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裏出來,外麵已是華燈初上,街市兩旁懸掛的燈籠上都貼著每家鋪子的名號,從酒樓出來沒多少路就看到了樂坊,裏麵鬧哄哄的聲音連街上都能聽到,說是樂坊,單看二樓那些衣著暴露招攬客人的女子就知道這是一間女支/坊。


    李姓的男子進的就是這裏,前一刻還強逼的要納人家的妹妹,後一刻醉醺醺的進了樂坊裏尋樂子,這源城內對大姓之人都會避諱一些,以免把禍事招惹到自己身上。


    葉蘭嫣看街上剛剛擺出來的攤子:“河運造福了沿岸許多的小鎮,若是打起仗來,第一個遭殃的也是這些運途方便的地方。”


    前麵有幾個耍雜藝的在逗猴,人群裏時不時發出歡唿聲,葉蘭嫣遠遠站著看,也就是轉個背看攤子上小玩樣的功夫,那圍著看雜耍的人群忽然散開了,三五個粗壯的漢子把兩個耍雜技的人給打趴在了地上,兩隻猴子驚叫著在地上竄來竄去,它們的叫聲還驚擾到了窩在寶珠懷裏的鬆果,它豎起耳朵登起身子朝著那兒看去。


    “呸,沒交銀子也敢在老子的底盤上攬生意。”其中一個一腳踹了立起來的兩個箱子,裏麵一些雜耍的衣服道具灑了一地,摔倒在地的中年人趕忙跪下來向他們求饒,“幾位大爺饒命,我們不知道這裏的規矩,還請幾位大爺高抬貴手,不要砸了我們吃飯的家夥。”


    “來這兒做生意的一個月交三兩銀子,包你在這兒能安安穩穩的溜猴子。”


    中年男人一聽要三兩銀子,臉色煞白:“幾位大爺,這就是一個月咱們也賺不了這麽多的銀子。”


    “賺不了就別在這兒做生意。”那人一把揪起中年男人的衣領,惡狠狠的瞪著他,“你知道老子是誰麽。”


    那抱著兩隻猴子在那兒瑟瑟發抖的孩子看起來隻有十來歲,滿臉的驚恐,可沒有人出手幫他們,圍觀的人倒是越來越多,葉蘭嫣環顧了一下四周,笑著問一起在看熱鬧的攤主:“這麽鬧事就不怕官府來抓麽。”


    “您是外鄉來的吧。”在外擺攤做生意的哪能沒眼色,瞧葉蘭嫣和宋玨都衣著不凡,逢迎著笑指著那邊的幾個粗漢子,“官府也管不著他們,那可都是有後台的人。”


    葉蘭嫣麵露好奇:“哦?都有什麽後台能大庭廣眾之下這麽欺負人,若是官府裏有人,那就不怕被人參一本麽。”


    “這您又不知道了,天高皇帝遠的,參給誰去啊,上了衙門都過不去,還能跑到建安城去告禦狀不成。”攤主一副不以為然的口氣,天高皇帝遠,這皇帝老兒還能管得著這小疙瘩地方的一件破事不成。


    “那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啊,萬一把人打死了。”葉蘭嫣同情著語氣,“按著你這麽說,源城這兒衙門還不能做主了呢,那你們有事兒可怎麽辦。”


    “這您又不知道了。”攤主壓低了聲音,“尋常百姓有事兒自然去找官府,可像他們那樣的官府都睜隻眼閉隻眼,就算真把人打死了,那也就是破席子一卷,亂葬崗裏扔了作數。”


    葉蘭嫣拿起擺在板子上的一個瓷玉雕像笑了笑:“他們這都什麽後台,還能大過這法紀規矩。”


    “夫人初來乍到不知道吧,這源城裏,有李家有何家,遠了去那徽州,還有幾家大的,這兒的都聽他們。”攤主接過香薷遞來的銀子,嗬嗬笑著,“咱們這兒,他們才說了算。”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天高皇帝遠,地方蛇稱龍,葉蘭嫣看那幾個人鬧完事後大搖大擺的離開,語氣裏難掩擔憂:“這可怎麽辦,過陣子我們正要去徽州做些生意。”


    “像您們這樣的貴人自然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了。”攤主諂媚的看著他們,“就比如那徽州錢家,衛家,你們隻要有錢,啥事兒就都好辦。”


    ......


    等那邊的人群都散了葉蘭嫣才走過去,香薷的手裏拿著不少從那攤子上買的東西,攤主樂嗬嗬的數著銅錢,看他們的眼神就如是財神爺。


    一老一小在收拾東西,被踢破的箱子裝不下雜耍用的道具,那孩子在地上攤開了一塊布,把東西都撿了進去包裹起來放在小推車上,在寶珠懷裏的鬆果忽然竄了下去,跑到漏在地上的一個滾輪旁試圖往裏麵鑽,引的那兩隻綁在小推車上的猴子直衝著鬆果嘶嘶的叫。


    小男孩愣愣的看著他們,他退後了一步到了中年男子身旁,眼底還驚魂未定。


    “這東西賣給我如何。”葉蘭嫣從寶珠手裏拿過了帕子,從錢袋中拿了一小錠銀子包裹進帕子裏,抬頭看那一老一少,“十文錢夠不夠?”


    “夠,夠了。”總是有走過的人朝著他們看過來,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隻要不是來砸攤子的,不給錢送給他們都行。


    “從這兒往北大約十來日,明州那裏的人挺喜歡這些雜藝的。”葉蘭嫣讓寶珠把包裹著銀子帕子拿過去遞給中年男子,“你看好了,這是買滾輪的十個銅錢。”


    中年男子拿到帕子的時候臉色就有些不對了,他隻掀了帕子一角,確認後神情裏頓閃了激動,抬起頭看向葉蘭嫣他們,寶珠在一旁提醒他:“數清楚了沒錯吧,沒錯的話東西我們帶走了。”


    頸上的喉結滾動,中年男子捏緊了手裏的帕子,聲音低啞:“數清楚了。”


    “那就好。”葉蘭嫣點了點頭,寶珠連帶著鬆果一起拿起了滾輪,那孩子始終拉著中年男子的衣服怯怯的不敢看他們。


    直到葉蘭嫣他們走遠了那孩子才從中年男子身後出來,拉了拉他的衣服:“爹,我們晚上住哪兒。”


    “我們出城去。”中年男子把帕子塞到懷裏,把地上的凳子拿起來架在小推車旁示意兒子跟上,心裏打算著往後的日子。這裏是不能呆了,城外幾裏路外就有個村子,先在那兒找一戶人家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出發去明州。


    ————————————————————————


    逛完集市迴去,到客棧已經很晚,蟬翹在小廚房裏煮好了藥倒進木桶內抬過來,葉蘭嫣扶著宋玨坐下,替他卷起褲子扶著浸到木桶內:“還是這樣煮的藥好。”


    沒多久屋外李刑先迴來了,他去了一趟源城外,那兒官道上設置的關卡十分鬆散,尤其是從徽州那兒過來的,都不排查身份,隻看一眼就給過了。


    “平時就是如此。”


    宋玨示意他繼續往下說,李刑從守城的人開始說起:“這兒基本都是李家和何家的人,還有個錢家直屬下來的,但平時人都不在,隻是監看源城的情況,屬下還在城外三四裏路,關卡附近的一個村子裏有意外發現。”


    “什麽發現?”


    “那村子挺大的,但住在裏麵的人卻很少,村子靠山那邊有一塊空地,屬下也是走進去才看到,那祠堂後頭連著的幾間屋子都大門緊閉,牆麵厚實,窗開在頂上,地基還打的特別高,祠堂前頭一直有三五個人守著,看起來是村民打扮,入夜後村子裏也有人打燈巡邏。”


    “開在上麵的窗是不是看不進去裏麵?”


    “是,像是用黑布蒙著。”


    葉蘭嫣和宋玨對看了眼,兵器庫的可能性很低,應該是糧倉。


    “源城內官府登記的隻有兩座糧倉。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據葉蘭嫣之前命人所查,源城小鎮的裏事務都是隻屬於徽州,所以這裏不可能設立大的糧倉,而城中更不會有什麽大戶人家在外所設,關卡附近的村子裏出現這麽一座,還有人日夜看守巡邏,即便他們料錯了不是糧倉也會是別的東西。


    “徽州距此三五日,中間有許多村子和小鎮。”宋玨命李刑帶人四周看看,類似的是不是還有,“記住位置,別被人發現。”


    宋玨剛說完青冬迴來了,帶著一身從樂坊中沾染迴來的脂粉味,那李姓的男子一進了樂坊後就直奔姑娘的房間,也是有幾個相熟的,找了其中一個後摟著進屋繼續喝酒,在溫柔鄉裏醉醺醺的別人問什麽就說什麽了。


    錢家二老爺嗜酒如命,五老爺食色如命,三老爺四老爺沒什麽出息,錢家掌舵的是錢家大老爺,因為當大哥的鐵令如山,家裏的人再參差不齊也被他管的不錯。


    明著看錢家是徽州這兒軍力掌控最大的,所以那李家的男子才敢在酒樓裏這麽放肆,李家如今的當家主母錢氏就是錢家嫡出的二姑奶奶,源城這兒李家能和何家並駕齊驅,全靠著錢家提攜,而李姓男子這個做外甥的,對舅舅家的正事知道的不多,亂七八糟的野事兒知道的挺多。


    ......


    冬青出去後葉蘭嫣從寶珠手裏接過布巾,替他擦幹淨了腿扶他靠在了床上,宋玨看她眉頭緊鎖:“想什麽。”


    葉蘭嫣倏地抬頭,半響又輕搖了搖:“時間太緊。”要讓這兩個人順理成章的“犯事”被罰,這一來一去都得好幾個月,皇上的身子還能撐上幾個月,等他再也不能理事時這件事就又會有端倪,到時候建安城都亂起來了誰還管這兒的人有沒有犯錯。


    直到熄燈入睡前葉蘭嫣都沒有迴答全他的問題,五天後他們來到徽州,馬車內葉蘭嫣看著窗外前方偌大的蕭宅牌匾,眼神微閃,轉頭看坐在那兒的宋玨:“你可還記得裴氏一族。”


    “上周皇族。”


    葉蘭嫣笑了笑,視線投迴那窗外的牌匾緩緩道:“沒錯,不過如今應該稱他們為蕭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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