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熊孩子找什麽呢?蘇北涼疑惑的坐起身,從床上躡手躡腳的走下來,悄無聲息的站在了蘇瑾身後。在他專心致誌翻找的時候,忽然大喝一聲,嚇得蘇瑾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小團子抬頭看著正俯身對他微笑的蘇北涼,一股寒意瞬間爬遍全身,他趕緊連滾帶爬的站起來,警惕的瞪著他:“你,你要做什麽!”蘇北涼幾步走到門前,用力將門板合上,還掛上了門閂,轉身抱著肩膀微微笑道:“殿下不請自來,在我寢殿裏隨便亂翻,怎麽還反問我做什麽,這句話該是我問殿下才是。”因為蘇北涼的聲音細膩柔和,如不是在盛怒的情況下,是不會讓人感到十分緊張壓迫的。可饒是如此,第一次偷東西被抓包的蘇瑾也不免有些害怕,太傅說過,不問自取便是偷。若不是為了把這個醜八怪趕出宮去,他才不會偷東西呢!蘇瑾心虛的不敢對上蘇北涼的視線,他垂著頭,有些色厲內荏:“我,我……整個皇宮都是本殿的,本殿愛去哪去哪,你管不著!”“是,我確實管不著。可殿下之前毀壞的那些器具和草圖,都是我用來醫治天星疫的藥方和煉製藥丸的容器,殿下毀壞一次,那些病人就會晚一天被治愈。殿下可知一天因為疫病死去的人有多少。”看著蘇瑾愈加惶恐的眼神,蘇北涼直接伸出一隻手,“五百人,一天因為疫病而亡的就有這麽多,殿下弄壞一次我的東西,就有五百人會因此而失去生命,殿下如此天資聰穎,應該能算得出來,你一共害死了多少人吧?“其實寢殿裏那些都是蘇北涼做實驗的廢棄工具,就算毀壞了,也不會影響製藥的進度,但他故意這麽說,就是想讓蘇瑾明白,自己的行為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雖然有些嚇唬小孩的成分,可若不這麽做,以後若真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放在寢殿裏被他毀壞,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了。果不其然,小團子看著蘇北涼那臉嚴肅的表情,肉嘟嘟的小臉露出了駭然的神色,有些慌張的看著地麵,麵色慘白,害怕的全身發抖。他隻是想趕走醜八怪而已,並沒想害死那麽多的人……怎麽辦啊,他是壞人,父皇再也不會喜歡他了,還有星九姑姑,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害死了那麽多人,等他被大理寺的叔叔抓走,就再也等不到母後迴來了。想到這不禁悲從中來,嘴巴一抿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到最後哭得都打嗝了。“父皇、母後、星九姑姑……嗝!瑾兒要死了,頭要被砍掉了,嗝!再也看不到你們了……”蘇北涼看著嚎啕大哭的團子,也是懵了一瞬。怎麽跟他爹不一樣啊,也太不抗嚇了吧?第77章 蘇北涼也沒想到,自己就是那麽隨口一說,蘇瑾卻大哭一場,當夜就發起高燒來。看著竹床上小團子沉沉睡著,一張小臉燒得通紅,額頭上壓的冰包不到片刻就化成一袋水。蘇繾跟洛星九圍在床前,不斷更換著融化的冰包,一會就用手背探探蘇瑾額頭的溫度,臉上的表情除了皺眉就是皺眉。完後轉頭還得對蘇北涼來一句:“阿涼,你先迴去睡吧。”“皇叔您就迴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們呢。”蘇北涼站在原地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要說困他也確實是困,這半個多月以來幾乎天天都是連軸轉,白天去現場監工,晚上還要審查製藥的進度,調整藥方中各種藥料的計量配比,增加設備的精準度。現在藥方上的藥料基本都備齊了,唯獨就缺那一味龍骨,他至今也沒猜出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問係統對方也是裝傻充愣,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這龍骨總不可能就是真的龍骨頭吧?雖說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已經有很多突破了現實的局限性,可是《一掌山河》的設定也是建立在一般世界觀的基礎上,要是真弄出條龍出來,這框架怕是要崩成渣了,蘇北涼覺得這龍骨若非草藥,也肯定是一種形似龍骨的東西,不然不可能以此命名。可到底是什麽呢?獸骨、礦石、草木?好像都有可能,又都沒可能,因為這些貌似都太平常了,係統既然把它作為最後的壓軸難題,估計是一種想破頭都很難想出來的。最古怪的是藥方中有上百種成分,隻是缺了需要量最少的龍骨,藥效就差了十萬八千裏。甚至煉製出的藥丸都是米白,而非係統給出藥丸的淡金色。給患者服用過後連六個時辰都維持不了,還會適得其反,發作後還比之前更加嚴重。看來在找到龍骨之前,隻能先做藥料的初級加工,至於最後的煉製隻能無限延後了。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找,可那些感染天星疫的病入卻一刻也等不了了。以前他在馬家莊時,每到午夜,就有義莊自發組建的拉屍隊挨家挨戶去收屍,把所有屍體拉到山上的亂葬崗集中焚燒處理。蘇北涼也碰巧見過幾次,一輛拉普通牛車,大概七尺見方,上麵像是碼磚一樣密密麻麻堆滿了屍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頭尾相接羅成一摞,為了防止搬運中有屍體掉落,會用麻繩把所有人像貨物一樣緊緊捆紮在一起,在上山的路比較顛簸時,還會把殘餘在死者體內的排泄物顛灑出來,沿著後麵的木板淅淅瀝瀝淌了一路。光馬家莊一個人口不到三萬的小村落,一天就會死一車的人,那全部疫區加起來的呢,恐怕他之前嚇唬蘇瑾說的五百都是低估了。蘇北涼正想得出神,沉睡中的小團子突然蹙著眉哼唧一聲,喊了句母後,洛星九要摸額頭的手一頓,不禁轉頭看向蘇北涼的方向。正巧蘇北涼也看著小團子,兩人視線相接,他從洛星九手中接過浸濕的錦帕,“我來吧。”蘇北涼坐在床邊,拿著帕子一點點擦拭著蘇瑾的脖頸和小手,冰涼的錦帕碰到滾燙的皮膚,涼的小團子難受的嗚咽一聲,趕忙把自己的小手往迴拉,蘇北涼抓著他的指尖,擼起袖子繼續往上擦拭。睡夢中的蘇瑾仿佛意識到拉著自己的人是誰,一直緊縮的眉心終於緩緩展開,腮幫上漸漸浮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母後,是母後嗎……”夢囈著,把蘇北涼的手也抓緊了,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洛星九看到蘇北涼臉上霎那間的失神,又看了蘇繾一眼,立刻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寢殿裏隻餘下這一家三口,圍著昏黃的燈火,徹夜未眠。看蘇北涼一隻手被孩子抓著,另一隻手還要不斷給蘇瑾擦拭身體,實在有些不便,蘇繾伸手想去接替他,卻被蘇北涼甩開手一口迴絕。“不用了,你跟星九都照顧他五年了,我這才照顧一晚,反正以後也沒什麽機會照顧他了。”聽到最後一句,蘇繾眼中的微光立刻隨著將熄的燈火暗淡下去,喉結滾動,本就喑啞的聲音變得更加滯澀:“你若是想,隨意都可以來看他。”聽出蘇繾語氣的變化,蘇北涼擦拭的動作一滯,輕聲說了句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把他嚇成這樣。他還是個五歲的孩子,那些話對他來說確實有些過了,是我的過失。”迴憶起蘇瑾當時哭得小臉脹紅,差點背過氣的情景,蘇北涼至今還心有餘悸,明明上次蘇繾揍他的時候,這孩子都沒哭得這麽厲害,這次卻被他嚇成這樣。也是他太大意了,總覺得全世界的孩子都跟蘇繾一樣皮得不行,不想蘇瑾卻跟他爹截然相反,這孩子心思細膩柔軟,純真無邪,對於任何人的話都能深信不疑。也許這父子倆天差地別的性格也是成長環境使然,蘇繾一出生就身陷囹圄,被迫作為歧夏的質子在黑暗中苟延殘喘。而瑾兒呢,一出生就恰逢盛世,蘇繾又沒給他找那麽多戲精後媽,整天勾心鬥角的要迫害他,還有洛星九這個寵崽兒狂魔天天陪他玩耍。估計他接觸到的世界,到處都陽光普照,充滿了鳥語花香。蘇繾看著蘇北涼愧疚的神情,忍不住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這不是你的錯,瑾兒是先天早產,加之在牢獄中又受了涼才會先天體弱。不過後來加之禦醫的調理,已經恢複的跟一般孩子沒什麽兩樣,隻是偶爾受到驚嚇時才會夜間發熱,所以我跟星九一般都不會讓他跑去太遠的地方。這些都是我的錯,若我當時提早發覺,你跟孩子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