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與臣權之爭,於兩方而言皆似逆水行舟,不進就退,然而對於皇權來講,那是一步都不能退,退了就代表著天子勢頹,這會讓國朝損失很大,會讓一些人的氣焰愈發囂張,繼而牽扯到眾多無辜群體蒙損!


    甚至說退的多了,國朝社稷都可能傾覆掉,屆時天下大亂,那死掉的人將不計其數,這就是權力鬥爭帶來的禍根。


    於大明門外雲聚的讀書人,於承天門外雲聚的外朝職官,分別對京城警備提督署、皇明宗軍逮捕控製,這股風潮在京城掀起的影響極大。


    誰都沒想到天子竟然強勢到這等程度,這不是幾十、上百的人說抓就給抓了,這可是上千眾的人啊!


    關鍵是他們打的旗號,還是為衍聖公正名。


    被逮捕的那些人,多數是各地的舉人,少數是新晉貢士,最為關鍵的一點,是在承天門外被逮的外朝職官,有著不少是科道的言官禦史,這造成的影響與衝擊實在太大了。


    就因為這件事情的發生,導致京城上下眾說紛紜,局勢在悄然間變得激蕩起來。


    西苑。


    釣魚台。


    大明門、承天門群聚事件發生第二日。


    “沒事的,朕穿的厚。”


    本在釣魚的朱由校,聽到稚嫩的聲音,扭頭看來,就見朱術桂仰著頭,小手裏舉著暖手的手爐,眉宇間透著關切的神情。


    “那你想來陪朕嗎?”


    朱由校坐在棧台上,手裏拿著一根魚竿,魚漂在水麵晃動,此間無聲,而在棧台不遠處站著很多人。


    “迴來!”


    見朱術桂這般,朱由校忍不住笑了起來。


    微風徐來,吹動湖畔的垂柳枝,太液池泛起道道漣漪。


    “陛下,風冷,您要注意些,莫染了風寒。”


    天湛藍。


    “哈哈…”


    朱術桂眨巴著眼睛,咧嘴笑道:“平日裏陛下太忙了,而臣等還要進修,見陛下的機會本來就少,可現在陛下不忙了,臣等也能休息幾日,臣當然想見,陛下,咱們去騎馬打槍吧。”


    這讓很多人都緊張起來。


    “小小年紀,怎就想著騎馬打槍?”


    看著眼前這位年紀小,輩分卻很高的孩童,朱由校笑著說道:“朕不是說了,這幾日你們能休息嗎?”


    “是啊。”


    豔陽高懸。


    不知過了多久,就見人群中有一人,朝棧台處走去,而朱聿鍵見狀,神情緊張的低聲說道,可是朱術桂卻根本沒聽,直徑朝天子禦前走去。


    “想啊。”


    以朱由檢、朱聿鍵為首的朱家各脈子弟,以張慶臻、衛時泰為首的在職勳貴,以劉若愚為首的內廷太監,他們分成數堆而站,臉上流露出各異的神情,不時有人看向天子的背影。


    朱由校起了興趣,笑著對朱術桂打趣道。


    朱術桂稚嫩的麵龐,流露出不滿的神情,“臣本想著在被窩裏多睡幾個時辰,這天剛亮沒多久,就被鍵哥兒給拽起來了,還說陛下心情不好,讓臣等來陪陪陛下。”


    朱由校忍俊不禁起來。


    “臣可不小。”


    朱術桂昂起腦袋,驕傲的說道:“鍵哥兒見到臣,還要叫一聲叔父呢。”


    “哈哈!!”


    朱由校爽朗的笑聲響起,讓聚在棧台處的眾人,流露出各異的神情,特別是朱由檢、朱聿鍵他們,那顆懸著的心算稍稍落下。


    出了這檔子性質惡劣的事,但凡年紀長一些的人,都能感受到天子的怒,可現在朱術桂過去了,天子卻沒有生氣,相反卻笑了起來,其實朱由檢、朱聿鍵他們都能猜到怎麽迴事。


    腳步聲在人群後響起。


    盡管很輕,但也吸引到不少人。


    怎會有這麽多人在禦前。


    而此刻走來的錢謙益,瞧見很多人看向自己,那顆忐忑的心,此刻跳的更快了。


    “他怎麽來了?”


    “不清楚啊。”


    “是陛下的意思吧?”


    “出這檔子事,內閣就像死人一樣!要……”


    “閉嘴,這是你能講的嗎?”


    在朱家各脈的子弟中,開始出現一些聲音,但很快就停了下來,錢謙益走來時,明顯能感受到很多不善的注視。


    這更讓他忐忑難安了。


    大明門、承天門出現那等群聚之事,講真的,內閣上下事先根本就不知情,特別是錢謙益、孫如遊二人,一個是東林黨,一個是浙黨,誰都沒有料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錢閣老,陛下要見你!”


    而在錢謙益思緒萬千之際,朱術桂走來,昂著腦袋瞪向錢謙益,“陛下等了你多久,你為何敢……”


    隻是話還沒講完,就被朱聿鍵上前捂住嘴了。


    “嗚嗚!!”


    “小祖宗,你少說幾句吧。”


    朱聿鍵皺眉低聲道,他知道前麵的話,是陛下讓朱術桂傳的話,但是後麵,那是這位小祖宗自己想問的。


    “錢閣老,既然陛下召見,你還不趕緊過去。”看著表情複雜的錢謙益,朱由檢撩袍上前,對錢謙益說道。


    “是,是。”


    錢謙益忙低首應道。


    “鍵哥兒,?捂我嘴作甚!!”而在錢謙益前行之際,朱術桂掙脫了朱聿鍵的束縛,不滿的說道:“是不是他們氣陛下的?一個?真是沒良心,吃著大明的皇糧,拿著大明的官俸,居然敢氣……”


    “小祖宗,別說了。”


    去禦前之際,身後出現的聲音,錢謙益聽的很清楚,不知為何,在錢謙益心底的膽怯更重了。


    “臣…錢謙益,拜見陛下!”


    行至禦前時,錢謙益連頭都不敢抬,畢恭畢敬的作揖拜道。


    “錢閣老來了啊。”


    而朱由校見狀,手裏拎著魚竿,瞥了眼錢謙益,戲謔道:“昨日在大明門、承天門折騰的鬧劇,就是出自錢閣老之手吧!就這樣想讓朕難堪是吧?”


    “陛下!!臣冤枉啊!!”


    錢謙益身如篩糠,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表情慌張道:“臣斷然不敢行此忤逆之事啊,臣根本就不知曉此事。”


    真是個軟骨頭。


    見錢謙益這般,朱由校流露出不屑的神情,自己不過是講了幾句話,就讓堂堂內閣次輔嚇成這樣,這錢謙益還真是空前絕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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