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老奴冤枉啊!!”


    王安拚命掙紮,所戴三山帽掉在地上,卻未能掙脫李永貞、王體乾二人鉗製,被拖拽著朝慈慶宮外走去,恐懼在王安心底湧出。


    新君竟然要杖斃他?!


    王安探著腦袋,眼睛瞪的很大,望向負手而立的朱由校,歇斯底裏的喊叫著,他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駱養性。”


    朱由校沒有看王安,語氣淡漠道。


    “臣在!”


    駱養性忙拱手作揖。


    “讓這些隨駕的太監宦官,都跪至慈慶宮外。”


    朱由校一甩袍袖,轉過身去,“隨駕的諸大漢將軍暫歸你調遣,膽敢跑脫一人,致內廷生亂,夷三族!”


    “臣領旨。”


    駱養性心下一顫,不敢遲疑道。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在場之人誰都沒有想到,新君竟然會將司禮太監王安逮捕,還要在午門杖斃。


    以至於隨駕的那幫太監宦官,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奉旨行事的駱養性,就開始調遣諸大漢將軍,提刀嗬斥眼前的太監宦官退至慈慶宮外。


    “敢有頂撞聖駕者,就地格殺!”


    “退後!”


    無視道道嗬斥聲,朱由校看向田詔、劉朝一行,“你們也都跪至慈慶宮外,內廷盜寶一案就此結束。”


    “奴婢遵旨。”


    田詔、劉朝一行紛紛應道。


    既然要將清洗內廷這出好戲唱下去,朱由校就不能讓內廷失控,不然內廷敢出任何騷亂,這場政治好戲就會大打折扣。


    他要立威!!


    “魏忠賢。”


    “奴婢在。”


    魏忠賢忍著心驚,順勢跪倒在朱由校的跟前,原本他以為提押田詔一行至慈慶宮,是皇爺要親審內廷盜寶一案,萬沒有想到王安竟要被杖斃。


    朱由校俯瞰著魏忠賢,“朕讓你找的幾人,都帶來慈慶宮沒?”


    “稟皇爺,都帶來了。”


    魏忠賢當即稟道。


    “讓他們伴駕吧。”


    朱由校平靜道。


    “奴婢遵旨。”


    魏忠賢應了一聲,隨後便起身朝一處偏殿跑去,不多時,就見一些宦官低首,緊隨魏忠賢朝禦前低首跑來。


    “奴婢劉若愚、王承恩、方正化、高時明、李鳳翔、褚憲章、張國元……”


    “都起來吧。”


    看了眼跪地的眾宦官,朱由校擺手打斷,旋即看向魏忠賢,“魏伴伴,你即刻領人迴禦馬監坐鎮,其一,譴人至仁智殿,護佑大行皇帝梓宮,膽敢有驚擾梓宮者,一律格殺!


    其二,譴人至十二監四司八局,傳朕口諭,凡是在宮諸太監,悉數奉諭至慈慶宮外,敢有忤逆者,夷三族。


    其三,譴人至紫禁城諸門,傳朕口諭,奉諭行宮禁,敢有宮人從諸門跑脫,一律嚴懲不貸。


    其四,譴人至午門,傳朕口諭,命王體乾、李永貞二人,將權閹王安杖斃後,即刻迴宮協助你穩定秩序。


    其五,譴人至內廷各處,傳朕口諭,命各處皆待於原地,敢有傳遞謠言、煽動宮變者,一經查出,就地斬殺。


    其六,上述諸事落實後,魏伴伴親領禦馬監餘下之人,巡察內廷各處,宮禁沒有解除前,膽敢發生走水、盜寶、騷亂等事,魏伴伴,你就不必來見朕了,自裁謝罪吧。”


    “奴婢…遵旨!”


    魏忠賢雙手微顫,強忍驚懼,向朱由校作揖行禮。


    跟隨魏忠賢來慈慶宮的那幫太監,在魏忠賢領旨後,一個個神情略顯慌張,向朱由校作揖行禮後,便隨魏忠賢離開了慈慶宮。


    所有人都知道,內廷要變天了!


    適才還聚集著很多人,彼時的慈慶宮內顯得很空,朱由校負手而立,打量著跟前的劉若愚、王承恩、方正化一行宦官。


    針對內廷的清洗行動,伴隨司禮太監王安被逮於午門杖斃,就宣告著正式開始,不管要清洗幾日,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也隨即擺在朱由校眼前。


    自己究竟要怎樣掌控內廷,方能確保自身安全,同時保證絕對封閉,內廷就該是鐵板一塊,否則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那麽隻倚重魏忠賢就不行。


    權力一旦失去製衡和監督,不管是誰,都會被權力自身所腐蝕,繼而生出不該生的想法。


    趁著此次的內廷清洗,朱由校就要讓一批人登上台前,一批人待在幕後,形成相互牽製,相互製衡的權力構架。


    “劉若愚,高時明,李鳳翔。”


    “奴婢在。”


    被叫到的三人,低首上前作揖,朱由校打量著他們,神情看不出喜悲,“持朕的玉佩,即刻離宮赴錦衣衛,向駱思恭傳朕口諭,著錦衣衛進宮護駕。”


    “奴婢等遵旨。”


    三人忍著驚疑,劉若愚低首走上前,接過朱由校所遞玉佩,三人遂離開慈慶宮。


    好戲要開唱了,就看外朝誰先蹦躂出來吧。


    朱由校抬頭望向天空,刺眼的太陽,讓朱由校伸手擋在眼前,透過手縫去看天,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漏成篩子的內廷,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朱由校絕不相信外朝有司的人,會得不到一點消息。


    事實上當王安被押於午門,朱由校在慈慶宮下達旨意之際,此消息就開始在外朝傳遞起來。


    率先知曉消息的,就是位於文華殿的內閣。


    與午門遙望的六科直房,是第二個知曉的。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承天門遙望的吏部、戶部、兵部、禮部、工部等有司都先後知曉此事。


    外朝的這些閣臣、廷臣、京卿、京官等,當得知此等驚人的消息時,一個個都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新君頒布首道中旨一事,尚沒有得到定論,緊接著內廷就鬧出這等亂子,新君到底是想要幹什麽啊。


    在不少人還驚疑之際,一批大臣就朝慈慶宮趕去,被‘架著’的內閣首輔方從哲,神情凝重的次輔劉一燝,群輔韓爌,工科都給事中惠世揚,吏部尚書周嘉謨,戶部尚書李汝華,禮部尚書孫如遊,兵部尚書崔景榮,刑部尚書兼協理京營戎政黃克瓚等一行人,神情各異的走著。


    他們之中有急著來慈慶宮的,表現最明顯的當屬惠世揚,有被‘架著’來慈慶宮的,表現最明顯的當屬方從哲。


    站於慈慶宮外的駱養性,瞧見十數位外朝大臣,朝慈慶宮這邊趕來,當即轉身朝慈慶宮內走去。


    方從哲、劉一燝、韓爌等一行人,見到慈慶宮外跪著眾多太監宦官,內心生出各異的想法,誰都猜不透新君到底想幹什麽。


    “臣…方從哲求見!”


    迎著數道投來的注視,心亂如麻的方從哲,立於慈慶宮外朗聲道,劉一燝、韓爌、惠世揚等一行人緊隨其後。


    過了沒多久,宦官王承恩走出,傳達天子口諭召見諸臣,思緒各異的眾人聞言,紛紛朝慈慶宮內走去。


    “諸卿齊聚慈慶宮要見朕,所為何事?”


    坐在錦凳上的朱由校,揣著明白裝糊塗,打量著眼前的方從哲、劉一燝、韓爌等閣臣廷臣京卿。


    “臣鬥膽問陛下,內廷這是出了何事?”


    惠世揚率先走出,向朱由校作揖行禮道:“司禮太監王安為何被逮於午門杖斃,時下因內廷有動,朝野間……”


    真是夠聒噪的。


    朱由校眉頭微皺,看著喋喋不休的惠世揚,他知道,王安就是與惠世揚私下交情最好的。


    移宮一事之所以會發生,就是王安將內廷的情況,最先告訴給惠世揚的,這才有了後續那場鬧劇。


    “王安藏有禍心,朕將此權閹於午門杖斃,難道有何問題嗎?”朱由校收斂心神,看向惠世揚道。


    “陛下,此事恐有誤會。”


    惠世揚聞言再道:“司禮太監王安乃是忠良,此前大行皇帝禦極登基之初,就多次向禦前進諫,說王安藏有禍心,實屬是無稽之談,何況陛下禦極之初,宮中……”


    “臣附議!”


    “臣附議!”


    在惠世揚高談闊論一番後,劉一燝、韓爌、周嘉謨幾人紛紛附議,盡管他們猜不透新君所想,但王安不能死!


    “好,說的好啊。”


    朱由校撫掌大笑,看向惠世揚他們,“朕說權閹王安藏有禍心,諸卿卻覺得朕說的是錯的,那麽朕是不是能理解成,朕的內廷,朕說的不算?要是這樣的話,那朕現在搬出內廷,叫諸卿來住,諸卿意下如何啊!!”


    說到此處,朱由校臉色冷了下來。


    這種被頂撞冒犯的感覺,朱由校非常的不喜歡,明明他才是大明皇帝,可是想要幹些什麽事情,偏要去看文官的臉色,倘若是這樣的話,那這皇帝不做也罷!


    從方從哲、劉一燝這些人趕來慈慶宮,朱由校內心深處就堅定一個想法,他要堅定地去做暴君了,倘若不能震懾住外朝的文官群體,即便將內廷掌控在手,想要有效幹預和製衡朝堂,隻怕也會是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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