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梧閣,紫金闕!


    諸位荀氏勳臣,齊聚一堂。


    歌舞繁華,金樽未幹!


    正是酒意尚酐,一位勳臣倏然起身,上前拜倒,道:“君上,今時恰逢其會,正值吾荀氏一十二載一度,子弟檢選,”


    “且有幾月,荀少賀,荀少彧,荀少滿,荀少傷,諸子弟,歲滿十二,”


    “故,微臣請君上示下,吾等該如何擬訂章程?”


    這位勳臣,神色肅穆,讓諸位勳臣愕然一頓。


    不少勳臣掐指一算,正是十二載之期到了。


    荀尚觀一愕:“章程?”


    這種家宴性質的宴會,既然有勳臣,提出檢選之禮。


    有時候,亦由不得荀尚觀,不重視幾分。


    不算荀氏三老在座,就是荀尚觀自身,何嚐不是經過這般檢選,才一步步從眾兄弟中,脫穎而出。


    更何況,在一十二滿歲之時,都沒有踏入【易筋煆骨】之境。


    不是沒有這個天賦,就是沒有這般毅力。


    繼續武道之途,也不過害人害己,徒勞無功而已。


    因此,在荀氏八百載族史上,真正開出族籍者,反而是屈指可數。


    他饒有意味道:“眾臣,可有章程,不妨一並呈上來,讓諸臣一觀,”


    “群策群力!”


    每一屆檢選,都是荀氏本身的一場選拔人才的盛會。


    不但剔除掉,族內不求長進之輩,還明顯突出,那些英傑驕子的不同。


    在坐勳臣,就有不少是從,滿歲檢選之時,脫穎而出,得到荀氏大力培養的。


    “這是吾荀氏一脈,千載不衰的根本,吾等不可怠慢,”


    聞言,一眾勳臣會意,叩首,道:“謹遵鈞命,”


    大宗傅荀太常,眸光轉動,胡須微微抖動,手指拂過長須。


    這位大宗傅,一身武道高明到了極點,甚至比荀尚觀這位國君,還要高出不止一籌。


    是名副其實的武癡,荀氏三老中,屬他手握的權柄最少。但說話分量,卻是最足的。


    “謔謔謔……又過了十二載了麽,”


    荀太常鋝著胡須,一張老臉,滿是感慨。


    “真是歲月不饒人啊,老夫如今都老了,體力常常不支,現是爾等年輕人的天下嘍,”


    荀太常作為荀氏第一高手,【脫胎換骨】圓滿,大宗師一般的人物,說話的分量極重。


    幾位勳臣身軀一震,國君荀尚觀,連忙寬慰道:“叔父正是老當益壯之時,不弱人前,豈可言老?”


    “吾荀氏基業,正當奮發圖強,需要群策群力。叔父且看,吾荀氏山河壯闊!”


    荀尚觀的一番話,讓幾位勳臣滿意的頷首點頭。


    荀太常一身百戰,德高望重,這些勳臣自然信服。


    隻是荀太常,卻搖頭苦笑,道:“觀兒,不必勸吾,老夫自家知道自家事,”


    “煉拳不比煉氣,壽元綿長,元神不磨。”


    “煉拳之人,一生匆匆,除非踏入【超凡入聖】,才有三百大壽,否則不過與凡夫俗子一般,壽不過百五之數。”


    他歎息道:“老夫這一輩子,能見到呂國基業有成,荀氏一脈興盛,就夠了,”


    “一些身外之物,活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苦苦執著,”老宗傅低聲嘟囔著。


    “今日,老夫就做主,將老夫麾下,毫邑北部的上蔡,分為三部,作為封邑,賜予年輕一輩中的優異者,”


    毫邑瀕臨北方戎狄諸蠻,其北部上蔡,更是與戎狄諸蠻接壤。方圓不過百裏,更何況是三人同分,不免更是狹小。


    按理說,這一處封地,著實不比呂國腹地,那些豐裕富饒之地,要來的有誘惑。


    但是,今時今日的呂國,上層固定,各方封邑,都早早敕封下去。


    一些膏毓菁華之地,輪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後來之人。


    故而,對於一些勳臣而言,能有一方封地,就是僥天之幸,是了不得的賞賜了。


    對於不少大夫而言,亦是一步登天,傳家幾世的基業。


    往往,一處封地,對於勳臣而言,幾乎比他們自家性命,還要更重三分。


    “這……”


    不少勳臣麵麵相覷,卻說不出反對來。


    荀太常拿出自己那一份封邑,作為獎賞後輩子弟,諸位勳臣也無法反對。


    幾位老勳,亦不會有意見。


    再說,這可是荀太常定下的,就是個別刺頭,有意見,也要忍著。


    就連荀尚觀這位國君,大事上可以獨斷專行,但小事上,也要讓荀氏三老幾分。


    尤其是荀太常,對於呂國來說,可是鎮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一尊大圓滿【脫胎換骨】之境,隻差毫厘,就可一躍此時絕頂之列,證就【超凡入聖】之境,一人可敵一國。


    一尊武聖人,對於呂國君臣的戰略意義,可比一座大邑,還要更重三分。


    荀尚觀,驀然道:“叔父,這會不會賞賜太重?”


    上蔡百裏之土,尋常時節,自然不放在諸位勳臣眼中。


    但是,要是作為封邑之地,賞賜下去,就會令諸勳詫然。


    這賞格,有些重了!


    一些十二歲的半大小子,能守得住,這一片基業?


    荀太常淡淡說道:“重?”


    “一家一姓,什麽最重?”


    他環視周匝,混濁的眸子,刹那間,前所未有的清明。


    “……當今之世,八百諸侯,各有心思,正是大爭之世,”


    “其他的,諸如土地,稅務,封邑,都是虛的,隻要有人,才有一切,”


    荀太常哼道:“吾這老匹夫,都知道的道理,你們這些高居權位,起居八座者,竟然不知?”


    諸位勳臣默然,幾位老勳,也緩然頷首。


    “既然如此,吾等無有不可,”


    …………


    披香閣,甘霖軒,


    獸形香爐,環繞青煙,


    荀少彧漠然的看著,尚且有著餘溫的藥膳。


    良久,他露出一絲冷笑:“看來母親,果然還是放心不下我啊,”


    這藥膳,他吃了六載,自從習武以來,每日時刻,都不會短缺。


    如果不知道個中內情,荀少彧真是要感動莫名了。


    這一碗藥膳,若是尋常人吃了六載,體虛氣弱,還算是命好的。


    要是碰到個歹命的,能活過十二三,都該求神佛保佑了。


    吃過藥膳,荀少彧指尖一叩,道:“趙忠,”


    一身著青袍的內侍,踏著小碎步,進入甘霖軒:“在,”


    這內侍體魄精壯,練過幾手拳腳,但隻是普通內侍,不似鳳鸞閣內的一般,都是入得武道門徑之輩。


    “今晚,吾要夜宿甘露軒,綠珠那裏,你去前往,通告一聲,”


    荀少彧特意側過身子,讓那一隻喝的幹淨的玉碗,坦露在趙忠眼前。


    趙忠下意識的一瞥,低頭道:“喏,”


    荀少彧頗為玩味的,看了一眼趙忠的表情變化。


    隨即,似笑非笑的自桌案子前,拾起一卷策論,饒有興致的看起來。


    待到趙忠走出甘露軒,荀少彧的臉色倏然一變,眸子中那絲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趙忠,綠珠,姒夫人,真是步步緊逼,毫不相讓啊,”


    他嘴角,那一抹嘲諷意味,愈發濃鬱。


    呂國國勢,愈發昌盛,但這其中未必沒有瑕疵存在。


    每一代君主的上位,都是一場殘酷的奪嫡之爭,經曆了一場急劇可怖的內耗。


    隻不過每一代呂君,都是人雄,才讓呂國,在數十載一次的內耗中,愈發強大。


    就連現今的豫州霸主呂文侯,也不能幸免這一場內耗,反而會更加血腥。


    要不然,他那位未曾謀麵的便宜祖父,會將一國軍政,盡數交到一位囚父殺兄的人手上?


    要知道,呂文侯當代的同胞兄弟,可是有一十九位之多。荀尚觀在其中,可不是既長且嫡。份位在其中,不說最末,但絕非前列。


    可現今,占據呂國君侯之位的,可不是荀尚觀那幾位兄長。


    甚至,那十幾位叔父,大多是死於非命,慘不忍睹者,不在少數。


    荀尚觀,是唐太宗一般的人物啊!


    荀少彧心思,自然裝在心中。


    心頭敞亮,麵帶‘豬’相。


    隻可惜,在荀氏血脈中,就沒有長得醜的。


    俊男靚女,才是這些荀氏血脈者們,該有的模板。


    天生麗質難自棄,荀少彧也是俊男一枚!


    要是胖一些,呆一些,豬貌更濃一些,這一出戲,就更像了。


    對於沒有背景,母族亦不強的荀少彧來說。


    不蠢,不笨,在這諾大燁庭,根本就沒他的落腳之處。


    當然,荀少彧明白,一味地裝乖扮傻,也早就被人吞的,連骨頭渣滓,都未必能剩下多少來。


    這其中的尺度,荀少彧十幾載,玩得通透。


    不要把其他人,都看成傻子,她們不傻、不笨。該明白的,比荀少彧都明白三分。


    隻是她們需要荀少彧,一直扮演‘廢人’而已。


    不然呂文候,子女盡是五位夫人所出,就顯得太過刻意了些。


    “想要站的穩,拳頭就要狠,”


    他心念一動,兩滴赤色源力,自一方石鏡中,散開赤氣升騰。


    恍惚之中,億萬虛空,群星璀璨!


    一枚赤氣繚繞大星,在散發著冥冥的吸引力。


    這一顆赤色大星,絲絲縷縷赤氣,在此時倏然環繞。


    “不知這一次,會有什麽收獲,”


    似乎囈語,漸漸消逝在這赤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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