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銘轉過身去,身後的雪地裏站了一抹粉素,仿佛是要和這天地之間的白茫茫融合在一起,猶如冰天雪地裏綻放的一朵白蓮,玉潔清靈。偏白皙的肌膚冷風下吹的泛著一抹紅,略施粉黛的臉上那一抹眉下的雙眸更顯靈動。


    蕭景銘在她的眉宇間找到了一點點的相似,終於記起眼前的人是誰,謙恭有禮,“葉四姑娘。”


    “原來真的是蕭公子。”葉蘭慧抿著笑意,“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


    過去葉蘭慧常和葉家其餘的姑娘一同出現時並不惹人注意,而如今單看著卻別有一番氣質,蕭景銘看她身上披著的狐裘披風,被掩在懷裏的雙手間還抱著個雲錦包著的爐子,作為葉家庶出的女兒,她的待遇可真不算輕的。


    “明日臘八,今日要在廟中過夜祈福。”


    葉蘭慧有些驚訝,“蕭公子還需要在廟裏過夜祈福?”他一個蕭家嫡長子的身份還需要來廟裏領臘八粥不成,有的是人來替他做這件事。


    “我每年都會過來。”


    葉蘭慧笑了笑,朝著走上了屋簷,抬手輕輕撫去發上沾到的雪粒,語氣有些疑惑,喃喃低語,“怎麽還不迴來。”


    蕭景銘注意到她身後並沒有伺候的人,“葉姑娘準備去何處?”


    “可能是丫鬟不太熟悉這兒的路,我讓她去嗔塵大師那兒求些東西,都去了有一會兒了。”葉蘭慧有些不好意思,抬頭看他,四目相對後又很快的閃了過去,“蕭公子留步,我去看看她。”


    “雪天你一個人也不安全,我送你過去吧。”蕭景銘看著外麵漸漸大起來的雪,從侍奉的隨從手裏拿了傘,撐起後移步到了台階下,抬起頭看她,臉上的笑意淡淡的,令人覺得放心又很舒服。


    葉蘭慧微微一怔,半響走下了台階,蕭景銘很快把傘朝著她這兒移來,葉蘭慧看他露在傘外的大半身子,心尖湧起莫名,低眉感謝,“那就有勞了。”


    ......


    鬆山寺裏的時不時有鍾聲響起,把寺廟的寧靜襯的越發悠遠,雪地裏兩抹身影隔著一些距離,高大的身軀有一大半露在傘外,雪已經在他肩頭上簌落下白白的一層。


    葉蘭慧再度投了視線過來,藏在懷裏的手微微一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失神之際,腳下忽然趔趄,一腳淺踩在了雪坑裏,葉蘭慧的身子隨之歪倒下去。


    一雙手很快拉住了她,葉蘭慧往他懷裏一靠這才幸免於難,抬眸看去,他一手拿著傘還不忘遮著雪,另隻手牢牢的抓著她的手臂,將她從狼狽中挽救了出來。


    “多謝。”葉蘭慧很快意識到自己還靠著他,忙起身想要站穩,踩入雪坑過的腳才剛一著地她的眉頭跟著疼皺了,沾滿雪粒的腳踝處疼得厲害。


    “崴到了?”蕭景銘看她忍著痛,沒有鬆開扶著她的手,而是將她扶到了附近的屋簷下讓她坐下,蹲下身子要去撫開她腳上的雪,葉蘭慧下意識的縮了縮,滿臉紅通的用裙擺遮掩了雙腳。


    “就算是讓大夫開藥也得先看過,你用裙子包著,我先替你看看。”蕭景銘神色坦然,沒有半分別的意思,這倒顯得葉蘭慧小家子氣了,明明人家是想替你看看傷而已又不是要替你脫鞋。


    沾滿雪粒的裙擺覆在腳上,葉蘭慧朝前抬了抬,隔著裙子,蕭景銘伸手在她腳踝處輕捏了捏,“疼麽。”


    “嗯。”葉蘭慧臉紅的都快燒到了耳根子後,第一次和男子這麽近距離,他還竟然屈膝在自己麵前,任由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低頭替她看傷。


    她不是沒見過蕭景銘,隻都是遠遠的距離並沒有過幾次接觸也沒說上過幾句話,二姐姐傾心於他為他瘋為他癡,這些對她而言都是很遠的事,可如今這麽看著他,他輕柔的動作,認真的眼神,俊逸之下那一份體貼卻讓葉蘭慧跟著動容了,二姐姐喜歡他,是否也因為如此?


    “崴的有些厲害。”蕭景銘抬頭看她,“你何時要下山去,得趕緊看大夫敷藥才行。”


    葉蘭慧猛地迴了神,春水劃過眼波飛快的斂去,她縮腳並在一塊兒顯得有些無措,“可我要在這裏過夜祈福的啊,我想為我哥哥和姨娘及早領了臘八粥迴去。”


    “你要在這裏過夜?”蕭景銘有些訝異,再聽她並無遮掩的說姨娘和庶出的哥哥,看她的眼神裏多了一抹欣賞。


    “現在恐怕是不行了”葉蘭慧頭疼的很,“哥哥明年要應試,我還想替他祈福一夜的。”寺廟裏祈福那是得跪坐一夜,現在腳崴了路走走不得,那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寺廟裏也有通曉醫理的師傅,我先帶你過去看看。”蕭景銘起身後朝著她伸出了手臂,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擔憂,“你搭著我肩膀,我送你過去。”


    葉蘭慧扶著柱子起身,看了看他,緋紅著臉頰抬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蕭景銘朝前走了一步她才跟了一步,一把傘都舉在了她的頭頂。


    ————————————————————


    葉蘭嫣離開鬆山寺的時候也沒碰上葉蘭慧,那已經是下午的時辰,她和劉臨湘她們一起下山,上午還積滿雪的山路到了下午已經被寺廟裏的和尚清出了一條道兒。


    快到山腳下的時候葉蘭嫣問她們,“月半荼花山莊的賞雪,你們會去嗎?”


    恭傾茹點點頭,劉臨湘卻沒有收到邀請,這荼花山莊的主人就是個勢利眼,劉家一門沒一個拿得出手的官,發邀請函的時候算都沒將她算在裏麵。


    “你跟我去。”這樣的場合是諸多閨中小姐展露的好機會,上哪兒不是比彭誌傑好麽。


    “會不會太麻煩了。”劉臨湘沒記錯的話荼花山莊的邀請一人隻一張,進去之後也隻允許帶兩個隨身的丫鬟,倘若不願意的大可以不去,要去的就必須得遵守山莊裏的規矩。


    “我有辦法。”葉蘭嫣笑著讓她不必擔心,“過幾日我就派人把邀請函送去劉家。”


    劉臨湘頗有些受寵若驚,“這怎麽好意思。”


    “我們是朋友啊。”葉蘭嫣輕拍了拍她的手,轉身上了馬車還不忘提醒她,“迴去準備一身好看的,你穿的太素了。”


    馬車遠去,劉臨湘對今天發生的事還沒緩過神來,她剛剛說她們是朋友。


    也難怪劉臨湘會這麽驚訝,偌大的建安城裏連交朋友都講求門當戶對,什麽樣家世的匹配什麽樣家世,這樣才有共同的話題和愛好,一個世家名門的小姐和一個商家小戶的交朋友,鮮少聽聞。


    “我也想幫你多尋一張,不過這事兒我辦不到,她辦得到。”恭傾茹笑著安撫她,“你別總是惴惴不安的,我看那葉家二姑娘也是誠心想結交。”


    劉臨湘過去憑著彭家和賢妃入宮不少,聽多了那些惡意相向的話也看多了別人瞧不上的眼神,也因為如此她更清楚別人到底是隨意敷衍還是真心實意的,她之所以有些不安是因為不知道怎麽報答葉家二姑娘的幫忙,她等於是救了她一命啊。


    恭傾茹笑了,“你啊,就這性子得改!”


    ......


    迴到了葉國公府後天剛黑時葉蘭慧迴來了,還受了傷崴了腳,守門的仆人說後頭還有輛馬車一路跟著送了四姑娘迴來,就是天太黑遠遠的瞧不清到底是誰家的。


    請了大夫後方氏派了人去惠柳苑送了些藥,送走大夫後魏姨娘過來看她了,一路擔心著過來,進了屋後看到她敷藥包紮後的腳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好好的怎麽會崴腳,這群不幹活的東西,都沒伺候好麽!”


    魏姨娘一嗬斥,一旁的彩雀和彩籬忙跪了下來,葉蘭慧和聲勸她,“姨娘你先別生氣,我讓她們去嗔塵大師那兒求符去了,雪下的大走路一時沒注意。”


    “那也得留個人照應啊,你看你就是太心善了。”魏姨娘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轉頭看跪著的彩雀和彩籬,聲音懶了許多,“行了起來吧,姑娘迴來得晚,還不快去準備些吃的。”


    把兩個丫鬟都遣了出去,魏姨娘這才仔仔細細的看她,低聲問,“外頭門房的說有人送你迴來,遠遠的瞧不清,到底是誰。”


    “姨娘。”葉蘭慧臉頰微紅,很快低下頭去。


    女兒養了這麽久哪裏能看不出她現在的心思,魏姨娘臉上一喜,隨即想到了她迴來時腳上已經簡單的敷了藥,加緊著問,“你崴腳的時候他在不在。”


    魏姨娘一問就到了重點,葉蘭慧抿著嘴眼神微閃,半響點了點頭,“嗯,在去嗔塵大師住處的路上,我不小心崴了腳,是他送我去寺廟裏的師傅那兒敷藥的,也是他在後頭一路護送我迴來的。”為了不引起誤會,他還體貼甚微的和她保持了距離,以免讓人看到說她閑話。


    魏姨娘聽女兒簡單描述了碰到的經過,抓著她手臂的手一緊,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興奮的很,“這是誰家的公子,可否婚配了,可真是因禍得福,因禍得福啊!”


    葉蘭慧原本還是微羞的神情聽魏姨娘問及婚配時眼神黯了黯,魏姨娘的心也跟著沉了,“難不成已經成親了?”


    “不是。”葉蘭慧搖了搖頭,眼底裏閃著複雜,“他是蕭家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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