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號角響起的長鳴震徹天際,這場牽涉了四個國家的戰役正要開始。

    烈日高高的懸掛在蒼白無力的天空上,沒有一絲雲彩,好象連老天爺也要將這場空前的戰役看得清清楚楚。幾十萬大軍按照陣儀整齊的排列開來,東麵,宣國和北武的大旗高高飄揚,前方,是幾萬鐵騎一路排開,黑壓壓的一片,連黃沙的顏色也被覆蓋。隨後,隨時待命的弓箭手滿弓待發,手執盾牌和長矛的步兵更是看不到頭,這四十萬兵將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每一個人都在為著空氣裏那一觸即發的蕭殺感而無法抑製的亢奮著。前陣一排,各路將領扯緊馬韁,駕奴著幾欲脫韁的坐騎。

    為首,男子身披沉重的盔甲,手握寒光閃閃的乾坤刀,一手拉緊了馬韁,坐下的白色駿馬不斷的拋著鐵蹄,鼻子吐出一團團粗氣,欲勢奔出。身旁,是一隻渾身烈焰的白虎,那焰火隻差沒灼傷敵人的眼,燒傷敵人的身軀。昂首冷然看著對麵衝來的敵軍,他漆黑的眼眸如最犀利的雄鷹灼視著獵物,昂首勾起一抹沉冷的笑,他手中的乾坤刀緩緩舉起,身後立刻傳出將士們的呐喊。

    “殺——”這聲音如同有巨人在撼動天地一般,天也搖地也晃。直到男子利落的放下手中的乾坤刀,刀鋒一轉,直直指向前方,同時,赤膊的大漢奮力的捶打著金燦燦的大鼓,發出“咚咚咚”的鼓聲,與敵軍的鼓聲相互搏擊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兩軍相交,血如紅海,連天空的太陽也被渲染上一種淒涼而悲壯的黃。一陣勁風刮過,帶著絲絲血腥吹起戰場黃黃金沙,滾燙的鮮血很快被滾滾塵土所掩埋……幾十萬大軍之中,隻見那一抹寒光晃蕩,橫掃千軍萬馬,那麽的鮮明,閃著萬丈光芒!

    好一場金戈鐵馬,氣勢如虹,怪不得那男兒少年英雄夢,也隻為這一幕的血脈澎湃……

    ★      ★      ★

    寧城內

    “什麽?你說北口和雲檀已經失守,現在君少昊正沿吏順河穀往這裏而來?”司馬夜一拍桌子,向來溫和的臉色終於失控,稟報的小兵顫抖著低下頭,他從來沒看到過王爺發這麽大的脾氣。

    司馬夜臉上的神色特別難看,深唿吸幾口氣,努力控製住自己,他又問,“大概什麽時候可以到這裏?”

    “啊……”驚嚇中的小兵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收到司馬夜冰冷的目光後,他趕緊道,“迴王爺,按他們現在行軍的速度,恐怕明日酉時便可到達郫縣。”

    司馬夜目光一冷,突然嗬嗬的笑起來,“君少昊,就這麽想把她救出來?”從雲檀到此地便是急行軍一般也要個兩三天的時間,他一天一夜就想趕至這裏,當真以為他的軍隊是鐵打的。

    “本王都還沒同意,你是不是也太有把握了點。”

    “先退下吧。”

    小兵領命退下,這時,一直站在司馬夜身旁的男子開口道,“王爺,您現在有什麽打算?”

    司馬夜冷笑,“能有什麽打算,他想要我就偏不給。玉麵,你立刻護送夏雲煙離開這裏,本王倒要親自會會這所謂的南宮少主,靖安王!”

    這男子走了兩步,到了燭燈旁,麵容便看得清楚了。果真人如其名,長得玉樹臨風,瀟灑通透,隻可惜那雙眼跟司馬夜一樣,冷冰冰,不帶任何感情,倒教人有些退避三舍。

    “王爺,玉麵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司馬夜的眼裏有了些緩和。對玉麵,名義上他們是主仆的關係,但實際上又不是那麽的簡單。十四年前,當時司馬夜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有一次在酒樓上吃飯,看到街上渾身破爛的他正在被富有人家的小孩欺負,不過六歲大的孩子,渾身瘦骨嶙峋,哆嗦著,滿身是傷,卻始終不肯吭一聲。他心裏竟然無故萌動,派人叫了他來,問他願意不願意跟著他。當時,他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談一件毫不關己的事,冷而不馴。從此,司馬夜便收了他在身邊。這麽多年,他一手將他培養出來,雖沒親自將他養大,但為人父最基本的義務他也算是沒落下一件。相比主仆,說他們更相父子和朋友,恐怕更來得貼切。

    “既然夏雲煙在我們手中,何不讓她把兵冊交出來。有了兵冊,王爺不僅給了皇上和朝廷一個交代,還可以增加我軍士氣,最重要的是,如果此時向君西藍要求加派援軍,也是名正言順的,他就是心有不甘,也不能拒絕您,君少昊就是再帶個四十萬大軍來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

    “不行!”司馬夜厲聲嗬斥道,“我不會強迫她把兵冊交出來。”

    “王爺!”玉麵跪在地上,“現在是關係著我大遼的生死!江山美人孰重孰輕,還請王爺三思!”

    司馬夜眼裏波光洶湧,轉身背對玉麵道,“你不用多說了,我已經做好決定,你現在馬上下去帶著夏雲煙離開這裏!”

    “王爺!”玉麵聲音裏也透著固執,“您什麽時候才能清醒清醒,夏雲煙她根本就不值得您這樣做!玉麵知道您捉她來根本就不是為了兵冊,您不希望她誤會您是貪念她手中所握的寶物。但是王爺,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允許您顧及那麽多,保我大遼江山才是最重要的啊!”

    “玉麵,你想違抗我嗎?”司馬夜轉身冷冷看著他,玉麵渾身一顫,他確定他在司馬夜的眼裏看到了殺氣,低下頭,心一橫道,“王爺,您要玉麵死玉麵也不會有絲毫怨言,隻不過想請王爺三思!”

    “玉麵,你……”司馬夜的手掌已經舉到了半空,卻遲遲不動,看著玉麵閉上的眼,他心裏是怎樣複雜的滋味,恐怕也隻有他一個人才能體會了。

    玉麵說的話的確是對的,但是他做不到啊!他恨不得自己能將夏雲煙碎屍萬段,但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竟然做不到恨她,哪怕是恨大過愛也好啊!

    “下去,你給滾下去!”

    玉麵看著司馬夜抱著頭,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眼中寒光升起,右手握緊了腰上鋒利的青雲劍,起身,一刻也不遲疑的退了出去!

    看到門口站立的人時,玉麵頓了頓,平時雖無多少交割,對這個女人也說不上喜歡或者討厭,隻知道這是一個對王爺癡心到瘋狂的女人。但此刻,玉麵卻在她的眼裏看到了跟自己同樣的情緒。兩個人默默的對視良久,嬌奴微微點頭,眼裏閃現出跟玉麵同樣的寒光,玉麵嘴角微翹,心領神會,轉頭離去。

    夏天的夜晚本來應該是涼爽的,但不知是不是明了即將到來的血腥,這個夜晚莫名讓人心涼。

    嘣的一聲,夏雲煙的房門被人踢開,隨著吹進的風,案牘上的燭火晃了晃,眼看就要熄滅了,慢慢的複燃。夏雲煙一身白衣,抬起頭,一臉的平靜,看到來人,她的目光有些訝異。

    玉麵細細的打量著這個曾經讓鳳夕牽掛,現在又讓王爺瘋狂的女人。她大概身體不太好,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柳眉微顰,帶著點點傷愁,但明亮的雙眸卻像天上的星辰一樣,閃耀著灼灼光輝,似乎又看盡了世間滄桑,漠然的盯著他。

    總的來說,這個女人在精心裝扮之後,清秀的容顏還勉強算得上是個小美人,但也隻限於如此。他實在看不透她哪一點能夠讓王爺不惜拋棄道德倫理,拋棄一切來為她沉淪。

    想到這裏,他眼裏的光黯了下來,隻剩下寒寒殺氣。夏雲煙也看出了這一點,心裏雖有些害怕,但明知道躲不過,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不知道這位公子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玉麵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書,冷聲道“不為別的,隻為夏小姐要一樣東西。”

    夏雲煙沉下眼,心裏大概明白了幾分。如此看來,君少昊恐怕叫司馬夜的人吃盡了苦頭。她心裏暗自喜悅,聽到這個男人說,“看樣子,夏小姐已經想到了我來這裏要拿什麽東西。既然夜已經深了,我也不想多作打擾,夏小姐現在就把東西交給我,咱們也好各自迴房休息。”

    夏雲煙笑道,“可惜公子來的不是時候,您要的東西剛好不在小女子的身上。前些日子,你們王爺匆匆就將小女子帶來這裏,小女子連自己的衣物都沒來得及拿,何況是這麽重要的東西。”

    玉麵冷笑道,“夏小姐好喜歡開玩笑,這麽重要的東西豈有離身的道理。”

    “就是因為重要,小女子才不敢隨身攜帶。為的就是防止哪一天遇到像公子這樣突然問小女子要東西的人,搶了去豈不是不劃算,萬一是壞人,那可就更糟糕了。”

    “哼,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女人!”玉麵上前兩步,夏雲煙隻被他渾身的殺氣嚇得隻能退後,“你可知道禍從口出這句話?”

    看出夏雲煙臉上的懼色,玉麵眯眼,繼續施壓,“話都說到這份上,我也不想跟你繞圈子,把兵冊給我交出來,否則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一邊說一邊抽出手中的青雲劍。

    夏雲煙眼前寒光一閃,冰冷的劍尖就對準了她的咽喉。

    “怎樣,夏小姐現在是不是能夠把兵冊給交出來了?”

    夏雲煙咬著唇,瞪著他,玉麵繼續道,“我不是王爺,他能為你失去一切,我可不會。他愛你愛得下不了手殺你,我也不會!”一邊說一邊劍尖向夏雲煙靠近。

    夏雲煙聽到這話,心裏的憤怒頓時湧起,冷笑道,“誰稀罕。你要殺便殺要剮便剮,也好過我在這裏受他侮辱!”

    “啪”。

    話音剛落,夏雲煙臉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兩個人同時一愣,反應過來,才看到嬌奴滿臉通紅的瞪著夏雲煙,剛剛扇過她耳光的右手顫抖不已,夏雲煙的臉頓時腫起老高,嬌奴上前就拎起她的衣領,惡狠狠的道,“你不稀罕,就你不稀罕,他為你付出那麽多,不管別人怎麽看他,不管會被世人所唾棄,所鄙視,甚至不惜拿整個大遼的江山來作賭注,隻因為他心裏頭有你,你居然不稀罕!你夏雲煙算什麽東西,憑什麽就該得到他的心!憑什麽?”說著,又是一巴掌扇向夏雲煙,飛起的袖口扇掉了她的一隻金釵,隨著吧嗒一聲,夏雲煙烏黑的秀發頓時披散開,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

    冷冷的盯著已經紅了眼的嬌奴,夏雲煙緩緩站直身子,抬手接連扇了兩巴掌迴去,“憑什麽他強迫在我身上的我就必須得接受?你以為這就是愛嗎?我是他的妹妹,我身體裏流著一半和他一樣的血,你知道這份愛對我來說有多沉重嗎?這叫愛嗎?這根本就是他強迫加在我身上的侮辱!”

    兩個女人像瘋了一樣瞪著對方,誰也不讓誰!反倒是先前殺氣逼人的玉麵站在一邊,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們,忘了該做什麽。

    嬌奴一把搶過玉麵手中的劍,直直刺向夏雲煙,幸虧她偏頭躲過,那劍插進牆裏足足一寸深之多,嬌奴咬著牙,湊到她麵前,“把兵冊給我交出來,否則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夏雲煙斜過眼,“我說了,你休想!”

    “好,這是你自找的!今天為了王爺,就是死,我也要殺了你這個禍害!”嬌奴說著就揮劍上前殺夏雲煙,夏雲煙早些年跟紫冰學過一些花拳繡腿,倒還勉強躲過幾招。玉麵一眼看出她不是嬌奴的對手,轉身在案牘邊坐下,悠然的冷眼旁觀這場女人間的爭鬥。

    嬌奴的來曆他是不得而知,但是她的武功……

    玉麵冷笑兩聲:當今世上,恐怕沒幾個能勝過她。可惜,氣急攻心,反倒亂舞一通。夏雲煙倒還算得上聰明靈活,見樣學樣,勉強躲過,這女人是個武學奇才,不學武,倒是埋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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