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雪末的葬禮,一個冬天的雪都幾乎落完了,這個女孩的愛終於終結了。莫言悄記得那一天雪末父親趕來的時候那個響亮的耳光,是打在她臉上的,她沒有反抗,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該打。還有澤遠,那個溫柔的男孩子第一次哭得那麽厲害。跪在她的床前死死拉住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喊:為什麽那麽傻,為什麽,為什麽。

    現在就好象一切都過去了一樣,她的葬禮來了很多人,但絲毫沒有一點悲傷的氣氛,來的都是她父親商業上的朋友,在莫言悄看來這更像是一次聯絡感情的聚會。她感到心痛,難道真的就沒有再記她。難道離開了真的就斷絕了所有的記憶嗎?

    然後,就在這樣的氣氛裏,她見到了米初口中的那個歌星:米子馨。她穿著黑色的風衣,咖啡色的頭發被一條黑色蕾絲紮起來,沒有化妝,使莫言悄一瞬間都不曾認出她來。

    “你好,我叫米子馨,你應該認識我的。你是雪末的朋友嗎?”

    “恩,是的。你好。”

    她的話很平淡,不帶絲毫感情,在米子馨的麵前同樣一身黑衣的她沉靜地如同水一樣。

    米子馨看了莫言悄很久。

    “你很特別。”

    “恩?”

    “一般的女孩子知道我是誰後都會興奮地問我要簽名或是合照什麽的。你卻沒有。”

    莫言悄笑了笑。

    “恩,不好意思,我對娛樂圈沒什麽興趣。”

    米子馨笑了。

    “你認識雪末嗎?”

    “算吧。”

    “算吧是指什麽?”

    莫言悄低下頭去,似乎並不想迴答她的問題。

    “算了,不說了吧,我不喜歡這裏的氣氛,相信你也不喜歡吧。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莫言悄點了點頭。

    離秋酒吧,莫言悄推開木質門,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雪末離開後的幾天,她都不願在到這裏來,她很怕想起那一目,不過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她又忍不住走了進來。經過那一天晚上這裏的客人明顯少了很多。不過這也正米子馨所喜歡的,沒有歌迷瘋狂的追趕,沒有記者的圍堵,好難得的清閑。

    坐到靠窗的座位邊,那是莫言悄的習慣,米子馨也在她身邊坐下,取下臉上的墨鏡。

    “你知道嗎?身為明星真的好難有這樣的時光。”

    莫言悄沒有答話,她看著不遠處的地上,那裏還有一點血跡沒有清理幹淨。很耀眼。米初走過來,手裏托著紅酒和清茶,似乎從認識米初那一天起,這兩樣東西就被聯係在一起了。

    莫言悄沒有注意到米初見到米子馨驚訝的表情。

    “言悄姐,我還有點事,你慢慢玩,淺之哥一會兒迴來。”

    匆忙放下一手中的東西,米初逃一樣的離開了酒吧,慌亂之中竟然連工作服也沒有換想。

    “米初!!”

    是米子馨的聲音。莫言悄迴頭看著她。眼裏全是疑惑。

    “怎麽,你們兩個認識。”

    “哦······”

    發現自己的失態,米子馨迅速坐下,不愧為明星,把情緒掩飾的如此之好。莫言悄的疑心卻並沒有因為她的掩飾而消失,她想起了那天米初呆愣的表情,想到了她與他的姓,想到了她剛才脫口而出的唿喊。

    “你們兩個認識吧?”

    “這個······怎麽可能呢?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還沒問你呢······”

    “我叫莫言悄,別岔話題,告訴我,你跟米初認識吧。”

    “我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不曉得為什麽,米子馨的語氣一下子變了。“

    莫言悄,我知道你的,要不是你跟那個什麽淩澤遠,雪末也不會死!你現在管我認不認識米初有什麽意思。”

    莫言悄愣住了,啞口無言,她的話觸碰到了她的痛處,她與她都沒有說話,好在米子馨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打破了這死一樣的沉寂。

    “您好,我是米子馨。”

    她的語氣立刻恢複了平靜,禮貌的跟電話裏的人問好。

    “什麽,現在有通告,可是我現在很忙······重要嗎?好的,您等等哦。”

    掛掉電話,她看了一眼莫言悄,這個女孩依舊沉靜的坐著,也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痛得絞成一團。米初,又見到你了,好盼望見到你,可是沒想到這第一眼竟然如此匆忙。”

    那天已經過去很久了。米子馨的生活依然忙碌,每天不斷的趕通告,不斷的錄歌,不斷地上節目。隻是偶爾閑暇之時仍會想起雪末,想起莫言悄,還有米初······

    外麵在下雨,很溫柔。逼迫蘇柔推掉了所有的通告米子馨想去一個地方。要出門的時候蘇柔追了出來。蘇柔,她的經濟人,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卻很細心。

    “子馨,你推了所有的通告要幹什麽呢?”

    “嗬嗬,怎麽,公司連這點人身自由權都要剝奪了嗎?”

    蘇柔窒了窒。

    “子馨,你怎麽這樣想呢?你要去哪裏,要不我找人開車送你去。”

    “不用。”

    “你是要去見什麽人嗎?”

    “是。”

    “他在哪裏?”

    “墓地。”

    很冷靜地吐出這兩個字,看到蘇柔定格地驚訝米子馨覺得好笑。隨手拍了拍蘇柔的肩 。

    “放心,我不會去多久的。7點以前我會迴來。”

    套上一件淺紫色的外套。隨意得挽了挽的發,搽去昨晚的殘妝,鏡子裏的自己似乎一下子蒼白了好多。不再光鮮,原來退掉這一切的她也是很平凡的女孩。

    “雪末,或許你說對了,我不是一個適合娛樂圈的人。”

    木質的門,莫言悄推開了無數次,冬天的雪都落盡,卻偏偏在初冬。就要放假了,期末考試也臨近,在家裏看書卻總看不進去,想了想還夾了一本書往外走,卻不知不覺來到了這裏。

    雨剛停沒多久,街上人不多,路很幹淨。今天很奇怪的沒要紅酒而是要了一杯咖啡。她記得淩澤遠是喜歡這東西的。每次他作畫的時候畫室裏都會彌漫著這種味道,又突然想到自從雪末的事情以後就很少再見到澤遠,不免又一點憂傷。

    咖啡不多,小小的杯子裝了一半,米初說咖啡要細細的品位才能有味。隨後又放下一塊巧克力說喝完咖啡後吃一塊巧克力會有幸福的感覺。

    莫言悄接了過來,他喜歡米初,他總可以對簡單的物品進行美麗的從新詮釋。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能力。翻開書,咖啡的香味很溫柔。莫言悄拿出筆在紙開始演算,期末考試總是很重要的。

    “言悄,很久沒見你了,還好嗎?”

    莫言悄手中的筆停了,抬頭看韓淺之一臉倦意。她沒有迴答他。

    “怎麽,最近沒睡好嗎?”

    “恩,有點。”

    韓淺之揉揉了眼睛,有甩了甩頭,盡量讓自己清醒。

    “最近有幾個朋友想組建一個樂隊,所以忙了點。對了,淩澤遠還好嗎?”

    莫言悄欲言又止。

    “怎麽了。”

    “我不知道他好不好,自從雪末的事情以後,我已經很少再跟他說話。他沒事情就躲在畫室裏不知道在畫些什麽。要不對著電腦發呆。”

    “恩,他也應該好好想想了。以後應該會沒事的。”

    莫言悄點頭點頭,指了指手手中的紙做了一個我很忙的手勢,韓淺之也沒有再打擾她的意思,獨自走進吧台。

    “淺之哥,我要出一下,店裏就拜托你了。”

    米初穿一邊穿外套一邊說。

    “米初,很難得看你請假哦,你要去什麽地方啊。”

    “恩······一個同學家,我去拿點東西。一會兒迴來。”

    “行,你去吧。”韓淺之看著米初,看著他推看木質的門又隨手帶走了櫃子上的一束雪菊。米初今天有點反常啊。看了看專心的莫言悄,又看了看已經走遠的背影。

    “言悄,你先忙吧,我出去買點東西晚點再過來。你要走給我電話啊。”

    莫言悄點了點頭,韓淺之迅速追了出去。

    米子馨走在街上,收起了手中紫色的雨傘。一路上蘇柔的電話一直沒有斷過,後來米子馨索性關了手機。人多了起來,周圍開始有一點喧鬧。帶著墨鏡,把一切都掩蓋地很好,沒有人認出她來,隻有手中的那一束白菊略顯突兀。地上已經開始泥淋,一路蔓延下去。也蔓延開了她所有的記憶。

    “子馨,聽我的吧,娛樂圈不適合你的。”

    “雪末,你不會理解的。你是大小姐,你是不可以理解我們窮孩子的感受的。”

    “你要什麽,我可以幫你。”

    “你幫得了我嗎?你可以幫我的愛情嗎?你可以幫我的尊嚴嗎?雪末你太天真了吧。”

    “你忘了你的母親嗎?你有想過你這樣做米初的感受嗎?你認為他會接受嗎?還有你的父親······”

    “夠了,雪末。你生邊有那麽多男孩,而我呢?我愛上的男孩隻因為我家窮就拋棄我!你知道這是多大的恥辱嗎?這樣的生活我不要再過!”

    一口氣說完了這句話她沒再給雪末說話的機會,轉身走了,這一走就是兩年,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包括金錢,包括名譽,也包括了那些隻為滿足自己虛榮心的愛情。當這一切的夢寐以求都降臨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卻覺得很累,很累······但一切又似乎都被安排好一樣,不管她願意或是不願意都一直固執地向前。

    米子馨台起頭來,世界依然這個樣子,不會因為自己累了,就變得安靜。

    米初走得不快,手中的白菊幽香淡淡。背影顯得格外憂傷。韓淺之很小心地跟在他身後,他認識米初很久了,他記得那一天酒吧裏那個清秀的男孩告訴他喝完咖啡後要吃一塊巧克力,然後就可以很幸福。在一開始他都認為這隻是小女生矯情的做法,可是,這樣的細節真的讓他品到了幸福。而米初,這個看起來再單純不過的男孩子卻似乎有著很多沒有人知道的故事,韓淺之從來沒有聽過米初談起自己的家人,每次他好奇問到,他也總是巧妙的繞開。

    這條路韓淺之不熟悉,一路淺灣靜靜地流著,而米初似乎是去向它的源頭,源頭是什麽地方呢,韓淺之想了想,那裏是---淺灣公墓。雨又開始飛舞了,太細太細,街上的汽車一輛輛的行過,晃過米初孤獨的身影,看起來,好蒼白。

    涉足淺草地,米子馨幾乎都要忘了這裏,淺灣的盡頭,分隔著兩個世界。深一步淺一步,那邊的山坡都長滿了高草,隻有這裏依舊是淺草,似乎有人精心維護一般,公墓裏很安靜,沒有人,隻有那些淡淡的白菊在風裏忽而飛揚,忽而墜落。米子馨看到了雪末的墳,照片裏的她年輕而倔強,可愛的卷發,清澈的眼睛。她靜靜蹲下,放下白菊卻驚訝的發現那裏躺著一束沒有花的薔薇,隻有葉子,淡紫色的嫩葉有著說不出的憂傷。

    米子馨站起來,看見那邊的樹下坐著一個男孩,細碎的劉海兒遮住眼睛,無名指上的尾戒紫光流轉。沒有言語,動也不曾動一下,雕塑一般神聖。那枚紫色的尾戒,雪末無數次提到,那些細碎的劉海兒無數次出現在雪末的日記裏。淩澤遠,這個雪末數次想遺忘卻又無數次想起的名字。米子馨看著眼前的男孩,他好柔靜,這個用來形容女孩的詞用在他身上卻再貼切不過,她想走過去,卻又突然看到了他。

    淺灣的盡頭,韓淺之已經走到麻木了,米初終於停了下來,這裏韓淺之隻是聽說卻從來沒有來過,他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安靜的一個地方,所有塵世的喧囂都被隔離。跟著米初一路走去,那一排排的墓碑,那一張張或蒼老或年輕的臉,仿佛走進了一個輪迴。米初停了下來,韓淺之站住了腳,閃在一棵樹後。

    米初撫去墓碑上的灰塵,又把那些飛亂的幹花瓣吹去,一切他都做得很細致,很認真,韓淺之很想看清楚這座墳墓的主人,可很模糊,依稀看出是一個有些蒼老的男人。

    “米初!!!!”

    驚訝的聲音,掩飾不住興奮。米初的肩突兀地動了動,在自己最不想見到她的這一天卻偏偏看到了她。

    “米初,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你還好嗎?”

    米初沒有迴答,韓淺之看到那個女孩,咖啡色的頭發,沒有化妝,卻依舊有著動人的氣質,那是米子馨,當今歌壇炙手可熱的歌手,她怎麽會認識米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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