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高貴’的屍體被高高吊起,勒在脖子上的繩索把屍體的臉部變成了絳紫色,尿液順著繃直的雙腿滴下、滴下……


    在場的人們都把雙眼瞪得大大的,平民們目瞪口呆,貴族們膛目結舌,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恍若有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他們的脖子,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時隔了數百年、近千年,又有一具‘高貴’的屍體於這個刑場中誕生,平民與貴族又站在了一起,觀看著公正公開的行刑過程。


    但是沒有一個人心中有著半點的欣喜,他們心中被驚惶和恐懼填滿,什麽都裝不下了!


    “嗚!嗚!嗚——”


    又一個高貴的人被帶上了絞刑架,他的雙眼急出了淚水,可是嘴巴已經被布條堵上,他的舌頭不斷頂著綁在嘴上的布條,可是除了發出哀鳴之外,他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帶有優雅腔調的話語。


    這個貴族雙腿直發顫,可是卻被身後兩個鐵石心腸的士兵推搡著、拉拽著向前走去,最終走到了絞刑架下。


    鼻尖嗅到了一股上一個‘高貴之人’遺留在絞刑架下的排泄物臭味,那個貴族霍然雙膝跪地,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士兵甚至來不及阻攔,他就瘋狂地向著愷撒十三世的方向磕下了自己的腦袋。


    他的腦袋磕在了那堆穢物上,可他卻沒有絲毫在意。


    他想要活下去!他要活下去!他必須要活下去!


    “嗚!嗚!嗚!!!”


    已經有人忍不住側過了頭去,而愷撒十三世的視線卻一直緊緊地盯著那個絞刑架。


    ——那是處以不義者的刑罰!


    他身為貴族,在自己的領地作威作福,搶奪他人財產,為此不惜奪人性命的時候,可曾想象過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在他做下那些與搶劫無異的行為之時,可曾想象過自己也會麵臨這種刑罰?


    在放置絞刑架的高台下,唯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人在看到這個貴族被推上來之後,眼中爆發出了希望和期盼的光芒。


    在看到他跪下,並向愷撒十三世磕頭求饒的時候,擔憂的目光禁不住向後投注。


    在看到他們的皇帝無動於衷,嘴巴緊閉之時,便再也忍不住笑意,咧起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


    在等到那個貴族被兩個士兵拉扯起來,被繩索勒住脖子後,他們更是張開了嘴巴,用沙啞無比的嗓子大喊:“吊死他!吊死他!吊死他!!!”


    突然爆發的喝彩讓許多人都嚇到了,就連那兩個操作絞刑架的士兵也稍稍一愣。


    他們微微低頭望去,很輕易就找到了那幾個站在人群裏不住揮臂呐喊的家夥,他們都是衣衫襤褸,有的人蓬頭垢麵,有的人連一句話都說不出,隻是張著嘴,“啊呀啊呀”地跟著大喊。


    那些人已經熱淚盈眶,滾燙的淚水從烏漆嘛黑的臉上滑落,哽咽著呐喊。


    兩個士兵對視了一眼,兩人用力將手中繩索一拉,貴族的身軀騰空而起,雙腳在空中胡亂踢蹬,身軀在空中胡亂擺動。


    他們把繩索綁在了一旁,並且確保繩索不會因受刑者的掙紮而鬆動後,走下高台。


    在綁上繩索的時候,他們還聽到了台下劇烈的歡唿,就像是剛才那位貴族被吊死的時候一樣——所有人都在震驚,卻有幾個人在歡唿。


    行刑從早上一直持續到傍晚,所有應受到懲罰的貴族還沒有全部受刑,隻是天色已晚,今天的刑罰該結束了。


    從震驚到恐懼,從恐懼到麻木,這是今天所有觀看刑罰的貴族的心理曆程。


    巨大的恐懼依舊占據著他們的內心,可是他們已經不會再因為某個貴族被推上絞刑架而感到震撼了……已經不再會了。


    在行刑者宣布今天一天的刑罰結束之前,所有的平民都在歡唿,每一個貴族被推上絞刑架都值得他們去歡唿,而不再隻是他們的仇人……


    聽著那些歡唿聲,貴族們隻感覺渾身冰冷,分明是在驕陽似火的炎炎夏日,可是他們卻覺得又一股骨子裏傳出的寒冷遍布整個身軀。


    這股冰寒讓他們僵在了原地,不敢去嗬斥身邊那些歡唿的泥腿子,那些膽大包天的賤民。


    因為他們都知道,愷撒十三世,他們的皇帝正在注視著他們——就像是注視著那些受刑者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選擇正確,現在他們很可能就已經出現在了絞刑架上麵,而非站在這裏。


    這也是唯一一件讓他們感到慶幸的事情,他們在那次站隊的時候做出了可能是這一生當中最為正確的選擇。


    哪怕他們可能會因此丟掉一些權力,但也好過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站上了絞刑架的那些貴族,被皇帝和大貴族用‘不僅沒有盡到自己應盡的義務,還肆意掠奪治下領民的財產’的理由剝奪了爵位和繼續活下去的權力。


    煥然一新的《帝國法典》石碑靜悄悄地矗立在一邊,注視著從早到晚的行刑過程,就好像是近千年前那般,注視著事態變遷。


    感到疲憊的愷撒十三世閉上了雙眼,殘陽如血,血色的陽光曬在他的臉上,陰影慢慢攀上他的身軀,令他平添了幾分猙獰可怖。


    然而正是這一位皇帝,為他們主持了公道,特意把他們從遙遠的土地上,用一種“轟隆作響”的鋼鐵怪物帶到了這裏,把欺辱他們的貴族吊死在了他們的麵前。


    砰!


    一個平民率先跪到了地上,麵向著那位皇帝,熱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把自己的腦袋重重砸在了地上,又一次哭嚎了起來。


    然而,這隻是一個開始——


    愷撒十三世聽到動靜後猛然睜眼望去,卻見那些個平民一個又一個地跪倒在地,像是把腦袋狠狠砸在了地上一樣,向他表示出了自己僅有感謝手段。


    皇帝看著這一幕,瞳孔微縮,嘴巴囁嚅了一下,最後卻是將嘴角緊緊抿起。


    他的雙手死死攥著扶手,可是表麵上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


    心中感慨萬分,然而表麵上卻不能夠表現出任何情緒。


    身為一位皇帝,他必須要這麽做……必須要!


    “起來吧!”愷撒十三世淡淡說道。


    那些平民雖然停下了磕頭,卻仍是長跪不起。


    他們腦袋低垂,額角綻裂,鮮血汩汩湧出,隨著熱淚從臉上滑落。


    看到他們的那副慘狀,皇帝歎了口氣,對身後的人低聲吩咐道:“讓人去幫他們治療。”


    隨後,他就帶著無比複雜的情緒離開了這座刑場。


    他知道,如果他一直不離開的話,那些平民就會一直跪在那裏——他們,已經把他當作了他們的‘神’!


    “這不是一件好事……”坐在馬車裏,愷撒十三世雙眼緊閉,如此低聲告誡著自己。


    他不能夠驕傲自滿,因為帝國的變革還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而那些平民的感激卻會讓他產生這些情緒,所以他不能夠去理會!


    坐在馬車裏,馬車緩緩駛向永晝宮。


    馬車裏的皇帝,最終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為自己,為帝國,也為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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