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老頭站在門口,看著界汜的身影消失,走進書房內,臉色嚴肅的道,“少爺,剛才那樣的話你可絕對不要再在皇上的麵前提起了。”

    少年這才舒了口氣,對老頭露出一個頑皮的笑,“白伯,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提到皇上的忌諱。剛才也是無心才說出來的,幸好皇上沒有怪罪下來,我心裏可著實鬆了口氣。”

    白胡老頭點點頭,“早知道皇上對你寵愛有加,另眼相看,現在看來,也怪不得朝裏有那麽多大臣不喜歡你。少爺,你以後還得多加小心才是,在宮裏,凡事不可太過鋒芒閉露,深藏不露總是好的。”

    韓子齊點點頭,“白伯,我知道了。反正我跟小姐馬上就要起遠程,暫時也不用太擔心朝廷這邊的事,有皇上和丞相在,我們大可以放心。”

    “是嗎?小姐馬上就要啟程了?”

    “是,大概就是這兩天的事。”

    白伯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歎道,“你們兩個人等了這麽多年,也終於是等到這一天了。隻希望上天保佑,你們一路平安,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不會的,白伯。”韓子齊給他露出一個好看的笑,“白伯你就在這裏等著我們的好消息。”想了想,他接著問,“對了,白伯,我隻知道在皇上麵前不可提到大皇子,但卻不知道是為什麽?你能不能講給我聽聽?”

    白伯看了一眼門外,漆黑的夜空隻能看到模糊的事物輪廓,他的思緒也慢慢的整理著,緩緩的道,“少爺你既然想知道,我就說給你聽聽,可是千萬別在皇上麵前提起。”

    “我說過我知道了,白伯,你不用再提醒我了!”

    “好吧,既然說到大皇子,那就不得不提到先皇最寵愛的兩個妃子,藍妃和紅妃。”

    韓子齊點點頭,“我聽說過,藍妃和紅妃兩人是同胞親姐妹,但是因為藍妃從來身體弱,所以在生下大皇子後不久就香消玉損了。皇上一則念在兩姐妹的感情,二則看紅妃剛好也生下皇上不久,與大皇子也算是有緣,所以就將大皇子叫給紅妃撫養。”

    “的確如此,所以皇上從小是和大皇子一處長大,兩人的感情比當年的藍妃和紅妃兩姐妹的感情還要深。大皇子從小喪母,少年早熟,行事向來比年幼的皇上穩重,紅妃也正是因為如此,也更放心將皇上交給大皇子帶領。哪知道……”說到這裏,白伯頓了一下,歎了口氣繼續道,“這也不能怪紅妃,畢竟哪個做娘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好呢。眼看著皇上的身體越來越不好,這關係著國家未來的立儲之事也迫在眉睫。從來,在大家的眼中,無論是從血統或資質上來講,皇上和大皇子都是將來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加之大皇子行事內斂,比之年輕氣勝的皇上更可靠,皇上便有意要立大皇子為太子,在他之後坐上皇位。但是在這個時候,希望自己兒子登上皇位的紅妃並不滿意皇上的決定,而是與朝中握有重權的前兵部尚書葛順節結下姻親,為皇上娶了葛順節的女兒,葛洪優,也就是現在的皇後。在葛順節的幫助下,皇上被迫在頒詔前將太子之名改為了皇上的名字,而就在皇上行太子大禮的那天晚上,大皇子卻在皇上的新房中自殺了。這對於從小就跟大皇子一處長大的皇上來說,成為終生無法磨滅的陰影。對大皇子的愧疚一直在他心裏折磨著他,到後來,眾人根本不敢在他麵前提起大皇子三個字,即使是在背後不經意提到,若是被發現,也是要遭殺頭之罪的。其實呢,殺人的並不是皇上,而是紅妃,因為她心裏一直對大皇子有著愧疚,看著皇上每每想起大皇子時傷心的樣子,她就下令不可在皇上麵前提到大皇子三個字,雖然現在紅妃已經陪伴在先皇身邊,但這似乎也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到最後連皇上本人也絕不願別人在他麵前提到大皇子。”

    話說到這裏,基本上已經能聽出皇上對大皇子三個字忌諱的原由,白伯歎了口氣,“子齊,其實從皇上的身上去看,你從皇宮裏逃出來也不見得完全是一件壞事。若非如此,等你成年,隻怕還將麵對更殘酷的事實。”

    韓子齊剔透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白伯,誰說不是這樣呢。”

    隻是,人總是充滿欲望的動物,上天逼迫著他選擇了現在的道路,而他卻似乎更寧願走上另一條路,隻因為他實在不知道現在的這條路又比另一條路好多少?

    窗外,明亮的月已高高掛起,並且早變換了它所處的位子,黑夜中,隱隱能聞到小姐院落裏的花香,少年伸了個懶腰, “白伯,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你也還是早點休息吧,今天謝謝你了。”

    白伯看著他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單薄而瘦弱的身軀在風中似乎搖搖欲墜,卻終是穩穩的前進著。

    ★      ★      ★

    第二天,君少昊起了個大早,準備將玲兒送迴金林。昨天晚上後半夜又斷斷續續下了一會兒小雨,到天明時,已經徹底停止,雨後的空氣中有著一種濕潤的屬於水的味道,在他的窗外,能看到夏雲煙所住的樓閣,他穿戴好衣物,推開門時,就有一個丫鬟端了水等在門外,君少昊看著那滿盆熱氣騰騰的熱水,在看丫鬟頭上少許的露水,猜測她可能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其間還換過幾次熱水,於是笑著道了謝。那丫鬟紅了臉,怯怯的看著他道,“君公子,奴婢名喚香伶,小姐派奴婢來服侍君公子。”

    君少昊點點頭,洗漱時候,這叫香伶的女子就取來食盒,將飯菜擺上桌。君少昊在桌邊坐下,香伶正準備退下,他開口叫住了她,“香伶,上官姑娘現在可起來了?”

    香伶道,“君公子,上官姑娘今天一大早就已經走了。”

    “走了?”

    君少昊的筷子停在了嘴邊,“她何時走的?”

    “剛過卯時。”

    “卯時?她一個人就走了?”

    香伶點點頭,“我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少爺在跟小姐講這件事,好象是離開的時候被少爺碰上了。”

    香伶看著君少昊,見他沒有再問什麽,隻覺得他臉上的表情跟小姐聽到這個消息時的表現如出一轍,“君公子,還有什麽需要奴婢迴答的嗎?”

    君少昊搖搖頭,“沒有了,你先下去吧。”

    香伶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問完話了,因為看那姑娘和他相處的情景,兩人似乎關係非淺,至少算不上是陌生,但他隻是草草問了一句,實在像極了小姐,很多時候讓人弄不懂在想什麽。

    滿桌的菜,精致而不油膩,道道都是他當初在王府裏最愛吃的。君少昊提起筷子,嘴角不由得露出絲絲笑意,至少這說明夏雲煙還是記得他的喜好的。

    雨後的晴天尤其惹人喜愛,蔚藍的天空下,男人手中的彎刀一筆一劃均是力量與美的結合,在清澈的湖麵上,倒映出他挺拔的身姿。

    精致的少年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時出聲給與建議。率先感覺到來人,男人迅速的收氣吐納,將彎刀放迴到少年手中,笑道,“子齊,看來朕果然還是很不適合你的這套刀法。罷了,這刀法本就是博爾多師傅特地為你鑽研的,我看我還是不要學了。”

    韓子齊點點頭,“這套刀法的長處就在於借用對方的巧力,以彼之道還施彼之身。但卻正好阻礙了皇上神力的發揮,的確是不太適合皇上。”

    界汜轉頭對君少昊道,“況且,有君公子這樣身懷絕技的人在,咱們也就不必要在他麵前獻醜了。”

    韓子齊這才發現一旁的君少昊,驚訝的道,“君公子,你什麽時候起來的?可用過早飯了?”

    君少昊點點頭,“已經用過了,多謝韓公子關心。”

    韓子齊有些臉紅的笑道,“君公子,你就不必叫我韓公子了,聽著怪別扭的。既然你是小姐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韓子齊的朋友,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話,不防直接喚我子齊。你比我年長,我就叫你君大哥可好?”君少昊也不多作推遲,點頭道,“甚好。”

    界汜在一旁開起玩笑來,“子齊,你這麽快就交上了一個這麽厲害的大哥,朕可真是不能小看了你啊。”

    韓子齊靦腆的道,“皇上,您又在開子齊的玩笑了。”

    界汜不以為意的笑,問君少昊,“君公子,怎麽不見你的侍女。這種時候,她不是應該跟在你身邊聽你差遣嗎?”

    韓子齊看著君少昊正要開口說話,後者卻搶先了一步,“皇上,昨天晚上玲兒接到她家裏人的來信,說是爹爹病重,讓她趕緊迴去看看。我與她主仆二人多年,她從來盡忠職守,此次既然家裏有事,在下便譴了她早早迴家去看一看。”

    韓子齊看著界汜,後者臉上的笑容不變,讚賞道,“君公子還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好主子啊。”

    “不敢。”

    “既然如此,那朕不如送君公子一個侍女。這些人都是多年在朕的身邊服侍,想來也不會讓君公子不滿意。”

    界汜的目的一目了然,但君少昊並不在意,反倒是韓子齊在一旁道,“皇上,您若是將身邊的侍從送給君大哥,一則會給自己造成不便,二來君大哥跟那玲兒主仆多年,突然換個隨從,也實在不適,況且那玲兒過個幾日就會從家鄉迴來的。”

    君少昊見韓子齊如此說,便道,“是的,皇上。夏小姐已經為我送來新的侍女,皇上的關心少昊已經收到,並且很感謝皇上的美意,但是既然會給皇上造成不便,那少昊看還是算了吧。”

    界汜看了一眼韓子齊,這才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這邊三個人話音剛落,就看到對麵的走廊上琨的嘴裏銜著一朵紅色絲花,跺著步子往閣樓方向走。不一會兒,在它身後,玉寒宵急急的追了出來,界汜笑起來,“這寒宵什麽時候轉了性,不追在女人屁股後麵跑,反到跟上了一隻琨。”

    韓子齊歎了口氣,對玉寒宵的行徑早就見怪不怪。

    注意到這邊的三個人,玉寒宵遠遠的對他們揮了個手,又屁顛屁顛的去追琨了。界汜一臉奸詐的笑容,“咱們也去看看是怎麽迴事?”

    韓子齊搖搖頭,“我就不去了。”在預感到不妙的情況下,他覺得還是不要與丞相沾上瓜葛的好。

    界汜早已經興趣昂然,於是留下韓子齊和君少昊獨自去追玉寒宵。韓子齊倒是時刻想著要盡地主之誼,等界汜一走,便帶著君少昊熟悉夏府。君少昊跟著他轉了半個多時辰,那叫白伯的人說有事將韓子齊給叫走了,他便一個人在府裏閑限逛著,走著走著,又到了夏雲煙的住處。大晴天下,滿院的紅色絲花沒有了夜晚的那種誘惑,反而像火焰一樣充滿了生命力。走進去,發現花莖竟有半人高,如果有人躲在裏麵,估計不會被發現。當然,從閣樓上看下來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一個人往前走,看到夏雲煙坐在地上,靠著交錯的枝丫,正陷入到夢鄉之中。沉靜的臉龐上,沒有了隱隱的疏離和冷漠,如同花瓣裏的仙子,天真無邪卻偏偏又嫵媚動人,讓人難以移開目光……他微一失神,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正要轉開目光,感覺到有人也正這樣注視著夏雲煙,他看去,隨即心裏一驚。原來在走廊上,玉寒宵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身影與樹影交叉,陽光一縷縷的漏在他身上,將他一身的玩世不恭掩藏,隻露出英挺的五官。

    他的目光如同一汪平靜的水,在水麵下,隱藏的是淺淺的溫柔。他邁動了步伐,然後在夏雲煙身邊停下,修長的身影隨著他蹲下的動作在夏雲煙身上縮短。

    君少昊看見他伸手撫摩著她沉睡中的臉龐,如同情人一樣將她的發絲與自己的手指相纏,心跳突然一停,玉寒宵輕輕吻上了夏雲煙的瞬間,吹來一陣風,帶起漫天的花瓣。他看到玉寒宵對他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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