴巴嚴,同樣的,報酬也高。就算酬勞有時候高得離譜,找他的人卻仍舊絡繹不絕。

    在國內,其實有法規明文禁止私家偵探存在,所以到現在這個行業也無法光明正大“上戶口”,但社會現實又有私家偵探發展的必要,也容易鑽空子,這年頭靠這行吃飯的人也愈發多了。不過,哪個行業也得分個三六九等,而在這個特殊行業的圈子裏,“六八”算是一個傳奇人物,關於他的傳說太多,流言也多,隻是局限於這個小圈子裏而已,外麵的人並不了解。

    從一開始的小打小鬧,到現在隻接一些大單,“六八”可以說已經站在了這個圈子內金字塔的高處。

    至於“金龜”,這同樣是個代號,論名氣遠比不上“六八”。“金龜”現在在一家婚姻問題諮詢事務所打醬油,而暗地裏也接一些諸如調查二奶,離婚取證之類的活,這些活做起來容易,來錢也快,一般也不會惹出什麽大麻煩,有時候碰到一些有錢的,也會大撈一筆。當然,“金龜”知道,他們現在做的這些不過是“六八”玩剩下的,說起來,“六八”還能算“金龜”的半個師傅,隻是單論年紀的話,“金龜”比“六八”其實還要大十歲。

    “怎麽,碰到麻煩了?不會又有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你了吧?”“金龜”從對方的話語裏知道這人心情不太好。

    “六八”嗤笑一聲,“說得跟我是洪水猛獸似的。”

    “哪啊,洪水猛獸都低估你了,我想想,上個得罪你的人跟他老婆啪啪啪的時候突然暈倒並雄風不振;上上個得罪你的家夥采訪的時候突然咳血不止引得公眾各種猜測而麵子裏子丟得一幹二淨;上上上個得罪你的家夥跳舞的時候胳膊突然折斷,在醫院住著不知道現在出來沒有,哎,這還是我知道的,我相信並深刻相信這些人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還有大部分我不知道的人。”

    “所以?”

    “所以,嘿嘿,我就好奇,這次又是哪個倒黴鬼得罪你了?”

    六八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等泡泡啪的一下破裂,才緩緩道:“一隻貓。”

    “啥?”

    “我說,這次給我找麻煩的,是一隻貓。”

    “……你他瑪在逗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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