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墨雙手抱胸,低頭。

    宋河生移開目光,有些手足無措,他轉過身,“我去外麵,你自己先看看是什麽情況。”

    他抬腳往外走,還是不放心,又強調,“有什麽事叫我。”

    他站在門外,細聽門內動靜,但很久過去,裏麵都悄無聲息。

    “墨囡?”他忍不住叫她。

    “墨囡?”

    在連續叫了多聲以後,裏麵卻傳來細碎的抽泣聲。

    他腦袋裏“嗡”的一聲炸了,直接推門闖入,隻見她雙手將襯衫衣襟緊緊收攏裹住她自己,低著頭,啜泣。

    他快步上前,“墨囡,很疼?”

    她低頭不語。

    他站在她麵前,雙手捏緊拳頭又鬆開,捏緊又鬆開,腳尖蹭著地麵,口罩遮蓋下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

    “墨囡……”他焦急卻又無措,“我……我……看看?”

    陳一墨隻是搖頭,眼淚掉在褲子上。

    “那……我們再去醫院?讓醫生看看?”

    她還是搖頭。

    他忽然想到一個法子,“我叫胖丫來!”

    他轉身就要跑,衣角卻被扯住,低頭,隻看見一雙蔥白的泛著青的手指,用力拽著他衣服,好像生怕他就這麽走了。

    他無奈,片刻躊躇,握住了那隻手,蹲下來,柔聲,“墨囡,我不走,但是你得告訴我,傷得重不重?是不是很疼?”

    她搖搖頭,頭卻埋得更低了。

    隻要沒大傷就好了……

    他鬆了一口氣,卻聽她抽噎著,用極小極小的聲音說了句什麽。

    “嗯?”他沒聽清,伸手拂開擋住她臉的發絲,“你說什麽?”

    她哽著,很艱難地大聲了些,“你……會不會覺得我……”卻再也說不下去,淚水噗噗地落。

    “不會!”他卻是懂了,一聲爆喝,將她整個人抱入懷裏,隔著口罩,唇用力印在她額頭,“不會,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是最好的,最好最好……”

    她在他懷裏放肆哭了起來。

    淚水磅礴中,她推開他,慢慢拉開自己的衣襟。

    花骨朵一般的身體,第一次向宋河生綻放,然而,卻沒有任何悸動,更沒有衝動,有的,隻是刺痛。

    那些擦傷的血痕、沾上的泥沙,都刺痛著他的眼,更痛的,是上麵的指印,青的青,紅的紅,觸目驚心……

    那些手指,此刻滯後地狠狠揪著他的心,他咬緊牙關,壓下眼裏的戾氣,隻讓柔光籠罩著她,輕輕拉下她的手,輕輕替她合上衣服,再輕輕抱住她,輕輕對她說,“沒事,別怕,等下我們洗洗,再擦點藥,過幾天就好了,沒事的啊,沒事……”

    像哄一個小孩兒,聲音又輕又柔,然而,在陳一墨看不見的方向,他眼裏的狠厲,卻一閃而過……

    等她平靜下來,給她把泥沙清洗幹淨,擦傷的地方消毒,讓她就在這裏休息了,別再迴家。

    一盞橘黃的台燈,光線調到最暗。

    陳一墨靜靜躺在被子裏,床墊柔軟,被子鬆暖,他就在旁邊,鬆鬆軟軟的安全感將她包圍,好像一切都安定下來了。

    什麽都不怕了,就像,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河生哥……”她嗓子有點嘶。

    “嗯?我在。”他的手伸入被子,握住了她的手。

    “你等下……”

    “我等下不走,在這裏陪你。”

    她笑了笑,抿著嘴。

    房間裏沉默了一會兒。

    宋河生有點心不在焉。

    “河生哥?”

    他收迴心思,“嗯?”

    “胖丫的咖啡館是後天開業?”

    “是啊,我今天還去看過,都準備好了。”

    “胖叔終於同意胖丫和她男朋友了?”胖丫有男朋友了,但胖叔不喜歡,胖丫爭取了好久。

    “嗯。”

    陳一墨眼睛亮亮的,“你見過她男朋友嗎?我都沒見過呢。”

    “見過,今天還見了呢,嗯……挺帥的。”

    “河生哥,你在我眼裏,也很帥,不管怎麽樣,就是最好最好的。”被子下,她捏著他手指的手都加了幾分力道。

    宋河生淺淺一笑,眼裏柔光湧動,“我知道。”這丫頭也太敏感了些,生怕他自卑了,而且,也太好了些,自己剛剛才經曆了可怕的事,就開始處處考慮他了……

    “河生哥……”她就喜歡看他這樣的眼神,就算他遮著臉,她也知道他在笑,他一笑啊,這個世界就更溫暖了。

    “不困啊?”他擔心她還在害怕,所以遲遲不肯睡,“我保證不走,一直在這裏陪你。”

    “我想和你說話。”她眨眨眼,“胖丫爸爸為什麽不喜歡她男朋友你知道嗎?”

    胖叔背地裏怎麽吐槽的他當然知道,“說這小子看著就滑頭,不老實,怕胖丫拿捏不住他,也不踏實,繡花枕頭一個,靠不住。”

    陳一墨笑了笑,“所以,還是河生哥這樣的最可靠。”

    宋河生再度一笑,實際上胖叔背地裏也這樣說過,當然還加了個前提:如果臉沒壞就好了。

    “河生哥,還是我們這個小院兒住著最舒服。”陳一墨歎息,“等我畢業了,我們就住這裏吧,大黑也可以住得寬敞些,他還是習慣這裏。”

    宋河生眼神微微一縮,“你現在就住這裏吧,從今以後就住這。”

    “這樣好嗎?”陳一墨有些猶豫。

    “沒什麽不好的!就住這!”宋河生的語氣愈加堅定。

    “這兩天也隻能住這兒了。”她這一臉的傷,也不便到處走,但胖丫的咖啡館開業她是必去的,到時候也學宋河生戴個口罩,她又問,“我們要給胖丫送個花籃吧?還要買招財貓?”

    “嗯,花籃我都訂好了,明天再去買個招財貓。”

    兩人就這麽說著話,也沒什麽重要議題,東扯扯西扯扯,大半個夜晚就過去了,陳一墨也終於聊累了,漸漸沉睡,睡著前打了個嗬欠,雙眼惺忪,“河生哥,你也睡吧。”卻還握著他的手舍不得鬆開。

    他也舍不得鬆啊……

    萬一他鬆手了,她做噩夢怎麽辦?

    看著她沉沉的睡顏,他的目光卻漸漸冷硬……

    ————————

    還是那條沒有燈的路,陳一鳴慌慌張張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邊走邊迴頭看,忽的,撞上一堵肉牆,又硬又結實,直接把他撞得站不穩腳,摔倒在地。

    “啊——”他驚了一大跳,叫出聲來,隻見前麵一個黑影,“誰……誰?”

    “啪”的一聲,打火機一亮,眼前出現一張疤痕猙獰的臉。

    “啊——媽——”陳一鳴這迴真的嚇到了,腳軟得站都站不起,調頭往後爬,結果被人直接拎了起來,也叫不出聲了,一雙大手從後繞過來鎖住了他的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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