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精神病吧!”黃誌達母親往後退了一步:“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嫌我的話說得難聽,夜心屍骨未寒你就來跟我說房子的事兒,你就不過分?按道理說你們才是她的家人,有什麽事情也應該交給你們辦。她到死寧願把房子托付給我這個外人都不給你們,你說是為什麽……你怎麽不去太平間質問她呢?是做了虧心不敢去嗎?”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黃誌達的母親就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你應該盼著我沒精神病……因為……精神病殺人不用坐牢……”


    “你……你……你想做什麽……”黃誌達的母親一轉身躲到了黃誌達身後。


    “我不想做什麽,隻是想弄清楚夜心到底為什麽要自殺。”我看著黃誌達:“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夜心,先是把她照顧流產了,現在又把她照顧進了太平間,你可真會照顧人。”


    “心心……心心……她是自殺的……”黃誌達訥訥地說:“不關我的事兒……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做……”


    “人活得好好的怎麽會自殺?你怎麽不去呢?”我恨恨地瞪著黃誌達:“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希望最好是不關你的事兒……”


    瀟湘走過來推了黃誌達一把,黃誌達就像是在風中搖擺的樹枝,又往後退了好幾步:“夜心不能白死,這件事兒咱們沒完!”


    “少奶奶,這裏我會讓人處理妥當。”阿誠掃了一眼黃誌達母子,然後對我說:“您還是迴家休息吧,少爺也該迴家了。”


    “這天氣也不好,你還早點兒迴去,夜心的後事我會看著辦的,實在放不下,等下葬的時候再過來看她。”瀟湘衝胡玲使了個眼色。


    “少奶奶我們先迴去吧。”胡玲過來扶住我。


    “夜心媽媽和弟弟那邊你比較熟悉,也通知一下吧。”我歎了口氣,由胡玲和阿誠陪著離開了醫院。


    車子行駛在路上雨卻一直還在下著,跟剛才比已經小了很多。可是天空依舊陰沉沉的一片鉛灰色,明明還不到五點鍾,天卻已經黑了。車子駛進別墅時,窗子裏流瀉出來的光在雨霧中朦朦朧朧的特別漂亮,是帶著煙火氣的溫暖。


    下胡玲扶著我下了車,阿誠在後麵撐著傘。我一進門蘭姨早就等在門口,一邊幫我換拖鞋一邊說:“少奶奶您可迴來了,少爺迴家看您不在家,這又下著大雨可是擔心壞了……”


    “哦。”我的外套帶著水汽,貼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小靜接過我脫下來的外套,給我身上裹了一條披肩,蘭姨又交代人給我煮薑棗湯。


    喬奕諶聽到這邊的動靜,快步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冷不冷?”


    “不冷。”我一迴來就被大家眾星拱月似的照顧著,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兒,你們不用這麽緊張。”


    “這麽大的雨也敢往外跑,誰能不緊張?”喬奕諶攬著我的腰往樓上走:“先衝個澡暖一暖。”


    “好。”


    喬奕諶把我帶進浴室,幫我試好水溫:“你先洗澡,我去給你拿換的衣服。”


    “哦,謝謝。”我衝喬奕諶討好的笑笑。


    喬奕諶戳了戳我的額頭:“總是調皮。”


    喬奕諶坐在沙發處理文件,看到我從浴室出來,衝我招招手:“過來,把薑湯喝了。”


    我坐過去看著燉盅裏的薑湯皺皺眉,我最不喜歡薑了……“可以不喝嗎?”


    “你說呢?”喬奕諶把手裏的文件放到茶幾上。


    “可以。”我認真地點點頭。


    “不可以。”喬奕諶端起燉盅在一半的位置比了一下:“喝到這裏勉強接受,你自己喝還是我喂你喝?”


    “我自己……”我捏著勺子盛了一勺放進嘴裏,然後再盛一勺,又甜又辣還有特別衝的生薑味道,真是……太酸爽了……


    喬奕諶笑著把我皺著眉揉開:“再讓你冒著雨往外跑!”


    我真的把燉盅裏的薑湯喝到一半的位置然後放下燉盅,輕輕挽住喬奕諶的手臂:“你可不可以幫我查件事情。”


    喬奕諶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湊過去吻了一下。喬奕諶伸出手臂,把我抱起來放在腿上,讓我靠在他胸前:“查什麽?”


    “夜心……”我把臉埋進喬奕諶的頸窩裏:“夜心過世了……就在剛才……醫生說她吃了很多安眠藥……不到100片也差不多……”


    “事情我會查清楚的,你不許太難過,現在寶寶更重要。”喬奕諶抬起我的臉,把我眼角的淚珠擦去:“我知道這麽說或許太冷漠,但人死不能複生,要節哀順變。”


    “我知道。”我悶悶地點點頭。


    “明天是爸爸的生日,我要過去送禮物順便吃飯,晚一點兒才能迴來陪你,你自己吃晚餐別等我。”喬奕諶用毛巾擦著我還沒幹透的頭發。


    “哦……”


    “一頓飯不陪你吃就不高興了?”喬奕諶捏了下我的鼻子。


    “不是……”


    “那是什麽?”


    “你會跟別人一起去……”我噘著嘴。


    “嗯……”喬奕諶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不相信我?”


    “就是因為相信才更不高興!如果我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注定要不開心,我寧願那個人是我。可是,你這麽做根本就是我們都不開心……”我霸道地摟住喬奕諶的脖子:“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乖乖等我迴來,嗯?”喬奕諶揉了揉我頭發。


    “好吧……”


    “難得這麽聽話,想要什麽獎勵?”喬奕諶笑著問我。


    “冰激淩。”我舔了下嘴唇。


    “冰激淩不行……”喬奕諶彈了下我的額頭:“吃雙皮奶吧,那個看起來跟冰激淩差不多。”


    “根本就是差很多!”我翻了個白眼。


    “不許胡鬧,冰激淩不行……”喬奕諶想了一下:“讓蘭姨給你做楊枝甘露,可以冰一小會兒。”


    “好吧……”我抬起頭看著喬奕諶:“其實你的真實職業是談判專家?”


    “嗬嗬。”喬奕諶笑了起來:“你以為對別人我會有這麽好的耐心去一點一點地談?下去吃飯吧,吃完飯可以領取獎勵。”


    “我給瀟湘打個電話,看她迴家了沒。”我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都六點多了。


    瀟湘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夜心的媽媽說家裏沒什麽親戚要通知,所以一切從簡,明天上午10點在殯儀館遺體告別,下午下葬。我看著窗外依舊不肯停歇的雨水,好像要將整個城市淹沒掉。我寧願相信這是夜心在哭泣,為她這一輩子的付出和努力感到委屈和不值。


    第二天早上還是陰沉沉的,我吃過早飯就去了殯儀館。實在沒有什麽合適的衣服,選了一條黑色的高腰連衣裙,外麵搭了一件比較正式黑色小西裝。我發現這個款式的黑色裙子似乎有隱形功能,穿成這樣後,如果不是特別注意的話,基本看不出我是個孕婦,還挺神奇的。


    殯儀館的其他吊唁廳都陸續有親屬過來吊唁,我們這邊除了瀟湘通知了幾個跟夜心要好的小姐妹,再沒人來送夜心最後一程了。黃誌達始終訥訥地站在那裏,似乎三魂七魄已經掉了一半,他的母親更是連影子都沒見到。人人都說戲子無情表子無義,那些滿口仁義道德人其實才最是無情,這個世界要多荒唐有就多荒唐。


    我們從墓園出來才四點,我讓瀟湘把夜心的弟弟叫了過來:“小川,你姐的遺書你都看過了吧?”


    “嗯。”夜川點點頭。


    “你姐的房子我還有用暫時不會賣,你要是等錢用我可以按照市場價折錢給你。如果你願意等,這房子我用完就是你的。”


    “瀟湘姐說您要查害死我姐的兇手,房子您用多久都行,隻要能把害死我姐的人找出來,這房子我不要也行。我姐根本就不是小心眼兒的人,不會隨隨便便自殺的……”夜川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我衝瀟湘點點頭,瀟湘打開包把房產證拿給夜川:“這個你拿著,房子什麽用完我再通知你。”


    “還是你先幫我收著吧,我真的不要。”夜川搖搖頭。


    “你姐也是要把房子留給你的,拿著吧。如果覺得有什麽愧疚,有時間就多來看看她。”我歎了口氣向著車子走去。人啊,無論活著的時候有多風光或者多淒涼,死了之後都是收在那麽一個小小的罐子裏,就算得到再多東西又如何,不是照樣應了那句殊途同歸。


    我迴到星河苑時,有輛黑色的加長版本奔馳堵在門口,老趙都沒辦法把車開進院子裏了。我隻好在門口下了車,從外麵走迴去。春天時我讓園丁在門口種了一片虞美人,每天坐車進來也沒注意,今天走進來才發現已經開了,火紅的一片特別好看。虞美人在古代寓意著生離死別與悲歌,倒是很應今天的事情。


    車停的這麽霸道,估計家裏自然有同樣霸道的人在等著。我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還不到五點,這人必然不是衝喬奕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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