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你見過我男人嗎?”婦人看出白驚鴻的情緒不太對勁,“姑娘,你是不是見過他,我瞧著你臉色不太對,你要是見過他就告訴我,不管他是死是活都得和我說一聲啊!”


    她說到這裏就哭了起來,“一年多了,我每天都到這裏來找,從來都沒有過線索。我的公公婆婆傷心過度,年前雙雙去世了,現在就剩下我們母子二人孤苦無依的,如果你見過他,你就告訴我,什麽結果我都可以接受的。我就是想知道真相,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起了疹子的孩子在白鶴染手裏已經不再哭鬧了,一直在對著她笑,他的娘親在哭,他還是在笑。這麽小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父親。隻知道自己原本很難受,但被這個漂亮姐姐抱在懷裏,就沒有那麽難受了,身上涼快了不少,也不再癢,不會總想著去抓了。


    白鶴染把隨身的藥丸化成水給孩子喝了下去,再哄一會兒,孩子帶著笑模樣睡著了。


    她把孩子交迴到婦人手裏,再問她:“報官了嗎?”


    婦人點頭,又搖了頭,“報了,可是沒有用,官府問了一遍就說會幫著找,可是找沒找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到現在也沒有結果。眼瞅著孩子長大,他爹卻連個影子都不見。妹子,你這醫術也太高明了,這孩子……我怎麽瞅著疹子都退了?這才多一會兒,你,你咋治的?”


    她完全懵了,剛剛還一身一臉紅疹的孩子,就被白鶴染抱了一會兒,眼看到白鶴染用溪水化開了一枚藥丸給孩子喝了,然後這疹子就全沒了?這是醫術嗎?這簡直就是仙術啊!


    “我的藥丸是偏方,很管用的。”白鶴染說得含糊,也沒在這上麵多糾結,隻是又問那婦人,“你就一直這麽找,找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婦人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可是我如果不出來找他,我還能幹什麽呢?總得有個男人過日子吧?他是我相公,我倆日子過得好,我不能再找別人的,我一定得把他給等迴來。”


    “可是如果等不迴來呢?”白鶴染問她,“如果人已經死了呢?”


    “那也要見屍!”婦人說得很堅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總得見著他的屍體才算甘心,將來以後我也好跟我的孩子說,他的爹爹是死了,我給公婆上墳也跟他們有個交待。”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音小聲說:“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我跟你說,這一年來,我們村裏也不是隻有我一家丟了男人,還有一家男人也丟了。那個男人長得比我家男人好看,是去鎮上買東西,就再也沒迴來。那女人起初以為是她家男人跟別人跑了,直到後來我家男人也莫名奇妙地失蹤,她才發覺不太對勁。對了,還有一個!”


    婦人語速加快了,“那個人是個屠夫,平時殺了豬就拉去鎮上賣,一般天黑之前肯定就迴村了,但那天直到半夜才迴來,而且是跑迴來的,鞋都跑丟了。那屠夫是我們村膽子最大的一個,殺豬都不帶眨眼的,可是那次之後他就生了場重病,緊接著就瘋了。大夫說是嚇瘋的,可是什麽事能把一個屠夫給嚇瘋呢?村裏有人常去看他,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什麽不要抓我去做女婿,我不給別人生孩子,你們喜歡我的眼睛就把我的眼睛挖走吧,別抓我。”婦人擺擺手,“反正來來迴迴就是這些,後來我們猜測,會不會是附近的山裏有山賊,還是女賊,專門抓壯男上山去成親圓房的?可是不應該啊,我家男人和那家男人樣貌周正,還說得過去,那屠夫長得可不怎麽著,還胖,抓這樣的幹什麽?”


    白驚鴻聽了這話隨口就問:“你們村那位屠夫是不是丹鳳眼?”


    婦人一愣,“你怎麽知道?”隨即又想起白驚鴻剛剛的情緒,便又問,“你是不是曉得些什麽?妹子,你要是曉得什麽可一定要告訴我,我找男人找了一年,獨自帶著孩子可不容易啊,你知道了一定要告訴我。我就是想知道他是死是活,他要是還活著,要是還跟我過,那我多大的苦都能吃,一定等他迴來。他要是死了,我就得見著屍,親手把他給埋了,然後我今後是自己過還是再找個男人,我心裏也都踏實了,不會總想著他萬一還會迴來。大妹子,你可憐可憐我,知道什麽就說吧!”


    白驚鴻被她搖晃得難受,本來騎了這些天的馬身子就乏累,這麽一搖就搖得她直想吐。


    白鶴染取出銀針在她額角紮了幾下,惡心的感覺總算是褪了去。其實也不是被搖得想吐,是因為她懷著身孕,到了月份,所以想吐。


    雖然白鶴染給她吃了藥,讓她不至於在勞頓顛簸中感覺太過辛苦,更不會影響腹中胎兒。可到底太過疲勞,藥也過了勁兒,這會兒就又難受起來。


    婦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還以為白驚鴻身子不舒服,自己這一搖給搖病了。於是趕緊收迴手,一臉抱歉,“真對不住,是我太著急了,我隻是太想知道我家男人的下落了。”


    白驚鴻緩緩搖頭,“沒事,我是太累了。”隨口接過劍影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這才道,“大姐,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我隻是可憐你的經曆,所以覺得悲傷。不過你放心,你也描述你家男人長什麽樣子了,其它的到也沒什麽,隻是耳朵下麵有一塊胎記這個記號就很好辨認。我們一定會幫你留意的,一旦遇著了人,就是綁也會把他給綁迴來與你相見,好嗎?”


    婦人還能說什麽,隻得點點頭,又謝過白鶴染治好她的孩子,便轉身要走。


    “哎,等一下。”白驚鴻又叫住了她,掏出隨身帶著的碎銀子往孩子的裹被裏塞,“孩子還小,這些銀子給他買吃的,以後再生病了也要去治,不能把孩子給耽誤了。”


    婦人看了看白驚鴻,又瞅瞅銀子,有些猶豫,但最後咬咬牙,也就收了。然後衝著她們行了個禮,抱著孩子匆匆走遠。


    白驚鴻瞅了一會兒,無奈地搖頭,“她的男人是被抓進皇宮裏去做形父,找不迴來的。淳於傲的耳朵下麵也有一顆痣,跟她形容的大小差不多。我想,主要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男人才被抓走的吧?歌布人都人高馬大的,瘦的也有很多,應該不是因為這個抓人。主要看中的還是那顆痣,可是那得是多麽巧合,孩子生下來才會跟父親在同樣的地方有同樣的痣?”


    白鶴染輕哼了聲,“基本沒有可能。”


    白驚鴻心情不是很好,這女人的遭遇又讓她想起許多從前的事情,剛才胃裏麵的翻滾也讓她想起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的存在。阿染答應過給她藥,可是一直也沒有給,因為她們一直在趕路,停不下來。據說那藥吃了之後,要休養幾日的。


    “阿染,其實我不用休養,我的身子無所謂好不好的。”她跟白鶴染商量,“不如你把藥先給了我,也整得我難受會拖後腿。”


    白鶴染看了看她,搖搖頭,“就算你不想養,落下一個孩子也是需要過程的,你會出血,像月信一樣。咱們出門在外,實在不方便。”


    白驚鴻若有所思,點點頭,“我知道了,那便等到了城裏吧!可是我們要如何進城呢?”她抬頭看看天色,今兒是走不了了,少不得要在這裏歇上一夜。


    如今風餐露宿對於白驚鴻來說算不得什麽,到是錦衣玉食讓她會有不踏實的感覺。


    劍影用水囊裝了水給她們喝,又去林裏找獵物,想湊頓晚飯。


    白鶴染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麽,隻是把荷包裏的石頭子又拿了出來往地上扔。扔出來的石頭子似乎是個什麽形狀,白驚鴻看不懂,但也沒有去問,隻靜靜地守在她身邊。


    “卦象顯示,我們此番進城會有貴人相助,所以如何進城這件事情基本上不用太去考慮。不過也不知道我這卦算得準不準,畢竟算卦我是個半吊子,當初沒學好。”


    白驚鴻很驚訝,“你在洛城三年究竟都學了些什麽?是什麽人又能教你醫術又能教你算卦還能教你武功的?阿染,你的師父是不是神仙?”


    她都聽笑了,“大姐姐,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過,短短三年,人是不可能有這般改變的?”


    白驚鴻一愣,“我……想過,可是,可是你……你就是阿染啊!”


    “沒錯,我確實就是阿染,但卻不是原來那個阿染。”她笑笑,將地上的石子收了起來。“大姐姐,其實按理說,不管你的境遇多麽的淒慘,我都不應該管你,更不該救你,我跟你的仇是不共戴天的,是殺人奪命的深仇大恨。可是我又為什麽沒有對你趕盡殺絕?那不是因為再見到你後你過得有多淒慘,也不是因為如今的你經曆多了轉了性子,而是因為,當年你殺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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