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不安,財富教會的教宗踏入了那間議事廳,看著議事廳中已經坐滿了人的坐席,年老的教宗就更加不安了。


    被一個牧師攙扶著走進來的老教宗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他們注視著他們的教宗走到了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後,心情就有些緊張了。


    老教宗深吸口氣,左手握住了拐杖,耳邊傳來的竊竊私語更是讓他頗感煩躁。


    原本被女神召集就已經讓他感到不安了,現在確認了整個教會在哥爾頓的中高層都被召集了過來,這讓他感覺到了一些隱隱約約的‘威脅’。


    而這種‘威脅’不是來自於其他人,正是他所信仰的那位女神!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信仰那位女神了,時間過去了太久,而他又是一個擅長於遺忘的人類,他已經不記得了。


    那位女神給予了自己如今這個‘崇高’的地位,無論她想要做些什麽,自己都會跟隨著她的步伐……本應該如此,但是自己現在為什麽會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懼’呢?


    年老的軀體已經無法支撐過於繁重的衣飾,所以他的穿著已經足夠輕便了,但他現在仍舊感覺唿吸有些困難。


    渾濁不清的眼睛半睜著,就像是年輕時一樣的偷偷瞧著前方的那座雕像,那個笑容十分漂亮的女神現在還在他的心中嗎?


    老教宗心裏頭在胡思亂想,就連身邊樞機主教的輕聲叫喚都沒有聽到,直到他看到了一個虛影從雕像中走出,在他的眼前化作了實體時,他才迴過了神來。


    “諸位,日安。”


    女神輕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老教宗頓時便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左手用力握緊了拐杖的杖身,抿著嘴唇,過了一會,他心中暗歎,低首迴應道:“拜見,吾主……”


    司鐸、主教、騎士長都跟著老教宗一同向他們的女神低下了頭顱。


    財富女神環視了議事廳一圈,心中有些感慨,但她去意已決,已經沒有什麽能夠阻攔她的了。


    “諸位,你們可還記得,當年吾等對凡人許諾的誓言?”


    聽到了財富女神的話,在座的聖職者們麵麵相覷,都在詫異為什麽他們的女神要問這種問題。


    ‘神靈的歸神靈,凡人的歸凡人’,聽到那句話之後,他們心中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這一句話,這是時常被貴族麵對他們時提起的一句話。


    以前的莫爾貴族不會這麽說,但是現在的他們已經會了,也已經做過了。


    一些人心中有了些許的模糊猜測,但他們不敢確定……不僅是不敢確定,他們甚至在下意識的想要迴避這些問題,可是那個模糊的猜測卻在他們的腦海中盤桓不去。


    他們目露希冀地望向了財富女神,希望他們的女神不要說出那句話,但是……


    她還是說了!


    “神靈的歸神靈,凡人的歸凡人……”財富女神微微一歎,又強扯出了一個笑容,“莫爾商業聯邦、哥爾頓已經不屬於我們了,事實上,我們早該走了……”


    老教宗身體一顫,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抬起右手蒙住了自己的雙眼,有淚水自眼角滑落,他無聲的哭了。


    ……去哪?


    沒有了‘聖城’之後,他們該去哪裏?


    聖職者們很迷茫,所以他們像是求助一樣的看向了兩邊,卻發現其他人和他們一樣,也是一樣的滿麵茫然。


    離開了‘哥爾頓’,他們又該往哪裏去?


    莫說基層的聖職者,就算是他們,他們也有很多人是‘哥爾頓人’,是‘莫爾人’。


    聽女神的話,他們財富教會無疑是要進行搬遷,說起‘搬遷’……最有可能的就是‘聖城搬遷’。


    他們曾提起過的假設,這曾是他們開玩笑時說的玩笑話,現在居然要‘成真’了?


    自從神靈墜落凡間以來的八百多年,沒有任何一個神靈進行過聖城的搬遷,‘聖城搬遷’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假設,一個從未實現過的‘假設’。


    所以他們之間開玩笑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的用‘聖城搬遷’這件事來說笑,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件事也不可能成真……


    “嗬嗬,是啊,現在的‘哥爾頓’已經不適合我們了,畢竟莫爾現在也已經做大了,再用人家的國都作為聖城也有些不合適了。”一個樞機主教笑了起來,摸著自己花白的胡子問道:“吾主,我們接下來要搬到哪裏去?是‘恩索斯’嗎?”


    ‘恩索斯’是莫爾商業聯邦的一個大城市,也是這位樞機主教的故鄉。


    “不是。”財富女神搖了搖頭。


    那位樞機主教笑容一滯,強笑道:“也是,‘恩索斯’的商業並不算出眾,那麽是‘格雷姆港’嗎?還是‘萊頓’?”


    聖職者們仰望著他們的女神,希望她能夠點頭,希望她能夠說出一個令他們歡欣的答案。


    財富女神歎了口氣:“都不是……”


    花白胡子的樞機主教手上一抖,抓下了自己的一把胡子。


    他沒有喊痛,而是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同僚,卻發現他們一個個都低眉順眼,或是歎息不止。


    這位樞機主教握緊拳頭,目露悲戚,試圖抓住最後一絲希望,“那麽……是‘銀潮港’嗎?”


    隨著時光流逝,年歲老去,這位樞機主教的眼睛已經不再清澈,和一般老人無二樣的渾濁眼珠中透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愁。


    財富女神看著自己的信徒們俱露出了期盼的神情,心中不忍,卻十分決絕地咬牙說道:“也不是!莫爾已經不是曾經的莫爾了,貴族不再是曾經的貴族,教會……也不再是曾經的教會了。”


    說到最後,她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歎息道:“停下吧,都停下吧,我已經決定要離開了。不是‘恩索斯’、不是‘格雷姆港’,更不是‘萊頓城’,不是莫爾的任何城市,你們沒有感覺到嗎?他們已經在排斥我們了!”


    “神靈的歸神靈,凡人的……終歸於凡人,莫爾已經不是當初的莫爾,貴族已經不是當初的貴族,而我們,也不是當初的我們了。”


    “我已決定,要將‘聖城’搬遷!”


    老教宗擦去了自己的眼淚,看著那位璀璨耀眼的女神,那位充滿了朝氣與活力,現在又十分強勢的女神。


    他開口輕聲問道:“那麽,吾主,我們要去哪呢?”


    他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盡管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同意‘聖城搬遷’這件事,但至少在現在,他們不能夠提出來。


    聖職者們都在關心這件事,既然不是莫爾的城市,那麽又是哪裏呢?


    說起這個,財富女神終於笑了起來。


    她麵帶微笑,粉唇輕啟:“溫德城——悲風領……不,應該是‘悲鳴之風公國’的‘溫德城’!”


    “我已經與那位女仆長談妥了,將來教會的‘聖城’就是‘溫德城’,那座‘未來的奇跡之城’既是公國的國都,也會是我們的‘聖城’!”


    “開始準備吧,我的信徒!”財富女神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議事廳的大門,“通告整個大陸,並且開始準備,財富女神、我拉蒂妮亞,就要將聖城搬遷了!去吧,去告訴所有人!”


    有幾個樞機主教急了,但是有一個人比他們更快——


    老教宗嘴角含笑,顫顫巍巍地用力撐著拐杖站起,對著那位女神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謹遵諭令!”


    在他的心中,那位美麗的女神依舊存在,初見時的第一眼,那是他不敢忘記也不想忘記的情景。


    他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再從中年到老年……他一直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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