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很豐盛,六菜一湯都是黃誌達和夜心做的。要說菜式,都很家常也沒有餐廳裏做的精致,可是……看到簡單的食材經由兩個人的手做成可口的飯菜,感覺特別溫馨幸福。或許這樣平實淺近的幸福離我跟瀟湘都太遠遙遠了,讓我們覺得新奇又難以企及。

    吃過午餐我們又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夜心還順便拿了喜帖給我們——送呈景昕女士台啟,謹訂於二零xx年公曆元月一日(星期日),為黃誌達先生、夜心女士舉行結婚典禮敬備喜宴,恭請景昕女士光臨悅然樓酒店,敬邀。

    “這就是喜帖……”瀟湘捏著她那張瞧了又瞧。

    “不至於吧,沒發過還沒收過?”我把喜帖丟進包裏。

    “我還真沒收到過。”瀟湘點了一支煙:“走得近的親戚呢,知道我是********,嫌我丟臉不會請我。至於朋友……都是場子裏討生活的姐妹,不是給人家當**就是賺夠錢迴家鄉低調嫁人……像夜心這樣明媒正娶的有幾個?”

    “得了。”瀟湘的話很實在,就是因為實在讓人更心酸。我搶過她指間的煙擰滅丟到地上:“你現在不是脫離霜林醉這苦海了,就別再悲春傷秋了。”

    “昕昕,我真的沒覺得霜林醉是苦海。相反的,我很慶幸我當時換場子去了霜林醉,更慶幸遇到你……

    我沒跟你說過為什麽換場子吧?那時我在城東的沃滋上班還不到一個月,我親眼看到八麵玲瓏小姐妹被客人拖進包間,所有人對她的反抗掙紮都視而不見。我想幫她報警,經理讓我少管閑事,還把我的手機踩了個粉碎……後來她被蹂躪的不成樣子,在醫院躺了20多天。我被嚇得不輕,怕有一天自己也遇到**的客人,到時候沒人管我死活才換了場子……”瀟湘嘴角浮出一抹淒然的淺笑:“我現在才是走上了不歸路,做了莊鵬見不得光的**,永遠都不會有個正大光明的身份……我原來也想老老實實地當好他的**,趁年輕多存點兒錢,就算以後孤獨終老也不至於太慘。可是,昕昕……你知道嗎……人啊……總是很貪心,得到這個還想要那個……”瀟湘歎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我們總是覺得自己不幸福,不是擁有的太少,而是想要的太多。”

    “所以就要好好地活著,隻要有口氣在,一切就都有可能。”我一直都相信,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所有失去的,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我們隻需要去努力,去盡人事。

    我跟瀟湘走出小區,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瀟湘又點了支煙:“你迴家?先送你……”

    “我去霜林醉,今天平安夜會很忙。”

    “那我跟你一起。”瀟湘跟司機說了地址。

    晚上真是很忙,一個名正言順的狂歡理由使人們終於找到了宣泄壓力的出口,霜林醉的房頂都要給掀翻了。我上上下下地繞了一圈,迴到辦公室。

    “要不要我幫你再去溜一遍場子讓他們多開幾瓶有年份的酒?”瀟湘靠在沙發裏,像條旖旎生姿的美女蛇。

    “你別作妖,我怕莊鵬來砸我場子。”我從酒櫃裏挑了一瓶98年的kruglsdmb,金棕色的香檳落進修長的香檳杯裏,蜜餞味、奶油蛋糕味、烤杏仁味……層次分明的酒香將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彌散在空氣裏。我將一杯放到瀟湘手裏:“mrrhrstmsv!”

    “謝謝……”瀟湘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的老天!”我握住瀟湘繼續倒酒的手腕:“我這酒可是很貴的……不是這麽個喝法……”

    “知道……知道……”瀟湘又倒了一杯:“幹杯……”

    或許是我們兩個人心情都不太好,究竟喝了多少我有些記不清楚,隻是記得紅酒香檳開了好幾瓶。

    第二天一早,我從沙發上爬起來,真是頭痛欲裂,脖子也痛得不行。我拍了拍旁邊的瀟湘:“瀟湘,醒醒……”

    “嗯……別吵……”瀟湘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抱枕下麵。

    我搖搖頭,先從壁櫃裏拿了條毯子給瀟湘蓋上,然後去盥洗室洗了把臉。

    昨天霜林醉通宵營業,所以一早還有保潔在做清潔。每逢這樣的節日王凱怕人多鬧事兒,都在辦公室值班。他看到我一早出現在走廊上,不由得皺起了眉:“我看著你還不放心,耗了一宿?”

    “不是……我被瀟湘灌醉了……”我衝王凱笑笑。

    “你倆還學會自相殘殺了?”王凱一副見到鬼的樣子,吩咐後廚準備早餐。

    我和王凱在一樓的吧台吃早餐。明明是早上,可是這裏永遠都照不進來陽光,作為照明的永遠是有些**不明的燈光。昨天晚餐沒吃,我是真餓了,一口氣吃了三塊三明治,然後端起熱橙汁喝了小半杯。

    “阿嚏……”我撤了一張紙巾捂住鼻子。

    “感冒了?”王凱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可能……”我擦了擦鼻涕:“我吃好了,你繼續。”

    “一會兒把醒酒湯喝了趕快迴家去休息,真是服了你了……”王凱像個男保姆一樣囑咐我。

    “知道……知道了……”我舉手投降。

    我端著醒酒湯和給瀟湘準備的早餐迴了辦公室,瀟湘已經醒來了,陪著笑臉接電話。能讓瀟湘笑得像哈士奇一樣的,估計除了莊鵬沒別人了。瀟湘掛了電話,衝進盥洗室,出來時已經畫好了妝。一邊穿外套一邊衝我討好地笑笑:“昨天沒迴家把莊鵬惹毛了,我先走一步,改天帶你吃大餐哈。”

    “吃了早餐再走?”我看瀟湘一副歸心似箭的樣子,她估計也不可能留下。

    “不了,他在樓下等我呢……”瀟湘擺擺手。

    “醒酒湯喝了再去吧,待會兒被訓的時候也好清醒點兒,有個眉眼高低。”我把醒酒湯拿給瀟湘。

    對付莊鵬不需要頭腦清醒,瀟湘一邊喝醒酒湯一邊說:“講不過他的時候直接撲倒,然後他就消停了!”

    “……”我徹底無語了。

    “屢試不爽……”瀟湘衝我眨眨眼,“你要是那天把三少惹毛了就用這招,保證妥妥的。”

    “嗬嗬……”把喬奕諶撲倒?那絕對是我瘋了……

    瀟湘灌完一碗醒酒湯,拎著包包跑了。

    我慢條斯理地喝完醒酒湯,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我就說嘛,我人緣也不至於差到聖誕節連條祝福短信都沒有。我找出充電器給手機衝上電,打開手機後果然湧入十幾條短信,有不少是很官方的祝福。葉熙和楊程錦都發了信息,說送他們的禮物都收到了很喜歡。還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兩個是黎洺的,一個是媽媽的,剩下全是喬奕諶打過來的。我現在頭疼的厲害,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就都沒迴。

    本來是想迴家的,可是迴家也是一個人。我扭身倒在沙發上,扯過剛才給瀟湘蓋的毯子搭在身上。反正聖誕節晚上也很忙,我幹脆就待在這裏,省的晚上再過來一趟。由於宿醉,我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再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我的頭痛、喉嚨痛、鼻子也不通氣了,看來是感冒加重了……早知道睡覺之前吃點感冒藥,說不定現在會好點兒。

    我把連著充電器的手機拔下來,接通了電話:“喂……楊醫生……”

    “景昕?你怎麽了?”楊程錦聽出我聲音不對:“嗓子怎麽是啞的?是不是生病了?”

    “有點兒感冒……”我迴答。

    “你現在在哪兒?”楊程錦又問。

    “我……在店裏……”我喉嚨痛死了,根本不想說話。

    “你等著,我去看你一下……”

    “不用了……”我覺得讓楊程錦跑一趟不太合適:“你告訴我買什麽藥就行了……”

    “我沒看到你怎麽開藥?”楊程錦無奈的說:“孫悟空醫病還得懸絲診脈呢。”

    “……”我真是無法反駁。

    楊程錦過來時我正在擦鼻涕,剛才已經咳得眼淚汪汪的了。他摸了摸我的額頭:“跟我迴醫院,都發燒了。”

    “哦。”我自己也覺得這次感冒有點兒魔性,哪兒都很難受,乖乖跟著楊程錦去了醫院。

    楊程錦帶我看了病,然後沒有去輸液室掛水,直接把我帶迴了病區。給我找了一間沒人住的病房,親手給我打上點滴:“困了就睡會兒,我給你看著。”

    我搖了搖頭,喉嚨太痛了都發不出聲音了。

    “我先出去一下。”楊程錦又給我調節了一下點滴的速度,出去了。

    我一個人待在病房裏特別安靜,喬奕諶又打來電話時,我直接掛斷了。首先,我是真的不想跟他說話;其次,就算現在想說,也說不出了。

    不一會兒楊程錦拎著一隻手提袋走進來,我買了點你需要的東西。楊程錦拿出一雙女士拖鞋放到**邊,然後把新買迴來的杯子和毛巾都洗了一遍放好。

    “晚上你就住這裏,剛好我值夜班可以看著你。”楊程錦又摸了摸我的額頭:“現在雖然不燒了,我估計傍晚的時候還會發燒。”

    我衝楊程錦點點頭。

    “楊主任,您在食堂訂的粥送過來了。”一個**拎著一盒粥走進來。

    “謝謝。”楊程錦接過粥放到桌子上,打開蓋子散熱:“你還沒吃午餐,先喝點兒粥。”

    “謝謝。”我被自己聲音嚇住了,簡直像鐵鏈拖過柏油路麵的響聲。

    “喝點水潤潤喉。”楊程錦倒了杯水遞到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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