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可貴的,更是無價的,當你眼睜睜地看見一個鮮活生命在你手邊逝去時,那種難過痛苦無助絕對是難以言表的。


    蘇河很理解謝謝,他知道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女此刻的內心正在經曆怎樣的波動——無論如何,就算是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那也是一個沉甸甸的生命壓在你的身上。


    很重,很重。


    偏房裏的中年婦女聽到了正殿的動靜,慌忙也跑了出來,看到蘇河沉重的表情和哭泣著的謝謝,頓時也明白了事情的結果。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沒有看好孩子。”中年婦女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狹窄的正殿裏,迴蕩著謝謝的低泣聲和中年婦女的嚎哭聲,一時間愁雲慘淡,淒哀無限。


    蘇河歎了口氣,視線落到自己的手指間。


    忽然一愣。


    指尖上的指甲修理的很幹淨、很整齊,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個灰色的光點仍舊停留在指尖!


    他仰頭看向四周,不少灰色的光點仍舊停留在空氣中,隻是顏色變得黯淡了許多。


    再看謝謝的表情,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蘇河終於明白。


    她們都看不到灰色的光點,隻有自己能夠看到!


    那不是光點,那是靈魂之火!


    男孩的靈魂之火!


    他猜測男孩之所以不能蘇醒,就是因為缺少了這些還漂浮在空氣中的部分!


    “還有救。”蘇河說道。


    “什麽?”謝謝迷惘地望著蘇河。


    “我說,還有救!”蘇河大聲地說道。


    他張開雙臂,朝著空氣中的光點抓去,落在其他人眼中,卻像是發了失心瘋。


    “你怎麽了?蘇河你冷靜一點,別發瘋!”


    謝謝試圖阻止蘇河的動作,卻被蘇河一把握住雙臂:“我沒瘋!謝謝,你聽我說,你繼續念你剛才的法訣,不要停,那個小孩還有救,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本打算掙脫蘇河雙臂的謝謝聽見蘇河說的話,微微愣怔,她抬頭看到蘇河的眼睛和眼睛裏的亮光,沉默片刻,點頭說道:“好。”


    謝謝再度吟誦起法訣,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她比剛才第一遍吟誦法訣時,慢上了不少,要吃力許多。


    在謝謝再度吟誦法訣的同時,蘇河也開始撲向空氣中的灰色亮點。


    他雙手瘋狂地舞動,在空氣中抓撈著亮點。


    一個、兩個、三個……


    蘇河手指尖上的亮點越來越多,很快便形成了一團不小的圓球,像極了蘇河小時候吃過的糖絲棉花糖。


    圓球被蘇河輕輕一送,飛向謝謝的掌心,再經由掌心落入男孩的身體。


    蘇河緊張地盯著男孩。


    一秒。


    兩秒。


    三秒。


    小男孩的眼瞼動了動。


    蘇河捏緊了拳頭,他知道這不是錯覺。


    仿佛一塊大石從心坎被挪走,蘇河感覺渾身一鬆,隻是短短的數息時間,就已讓他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


    小男孩的手指緊接著跳了跳。


    這次男孩的母親和謝謝都發現了。


    男孩的母親激動地渾身顫抖,發出震天的哭聲,不過和之前的悲哀不同,這次的哭聲裏夾雜著幾分後怕和喜悅。


    蘇河重重地抒了一口氣,轉身走出門外。


    觀外紅日已斜,幾株冬樹淋著血色般的殘陽餘暉,看起來有些壯麗。


    從晨時到現在,原來已經快過了一天時間。


    蘇河靠在觀外的紅牆上,仰頭望著夕陽,沉默不語。


    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蘇河不用迴頭也知道,是謝謝跟出來了。


    “方才你的那些舉動絕不是無的放矢,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古怪動作,那個小男孩絕不會死而複生。”謝謝牢牢盯住蘇河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眼神看出些東西:“你究竟是誰?”


    蘇河聳聳肩,雙手環抱胸前說道:“誰知道呢,也許我是觀內雕塑的那位道尊也說不定。”


    玩笑般的話語,卻是最真實的迴答。


    然而世間伯牙常有,知音難尋,謝謝當然算不上蘇河的知音,所以自然也沒有聽出話語裏的真意。


    “住口,你知道這種話讓天火道的道人們聽了會是什麽下場麽?你會被綁在刑架上,活活燒死的!”謝謝罕見地厲聲警告道。


    停頓片刻,謝謝輕聲說道:“看來你是個有秘密的人。”


    “每個人都有秘密,男人有男人的秘密,女人有女人的秘密,像你這樣的少女,自然也會有屬於少女的秘密。”


    蘇河笑著迴答道:“所以說,心底有秘密的人並不可怕,心底有鬼的人那才叫可怕。”


    謝謝沉默許久,點了點頭:“沒錯,既然如此,那我聘用你的合約依然有效?”


    蘇河揚了揚眉毛:“當然。”


    “既然如此,你還不快給我滾進屋裏去做飯,難不成要讓我這位堂堂觀主晚上喝西北風!”謝謝橫眉冷對,忽然雙手叉腰大聲吩咐道,不過很明顯地可以從她的眉梢間看出幾分笑意。


    蘇河正準備答應一聲,忽然心口仿佛撕裂般巨疼起來,仿佛一千根、一萬根針突然紮在了身上,紮進了心房。


    “喂,你怎麽了,不就是讓你做頓飯麽,你至於裝病麽?”


    謝謝開始還以為蘇河是在裝病,等看到蘇河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青紫難看時,她終於慌了神,衝到蘇河身邊,扶住了他將倒未倒的身體。


    蘇河捂住胸口,努力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然而劇烈的疼痛讓他連扯起一絲嘴角都做不到,額頭上的汗珠子像是瓢潑大雨般,不停地往下直掉。


    四周的一切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最淩厲的武器。


    晚風成了利刃,在蘇河的身上一刀一刀片著;夕陽成了炙火,灼燒著蘇河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就連謝謝關切的話語聲,也變成了一把千斤重錘,一錘又一錘地敲打在蘇河胸口上。


    該死,這是怎麽迴事?


    是來自天外的暗算?


    是來自幽冥的詛咒?


    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我不是世界的主人麽,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蘇河百思難得其解。


    不過很快,蘇河就沒再考慮這些問題。


    因為,他已經痛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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