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論薛老板的到來和當年孩童失蹤案之間,的確沒有什麽聯係。但若縱觀全局來看的話,兩者的聯係就非常緊密了。


    如果我們不把薛老板當做一個人,而是當做一個勢力呢?如果那件案子的背後是一個完整的組織,那麽隻要是這個組織中的成員,和當年的案子都是有聯係的。”


    陸笙突然來了興致,在以前,他也喜歡一邊給手下講解案情,也一邊自己分析案情。但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他發現手下根本就沒有心情聽他怎麽分析案情。


    像段飛之類的想法,就是能動手盡量不動嘴。就算是梁永仁這個捕頭出生的人,也是喜歡嚴刑拷打。換做他來江北道,那估計地牢裏那些掌櫃的,管事的沒幾個能好的了。


    那種念天地之悠悠,獨自身一人的孤獨感讓陸笙迫切的向招人傾訴一下他的想法。但有些人,他不能說,而眼前的這兩個,陸笙倒是可以暢所欲言。


    舉起火把,拿起地上的黃土快來到背麵的牆壁邊上,“如果在通南府的地下組織我將它稱之為甲,那麽這個薛老板就是甲中最為主要的一個成員。


    十五年前的案子雖然沒有有效的證據,但是他們的作案脈絡基本上已經清晰。甲當時草創,或者說,甲的人手不足,所以他們需要培養人手。


    在江北道十數個州府拐走六到十歲的孩子共計五千人。而如此大規模的孩童失蹤一案,朝廷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所以甲整個計劃需要兩步,第一成功拐走孩子,第二,金蟬脫殼讓這些孩子名正言順的消失不再讓朝廷繼續抓著不放。


    所以七大牙行成為甲組織的替罪羊,以七大牙行的船隊作為掩護,讓那群孩子葬身大海。但實際上,那群孩子都沒有死,而是被送到了倭寇的手中。


    因為七大牙行的頂罪,朝廷對百姓也有了交代,這件案子就此作為鐵案塵封十五年之久。


    在半個月前,通南府一戶人家被滿門屠殺。後來我們證實,這戶人家死於倭寇之手。”


    “陸大人是指城東的房家?”青璿詫異的問道,因為那件案子在當時造成了不小的轟動,青璿自然也有所耳聞,“當時倭寇為什麽要對這一家下毒手?難道這戶人家和當年的案子有關?”


    “青璿姑娘問的好,的確有點關係。因為這戶人家,也是當年孩童拐賣案的受害者之一。當年,房家的一個孩子丟失於此案之中。但在半個月前,房家再次找到了自己丟失的女兒,而他們的女兒,卻成為了倭寇!


    倭寇屠殺了他們一家是為了滅口,但卻不知,正是因為倭寇殺了房家,讓本官確認當年的案子還另有隱情。


    那麽,現在的倭寇,就是這個孩童拐賣案的最重要參與者。”


    說著陸笙在甲的下麵寫上了倭寇兩個字。


    “下麵我再說賴春濤,他是當年東升牙行的夥計,也是當年的舉報者。因為他的舉報,官府才能在最後的期限內成功的破案。


    如果我們現在假設,當年七大牙行的商船之上並沒有什麽孩子僅僅是布染。那麽賴春濤的舉報就是有人故意指使的。可是,如果賴春濤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無名小卒,那麽甲組織為了保住秘密,應該在事件平息之後的很短事件之內將賴春濤滅口。可是他卻很滋潤的活了下來。


    我仔細調查過賴春濤的資料,他本身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說難聽點,他幾乎沒有半點價值。殺了他,對甲組織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所以我曾經一度疑惑,為什麽甲組織沒有對他下手?直到成知府向我透露一個事我才恍然大悟。


    賴春濤有一個舅舅,早年被送進宮裏,後來得瑜貴妃賞識,在十多年前曾經衣錦還鄉。那麽我就可以假設,賴春濤的背後有他舅舅支撐,或者說,賴春濤之所以會告密,也許就是他舅舅的指使。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麽甲組織的背後是誰?就不需要本官在說透了。”


    “大人是說……瑜貴妃?”青璿瞪圓了眼睛露出了驚恐。短暫的失神之後,青璿的眼神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嘴角露出了一絲荒誕的苦笑,“報仇……十五年來苦心積慮的想著報仇……這個仇,怎麽報?嗬嗬嗬……怎麽報?”


    “所以報仇你就別想了,頂多能讓七大牙行沉冤得雪吧。報仇,如果甲組織的背後是瑜貴妃,除了皇上,誰也無法替你們報仇。


    我們言歸正傳,在說那個薛老板。薛老板手眼通天,十年之間,幾乎掌控了整個江北道的生意。雖然不能說卡住了整個江北道的經濟命脈,但不得不承認,沒有薛老板,想在江北道的商場生存寸步難行。


    而既然江北道已經有了一個甲組織,如果薛老板不是甲組織的人,你說甲組織能容得下薛老板的存在麽?”


    青璿緩緩的搖了搖頭,“不能!”


    “那麽我們再說下一個人,吳長生!他在十五年前是通南府通判,也是當年孩童拐賣案的主審。就算時隔十五年,本官再次翻看卷宗都能看到當年案子的疑點。


    可十五年前的吳長生竟然對這些疑點視而不見?是因為吳長生昏庸麽?”陸笙笑著搖了搖頭,“如果吳長生昏庸,他不能在三十二歲就做到通南府通判之高位。


    我能一眼看到的疑點,吳長生也應該能看到。但吳長生選擇了視而不見!一開始,我以為是朝廷的那條期限逼得吳長生隻能破罐子破摔的草草結案。


    但後來……我卻發現並非如此!


    在吳長生判決完成之後不久,他就引咎辭官了。既然這麽快就辭官了,自然不是為了保住官位才草草結案。


    而且,我記得青璿姑娘說過,吳長生為官並不清廉。他貪財好色,為官五年,貪汙了不下十萬兩銀子。可這些銀子卻在辭官的時候主動上繳。這也為他躲過了被追查的一劫。


    好魄力,好手段,簡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說真的,本官還有點佩服他當年的操作,神奇的避開了每一次兇險全身而退。


    如果背後沒有人指點,我絕不相信他能做到。而辭官之後的吳長生,卻很快的靠上了薛大老板在商場上大殺四方成為通南府商賈界的代表!”


    陸笙將吳長生的名字畫出箭頭,指向甲組織,而後又將薛老板的名字,指向甲組織。


    “看到沒有,這就是平靜的江北道,這就是小小的通南府。在暗中,卻有一張連南陵王府都無法企及的地下網絡。


    在這個網絡之中,你們竟然還想著複仇?真為你們的命大感到慶幸……”


    陸笙雖然說得可怕,但青璿和九夫人兩人的臉色卻變得很平靜。看著上麵錯綜複雜的關係網,青璿灑脫的一笑。


    “命不命大,與我們都沒什麽關係了。我們是複仇者,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複仇。死,對我們來說根本就無關係,活成這樣的我們,還會怕死麽?


    能殺死吳長生和賴春濤這兩個畜生,我們已經心滿意足了。”


    “心滿意足?”陸笙眉頭一跳,突然有種要咆哮的衝動。


    “你們是不是覺得很得意?為自己的漂亮暗殺點個讚?要不是你們殺了吳長生賴春濤,本官就不可能斷了兩條最有價值的線索。


    現在,薛老板的身份太神秘,而且他從不走出人前,我們就算要調查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調查。你們真是神助攻,不僅擾亂了我的視線,還成功的為這個組織的掃尾爭取到了時間!”


    “我……”青璿還想分辯,但話到口中卻已經無法說出口了。陸笙說的也是事實,如果他們不殺死賴春濤,賴春濤這個人物一定能牽扯出當年案子的真相,也許現在當年的冤情已經能夠澄清了。


    “對不起……”


    “道歉對我們麵對的難題於事無補,現在我們隻餘下倭寇這一條線索了。我需要你在暗中幫助我們收集倭寇的線索。”


    “倭寇?”青璿想了想瞬間明了,“您是要我利用翠花樓打聽倭寇的下落?可是,他們身居海外,翠花樓隻是在通南府……”


    “倭寇未必就真的隻是在海外!”陸笙淡淡的說道,“房家是在通南府菜市場發現他們失蹤的女兒的。當時我就在想,倭寇未必全部都是在海外,也許有一部分已經潛入到了通南府之中給他們提供情報。


    進出翠花樓的人員身份複雜,你隻需幫我們留意情報就行。不求你們有所發現,隻求你們能安靜的待著,別再出手打草驚蛇了。”


    陸笙很直白的告訴青璿別搗亂,這樣的話讓青璿有些小受傷。但陸笙說的,何嚐不是事實?他們就是一群小蝦米,但卻把這潭水攪的渾濁不堪。


    “青青姑娘必須還得在地牢裏待著,她殺了人已經是鐵證,隻有在提刑司我才能保住她的命。過會兒我讓盧劍送你迴去,你就裝作和往常一樣。也盡量不要再拋頭露麵了。”


    “青璿明白了……”


    盧劍送走了青璿,陸笙迴到了書房,推開門卻看到段飛竟然就這麽坐在他的椅子上睡著了。


    “喂,要睡覺迴自己的窩去,跑我這來睡!”


    “唉!最難消受美人恩呐——”段飛站起身,長長的升了一個懶腰,“溫柔鄉,英雄塚,陸大人真是豔福當空,桃花滿天……”


    “說人話,酸不溜嘰的幹嘛?”陸笙懶得搭理,一把推開段飛坐下。


    “你和青璿姑娘勾搭上了?那步非煙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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