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川小白已經六十多歲了。


    有些人年輕的時候麵善,等老來卻越來越麵惡。而有些人年輕的時候麵惡,老了之後卻越來越麵善。


    川小白年輕的時候不是什麽善類,很小就混黑道一輩子摸打滾爬,在四十歲的時候,他已經是秦川地界地頭一哥,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朋友到了秦川都需要拜一拜他的碼頭。


    川小白經常會和家裏的小輩講述一下自己的親身經曆。不是向小輩炫耀自己當年有多牛逼,多是拿自己做反麵教材來教育小輩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川小白時常會對家人說,自己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創立了慶龍幫,禍害了他人又禍害了自己。有些東西,一旦沾上這輩子就甩不掉了。


    年紀越大,心越是平靜,早已沒有了年輕時候逞兇鬥狠的氣概。但脾氣收了,性格磨平了並不代表當年的川爺就不在了。


    當川小白知道最近攪得秦川府風聲鶴唳的,很有可能是當年和自己有過節的人的時候,川小白枯瘦的身上升騰起滔滔的氣勢。


    別以為川爺老了就拿不動刀了,動我川小白可以,誰敢動我川家人試試?


    今夜,川府所有護衛都嚴陣以待,川小白親自坐鎮在後院院中,赤著膀子,膝蓋上橫著陪著他一輩子的鯊齒刀,就這麽端坐著。


    “老爺……”一個老婦人拉開房間的房門,站在門口滿臉擔心的看著院中川小白的背影,“要不,你穿件衣服?晚上天涼。”


    “關門,睡覺!”川小白頭也不迴的冷冷喝到。


    這一幕,讓老婦人感覺一陣熟悉。當年,自己被人販子拐賣,眼看就要被運出秦川的時候是川小白帶著弟兄們殺進來將那夥人販子全部活埋了。


    當年,川小白那麽的冷酷,“在老子的地界做牙口買賣,問過老子慶龍幫了麽?”


    之後,自己和一眾姐妹楚楚可憐的看著川小白,原本以為這是個大英雄會懂憐香惜玉。誰知道川小白都沒正眼看她們一眼就走了,連件遮寒的衣服都沒留下。


    當年自己怎麽就中了邪,以為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哎……人這一輩子,好短啊,當年的一幕仿佛就在昨天,可現在,自己和川爺都老了。


    嘩嘩嘩——


    一陣樹影婆娑搖晃,而坐在院中的川小白卻猛地睜開眼睛看向屋頂。屋頂之上,一道朦朧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但這一幕,卻非尋常人所能看到。


    可川小白卻突然站起身,將鯊齒刀抗在肩膀上,“尋仇的朋友,既然來了何須藏頭露尾的?既然來了,就劃出個到吧。”


    “什麽?”身旁的一眾手下連忙緊張的站起身,眼神齊齊的看向川小白視線的方向。但是屋頂上的月光明亮,卻並沒有一個人影。


    “川爺,是不是看錯了?啥都沒有啊。”


    “不會錯的,老夫雖然看不見你,但川爺就知道你在那。川爺別的本事沒有,不過是幾次出生入死對死這東西感覺靈驗。我知道那邊有能要我命的東西,所以,朋友,你還是別躲了。”


    “你既然對死感覺這麽靈明,不知道你能不能躲過一劫呢?”一陣如皮革震動的聲音響起,聽得讓人牙酸。而瞬間,一道尖銳的破空聲響起。


    在破空聲響起的瞬間,川爺的眼睛頓時瞪得渾圓。驚恐的看這個眼前視野的變化,周圍的空間突然被扭曲成一個圓環,仿佛醉眼朦朧之中看到的那個如水中倒影一般的世界。


    但酒醉之後的朦朧是自己的腦子而不是眼睛,可現在,川小白的腦子無比的清晰,但眼前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在視野的盡頭,一顆星星劃破虛空迎頭撞來。星辰來的速度極快,幾乎眨眼間就來到了川爺的麵前。當川爺看清眼前的星辰其實是一顆珠子的時候,生命都走到了盡頭。


    那一刻,時間仿佛是定格的,依稀間,川爺迴想起幼年時奶奶牽著他的手告訴他,人啊,是天上的星星墜落在地上變成的,當人一生走完的時候,還是會被星星帶到天上。


    那天晚上,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而後,奶奶就在那天夜裏安詳的去世了。長大後,川爺也明白那不過是老人家騙騙小孩子的,那天奶奶不舍自己卻不得不離開才對川小白說的話。


    而現在,自己也要被流星帶走了麽?


    轟——


    一聲巨響傳來,川小白隻感覺自己腦袋要炸裂了一般,襲到麵門的流星突然炸開,強大的氣浪掀起無盡的浪濤,而後將川小白吞沒,川小白被掀的倒飛而去,身上更是血肉模糊。


    月光如此的透亮,川小白強忍著痛苦努力的眯開眼簾,恍惚中,月光仿佛灑下了一座橋梁,一道身影沿著月光搭建的橋梁一步步的走來。


    “叮叮當當……”激烈的翠響在天空炸響,陸笙緩緩地落在屋頂之上,羲和劍已經出手。化作滿天的流光攻擊著躲在異度空間的神秘人。


    陸笙沒想到自己找尋的兇手竟然是曾經匆匆交手的魔宗神秘人,但不管是誰其實也無所謂了。既然逮住了,就給本官留下來吧。


    陸笙心念於此,催動著羲和劍更賤犀利的攻擊起來。但這一次對方明顯要比上一次的小心的多。身體一直隱藏在異度空間絕不暴露在陸笙的麵前。


    這就給陸笙造成了一點困擾,不怕對手正麵剛,就怕對手躲著。雖然羲和劍依舊能攻擊到對方,但這種攻擊就好像是隔著屏幕打遊戲一樣,還隨時可能掉線。


    陸笙站穩之後,身形突然散發出銀色光芒,周圍的月光紛紛破碎,陸笙的身形一頭鑽入月光之中消失不見。


    陸笙的企圖,毒蠍豈能不知。瞬間灑出一把法器瘋狂的攔截羲和劍猛烈的攻勢,羲和劍在陸笙的操控下勢如破竹的向毒蠍刺來,而毒蠍卻絲毫沒有超凡境界高手的覺悟,身形再次沉入異度空間之中。


    “易飄林——”陸笙突然一聲暴喝,毒蠍的身形微微一頓,電視花火之間迴頭。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陸笙的劍勢法訣已經完成。


    一道天劍從陸笙的手臂之上延伸而去直指蒼穹,天劍劃破黑暗,仿佛劈開天地一般斬落。


    “刺啦——”


    一條手臂,從毒蠍的肩膀上劃破,血水噴湧而出,但血水卻瞬間化作一道圓盤陣紋,幾乎在形成的一瞬之間爆開。


    轟——


    月光刹那間仿佛被暈染了血色一般,血紅色的煙塵升騰而起,而後快速的消失不見。陸笙周身氣勢升騰,血霧被陸笙的氣勢驅散,眼前的虛空,依舊殘留著血色的翻湧紋路但黑衣人卻已經消失不見。


    還是被他逃了麽?


    陸笙心中有些不甘卻又無可奈何,怪什麽?怪自己實力不夠?


    一連多次和不老境的高手交手,別說聖地的高手已經將陸笙的實力定位在不老境,就算他自己都差點以為自己是不老境的高手。可是,沒有體驗卡的時候,陸笙就是超凡境啊。


    陸笙以超凡境修為對著眼前這個同樣超凡境的魔宗高手壓著打,已經是不錯的戰力了。可在陸笙的下意識中,卻認為讓同是超凡境的魔宗高手易飄林跑掉,是不可原諒的失敗。不知何時,已經這麽膨脹了麽?


    陰沉這臉,陸笙一步踏上虛空。


    “這位大俠請留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敢問大俠尊姓大名?”被手下喚醒救起來的川小白連忙叫住陸笙躬身問道。到了這份上他還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那他這幾十年真的是活狗身上了。


    “本君大禹玄天府府君!”話音落地,陸笙身形破開虛空,眨眼間消失不見。


    “大禹玄天府府君?還不是等於沒說?”一個手下低聲嘀咕了一句,“川爺,他看不起我們……”


    “啪——”一個耳光,扇的那個手下原地打了個圈。


    “白癡,府君是你能背地裏詆毀的?”


    “我哪有?他確實看不起我們嘛……川爺你低聲下去的求問身份,他就迴一句玄天府府君,玄天府我就知道總鎮,啥府君啊?再說了,是玄天府的人和我們也不是一路……”


    “啪啪!啪!”三個耳光,扇的那人原地轉了三圈,“叫你平時多留點心,多帶點腦子。誰說玄天府和我們不是一路的?我門是大禹國民,我們絕對擁護玄天府的管理。”


    這話說的,川小白自己都差點覺得自己光明偉岸。


    “再說了,你當玄天府誰都可以稱府君的?玄天府總鎮有十九個,但玄天府的府君卻隻有一個。你白癡麽?”


    “呀?他就是那個天外謫仙?”這下,小弟算是反應過來了,“原來是真的……難怪剛才從月亮上下來……不知道他是那個吳剛呢,還是嫦娥?”


    “嫦娥是男的麽?等等,你哪來這麽多奇怪的想法?”


    川小白的府邸,仿佛又活了過來,但陸笙的心情,卻有點不好。抵達玄天府,麵對齊開陽熱切的眼神陸笙竟然有種臉頰火辣辣的感覺。


    “我與那賊人交手了,但可惜被那賊人跑了,我隻是斬下了他的一條臂膀。”


    “大人無需自責,大能能斬下他的臂膀已經大獲全勝了,我們下一步就是監視各大醫館,客棧。三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但一條胳膊的人卻沒幾個,隻要被人看到必定會引起注意。”


    陸笙點了點頭,“將通緝令散發出去,還有封禁秦川府,雖然作用不大,但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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