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忽然就開心起來,信拿在手中,掩不住的得意。


    信是君慕凜的親筆,上麵說:你走之後,提美多花都已被我收入囊中,如今咱們的大軍已經駐紮到多花邊境,是從外頭一座城一座城地打進來,還是幹脆從京都鳳鄉搗毀根基,這些都由你說了算。本王隻負責幫你打架,負責把你扶上歌布女君之位,負責把這天下給你。染染,你一個人去鳳鄉本王實在不放心,多花一到手就立即出來尋你。我盡可能的趕快一些,讓你能早日見到我,不管你有什麽計劃,我們一起來做。染染,我想你了。


    她將信紙貼在心口,就好像那個人就在麵前一般。她一抬睜就能看到他那雙紫色的眼睛,能看到他帶著邪氣地衝著她笑。她也很想他,想這一切快快結束,與他一起迴到上都城,迴到天賜鎮,平淡生活,安穩渡日。可是這片國土若是給了她,她便對這裏有了負責,便不能隨他迴到東秦去。那樣一來就又得分離,她有些不太想要這歌布了。


    劍影在邊上站著,看著麵前這小主子一會兒眉開眼笑,一會兒又唉聲歎氣,他就想笑話她:“嘴上說不想十殿下,心裏還是想著的。”


    她剜了他一眼,“我何時說過不想他?原本就一直在想。”


    “害不害臊?”劍影皺眉,“女孩子家家不好這樣子說話,太直接了。”


    “不好嗎?”她教給劍影,“不管做什麽事,都是直來直去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誤會,特別是男女之間,誰拐個彎子,誰少說了一句,都有可能讓對方往別的方麵去想,那樣就不好了。所以你學著些,等迴去之後再見著迎春,便也像我這般同她說話,迎春一準兒歡喜。”


    迎春被她給說了個大紅臉,“什麽迎春?我為何要同迎春講這樣的話?”


    “為何要這樣說話你自己心裏清楚。”她今兒高興,有心悉落劍影,但劍影卻死活不接這個招兒,還拚命地把話題往旁處扯。她堅持了一會兒便就放棄,老老實實地說起正經事來——“我還是覺得宮裏的琴揚公子就是四殿下,但四哥能說服大卦師配合著他,在大婚當日把我舅舅給請出來,這個就有點厲害了。也不知道那位大卦師是同四哥有交情,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能得他卜這一卦,於我們來說是個天大的人情。”


    劍影道:“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滿,萬一那位真的不是四殿下呢?萬一這一切都是隻是巧合呢?又或者,這是一個圈套,為的就是吸引你在大婚當日去搶人,然後他們宮門一關,來個甕中捉鱉。主子不是一向都堅持陰謀論麽,怎的這次盡是往好的一處想?”


    “因為直覺。”她指指自己的腦袋,“直覺告訴我,這一次不是陰謀,我舅舅在聖運公主大婚當日一定會走出死牢為二位新人賀喜。但是有陷阱那是肯定的,歌布國君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想要將我們一網打盡,所以大婚那日,歌布皇宮依然會是龍潭虎穴。”


    她說到這裏,忽然間話鋒一轉,“哎,你說,如果淳於傲是個七老八十的歲數,此時歌布朝廷議論最多的應該是什麽?”


    劍影一愣,隨即答道:“那自然該是太子的人選。”


    “可是歌布後宮沒有真正的太子呀!那些人若是繼位,歌布王朝還能是淳於家的嗎?如果這件事情公之於眾,傳遍鳳鄉城的街頭巷尾,你說會是個什麽效果?”


    劍影抽了抽嘴角,“怕是民心不定,天下不安。怕是新老交替之際,會亂臣賊子頻出,達官貴族們也會有自己的主意和打算,斷不會讓後宮那些小崽子們輕易就繼了國君位的。”


    “那咱們就把這消息往外放一放,試探一下人們對此的反應。”


    “咱們沒這個能力。”劍影提醒她,“你當是在上都城呢,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身邊就一個我,我在外頭能聯係上的,也不過是閻王殿安插在鳳鄉的一個探子。能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活動能力更是有限。像這種廣散流言,又散的是國君流言的事,我們做不了。”


    “誰讓你們做了?”她翻了個白眼,“現成的孟家不用,你自己去做,是不是腦子有坑?”


    劍影也覺得自己腦子有坑,因為剛剛那會兒他是真的沒往孟家頭上去想。


    “因為孟書和的事,孟家恨毒了國君,所以任何不利於國君之事,他們一定會去做。”白鶴染分析,“國君就一個,仇家卻很多,偏偏我身邊就有兩個。我要是將報仇的機會留給白驚鴻,那孟家這口氣就沒地方出。我要是把報仇的機會給了孟家,那白驚鴻過不著癮就得崩潰。所以思來想去,隻有這件事情他們兩方都參與進去,才算公平。當然,我跟他也有大仇,要不是他奪權篡位,我的母親也不會死,舅舅也不會在死牢裏一關十幾年。劍影你看,淳於傲這個人,還不怎麽好分呢!”


    她說著,又看向手中的信,告訴劍影:“十殿下就要來了,鳳鄉是歌布重守之城,待他一進了城,我們就相當於被圍困在了城裏。不管怎麽折騰,都有可能隨時隨地被四麵八方的大軍圍攻。所以咱們都得做好準備,指不定什麽時候,一場大戰就要展開了。”


    這一夜她就沒怎麽睡,前半宿掰著手指頭算計君慕凜什麽時候到,後半宿琢磨著如果琴揚公子真的是四殿下,那這不就相當於結了一次婚?


    隻要一想到四皇子跟那公主成婚,她心裏就好一陣不痛快。總不能因為她要救親人,就把四皇子的一生給搭上吧?這婚不管真結還是假結,總歸是要穿一迴喜服,還要戴一迴喜冠的。想當初他那麽愛蘇嫿宛,都沒有等來這一天,如今卻要與聖運公主行這一遭禮,憑什麽?


    她從榻上坐起來,氣得唿哧唿哧的,白驚鴻白天躺了一天,晚上又受了白鶴染的針陣,這會兒身子已經爽利多了,幾乎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於是她在外間兒也坐了起來,探著頭小聲問裏間兒的人:“阿染,你折騰什麽呢?都幾更天了還不睡?”


    白鶴染悶悶地說:“我睡不著。隻要一想到四哥就要和聖運公主成婚了,我這心裏就堵得慌。你說這算不算是一個人生汙點啊?這婚一成,算不算聖運公主玷汙了四哥?”


    白驚鴻被施了針陣之後一直在睡著,所以這番話她聽得是稀裏糊塗,根本沒明白什麽意思。就聽懂了一句四哥,但四殿下怎麽就要成婚了?


    白鶴染幹脆起身,走到外間去,擠到白驚鴻的榻上。白驚鴻往裏頭縮了縮,還用被子給她掖了一下光著的腳丫,這才問:“出了什麽事?你同我講講。”


    她便將聖運公主與琴揚公子的婚事同她講了,也講了自己懷疑宮裏的琴揚公子就是四殿下假扮的,還說了大卦師卜出來的那一卦,最後點題:“四哥一定是為了救出我舅舅,才不得不答應了這個婚事。成婚就要穿喜服,還要拜堂,這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再對著國君一拜,禮可就成了,算不算是我親手把他給嫁出去了?他會不會恨我?”


    白驚鴻懂了,“合著你睡不著覺,就是在糾結四殿下同那淳於萱成親之事。可既然是四殿下有意而為之,那這場大婚不過就是他做的一場戲,自然算不得數的。至於儀式的過程,我覺得喜服肯定是要穿的,但拜堂這一步就不一定能堅持到,興許在拜堂之前就有行動了!”


    “會嗎?”她努力去想那一日盛況,可惜一切都還隻是幻想,婚期定在什麽時候不知,典禮是在宮裏還是在聖運公主府也不知。所有的一切都隻是猜測,她甚至也沒有想好怎麽跟四皇子聯手把舅舅給救出來。“過幾日貴太妃生辰,據說國君會在生辰宴上為他二人賜婚。婚期應該不會太近,最快也要半月之後吧?到時候君慕凜就該到了,我讓他幫我出出主意。”


    “十殿下要來了?”白驚鴻一愣,“那提美和多花那邊怎麽辦?”


    她得意地抬起下巴,一臉的驕傲,“那家夥說了,提美和多花都已經被收入囊中,連我們東秦的大軍都已經駐紮到了多花城。我就知道他有這個本事,我卻不行,我隻管惹禍生事。”


    白驚鴻愣了愣,輕輕歎息,“你這哪裏是惹禍生事,你是一個合格的先鋒官,你打頭陣,你的男人在後麵為你清理戰場,讓你全無後顧之憂。阿染,從前十殿下是一往無前的戰神,卻不想如今你與之比肩,竟絲毫都不遜色。我真為你驕傲。”


    她笑笑,還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沒有你說得那樣好,真要衝到戰場去殺敵,我肯定還是不如他的,畢竟我的功夫沒有他好,怕拖他後腿。所以我便隻能做些戰場之外的事,盡我所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我到底還是分他的心了,這不,巴巴的從多花趕過來找我,再有幾日就快到了。這樣也好,既然後麵的事我還沒有打算,那便不打算了,輕鬆幾日,待他來了,便把一切都交給他,讓他來為我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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