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她在一起,是被算計還是有意,我都不在乎,隨你們去吧……就像你也沒資格來質問我信裏那些事情是否真實存在,我不信你了。”這兩行字被念出來,原拓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杵了一下,他驀地伸手,想要從地上將信紙拿起來看個真切,指尖卻在即將接觸到那些碎片的時候,繃緊按在了地毯上。我不信你了……是否真實存在……被算計,還是有意……這些散亂的聲音在腦海中盤旋,又以母親的口吻說出來,原拓總覺得應該已經窺得了某些真相,但思緒亂糟糟的,腦子一時不大會轉了。童雋在旁邊抓住了他的手臂,溫柔地拍了兩下,然後將一杯水遞到原拓唇邊。原拓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水,還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混亂地道:“這是我媽寫給我爸的。”童雋道:“能看出來。”原拓道:“你說她這是什麽意思?因為得知了裴洋和李欣麗在一起的事,她不信任裴洋了,那麽接下來她做了什麽?是也為了報複對方,真的發展了一段婚外情,還是被人誣陷,不屑解釋?”與其說他在問童雋,其實原拓更多的是在自言自語,童雋將那個舊信封拿起來,說道:“這上麵有郵戳,是有人給你爸爸寄了一封信。但既然親子鑒定上寫明了你是他的親生兒子,那信封裏麵裝的肯定不是這張鑒定書,估計是伯母跟其他人來往的某些證據,當然有可能是假的。”以裴洋的性格,收到別人的來信說老婆出軌,對於他來說肯定是奇恥大辱,不會留下這些東西,親子鑒定說不定就是在收到信之後做的。做完了之後,他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態,把親子鑒定連同原笑娟那些撕碎的信紙都給放到了信封裏麵,夾在一本閑置的書中深藏至今。童雋想象中,裴洋對待任何一個女人都是一時興起,玩玩而已,但如今看他跟李欣麗的相處方式,再看他某些細節處的言行,他能感覺到,裴洋對原笑娟其實並非沒有感情。隻不過他的感情,太淺了。原拓也有這種感覺,他以前不懂感情,可能不會想那麽多,現在跟童雋在一起了,懂得愛上一個人的滋味,才更覺得裴洋諷刺。他忽然覺得興味索然,將那些東西重新塞迴破爛的信封裏,往旁邊一丟,說道:“算了,反正證明是他先出軌的,不管我媽在之後做了什麽,裴洋也沒有立場指責。”童雋道:“這些東西……?”原拓道:“沒什麽用的都扔了吧。”跟裴洋有關的他一樣都不想留,幹脆就都裝迴到箱子裏,準備明早放到小區外麵的垃圾桶旁邊去裏麵有不少還能用的好東西,拾荒的老人看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童雋將那本相冊打開,把裏麵的照片都一張張抽出來,有裴洋的撕碎,原笑娟和原拓的留下來。在他將一張照片抽出來的時候,忽然從相片後麵掉出來了一張疊好的紙。童雋“咦”了一聲,將紙展開,驚詫地發現,又是一幅原笑娟的畫像。原拓湊過來看見,也吃了一驚。這幅畫和之前童雋在李瑜航手機裏看見的那幅不一樣,那上麵原笑娟是短發,這張則是長發,人也稍微胖了一些。原拓拿著這張畫端詳半天,當真相一層層抽絲剝繭出來之後,他已經由之前的激動、憤怒、疑惑變成了可以平靜接受任何事。“這張應該是我出生之後不久畫的。”童雋道:“明天找人去做個筆跡鑒定吧,看看是不是兩幅畫都出自鄭安秋之手。”他也有點淩亂了,如果這兩幅畫都是鄭安秋畫的,那就說明他跟原笑娟的交情應該匪淺,尤其是又在他們調查原笑娟有沒有出軌的時候出現了這些畫像,實在讓人想多心都不行。不管是他為了汙蔑原笑娟故意畫了畫像,還是鄭安秋跟原笑娟之間真的有過密切的來往,童雋都覺得很匪夷所思再怎麽說,這也是他的繼父啊。他的繼父跟原拓的親媽?而且原笑娟離婚的時候,鄭安秋跟他前妻的婚姻應該已經結束,但還要在好幾年之後才認識邵玉琳,正好是空檔期。但後來原笑娟那麽落魄,這個人可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過,原拓甚至根本就沒見過他。童雋能從原主的記憶中感到鄭安秋一直對他和邵玉琳都很好,但他……是真心的嗎?原拓也是同等一言難盡的心情,他在噩夢中看見自己的未來,本以為隻要努力就能躲避開那些陰謀算計,但他現在逐漸發現,原來所有的一切,在他出生之前就開始了。其實原拓很想讓童雋看到一個最好的自己,他喜歡上童雋之後,也一直為了變得開朗和光明而努力著。但無論怎麽迴避,所有這些肮髒的、陰暗的東西,還是毫無保留地呈現到了他的心上人麵前。他把畫收起來,抬頭看見童雋也在蹙眉沉思,便對著他展開手臂:“抱一下。”童雋湊過去,然後被原拓一把攬進懷裏,緊緊抱住。原拓將下巴抵在童雋的肩上,慢慢地說:“你看看,我們家這麽多麻煩和陰謀,總讓你跟著我煩心。”“不煩心。”童雋拍了拍他的背,“我就是因為這個認識你的呀,而且因為認識了你,我才是現在的我。”初見時溫熱的奶茶、一頁頁粘貼整齊的課本、星光下燃著電子蠟燭的生日蛋糕、在他失控時那個不顧一切的擁抱、無法自製的被吸引和想要靠近、黑暗中偷來的親吻……兩個懷抱著遺憾的人,竟然不知不覺,沿著那個機緣巧合的開端,走了這麽遠。原拓喃喃地說:“我愛你。”他沉默了會,又重複了一遍:“很愛你。”童雋微微笑著:“我也愛你。”原拓鬆開他,從衣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之後,裏麵裝著一枚玉質極佳的觀音像,瑩潤剔透,觸手生溫,一看就價值不菲。原拓道:“我把咱們的事跟我爺爺說了,這是他給的,聽說已經傳了五代以上了。雖然裴家的傳家寶沒什麽可稀罕的,不過男戴觀音女戴佛,你以後掛著點,保平安。”直到原拓把觀音掛到了他的脖子上,童雋才反應過來,驚訝地道:“你都跟家裏說了,你爺爺沒生氣?”原拓微笑著說:“當然沒有了,你有什麽可讓他挑剔不滿的地方?這不是一聽我說了這件事,連禮物都送了嗎。他覺得我找你,很有眼光和本事。”童雋道:“性別都不在意?以後沒孩子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