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獵風雪,肆意地淩厲著他的臉,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學著祭祖時用到的禮節,三步九叩,為全家發喪。做完這些,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隻知最後他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草原部的奴隸群中。身上還被烙印下了一個奴隸的印記。陸乘說著閉上了眼,遮住了眼底的那些傷痛,手指一點點地在那些疤痕上拂過,仿佛在在迴味著什麽。下頜下的喉結輕微蠕動一下。仿佛把所有的痛苦都硬生生地咽迴了肚中。“生為一個邕朝人,還是一個全家都為對抗草原部而戰死的邕朝人,身上卻有一個草原部的奴隸印記,這是比殺了我還要難受的恥辱。”陸乘痛苦地輕歎了聲,硬生生地把那些痛苦淹沒在了喉嚨處。“但這還好,他們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把印記烙印在我的臉上或者是側頸上,而是腹部,這樣我有機會還可以弄掉。”“嗬嗬嗬嗬……”陸乘說到這裏,緊閉著眼睛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嘲諷,喉嚨處溢出絲絲譏諷的笑聲。那輕微的癲狂,是謝安瀾從未在他身上見到過的。謝安瀾不知究竟是什麽樣的傷痛才會把一個溫和的人給折磨成這樣,僅僅是想想都會如此痛苦。“不說了,不說了。”謝安瀾心疼地把人抱在懷裏,已經不想再去聽他那些自揭傷疤的事。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眼眶泛著紅,哽咽道,“不說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懷中緊抱著的人,蒼白著臉,閉著眼,痛苦地蹙了蹙眉,平複了良久,這才又悠悠道,“我一直以為我是幸運的,因為隻要我把腹部的烙印去掉,就一輩子沒人知道我曾經有過這麽屈辱的一麵。”“唔……”見他還要再說下去,謝安瀾立馬堵住了他的唇,柔聲勸慰道,“不要再說了好不好。”話音未落,謝安瀾就覺唇瓣上處痛感。是陸乘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唇瓣上沁出了絲絲鮮血,散落在了兩人唇齒間。血腥味一延伸,兩人都品嚐到了對方嘴中的酸澀。謝安瀾放開了他,並沒有責怪地揉了揉他的腦袋,無聲地撫慰著他。“我隻是不想再對你有隱瞞了。”陸乘睜開眼,抬眸看著謝安瀾那不斷沁出鮮血的嘴唇,伸出舌頭,一下又一下地在咬破的唇瓣上舔舐起來。直到那裏不再有鮮血溢出,才罷休。“殿下可知他們為隻把烙印打在我的腹部而不是其他顯眼處?”陸乘眸光暗淡道。謝安瀾的目光落在陸乘那白皙的皮膚上,打量著他那雋秀輪廓上及其精致的五官,眼神晦澀不明。陸乘笑笑。不愧是殿下,他一說他就什麽都明白了。“他們把我充作了男軍妓,安排到女兵營去,負責伺候那些女兵。”草原部沒有大邕人口眾多,因此他們打仗是不分男女的,軍營裏男男女女都有。既然有女妓,那就得有男妓。陸乘垂下頭,他長得白淨,被淪為此下場,也無可厚非。“我抱著我年紀小,就算……就算……那也得等我再長兩三歲再說。”陸乘無意識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直至咬破皮後,才用手背重重地一擦,“我原先想著兩三年的時間,怎麽都夠我從軍營裏逃脫了。”“誰知曉,我剛到軍營的那天晚上……”陸乘握緊了拳頭,清瘦的手背上,青筋鼓氣,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謝安瀾的心也隨之揪起,抱著陸乘的手更加緊了緊。那雙時常映熠著光輝的眸子,此刻裏麵早已沒了光芒,眼尾處滲著點點水漬。努力壓製著鼻腔裏的那股酸澀。“乖,沒事的,都過去了,不說了。”謝安瀾不想再聽下去了,去論如何,那都是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事了。謝安瀾那尾音微顫的音調,陸乘如何聽不出他的異樣,他轉過頭,看到身後人那眼尾處的水漬。愣了一順。除卻小時候與家人相處地那幾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除了初一以外的人,為他而哭。“殿下,不哭,我沒事。”陸乘學著謝安瀾給他揩淚的模樣,輕輕揩去他眼角的淚水。“我……隻是從那以後很厭惡女人。”陸乘吸了吸鼻子,別扭地扭過頭,“她們衝進我的帳篷,帶著一身的羊膻味,脫掉我外麵的衣服,按著我,用那滿是腥味的血口大盆,舔舐著我的臉。”陸乘此刻說起,胸口都隱隱約約有作嘔的趨勢,那些場景都還仿佛曆曆在目。“若不是我逃竄間無意打翻了碳盆,燒起了帳篷,我恐怕……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