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進官場也有一年多了,無論是在京城見到的達官顯貴,還是在蘇州府金陵府見到的那些。除了梁永仁和滬上府的知府之外,還怎麽見到哪個胖子。


    陸笙看著對方錯愕的表情,微微一笑,“敢問少俠尊姓大名?”


    “蓋英!”蓋英臉色微微鬆弛,淡淡的迴了兩個字。想了想,又看著陸笙,“你呢?是新上任的官麽?”


    “我叫陸笙,是通南府提刑司主司,還沒上任。”陸笙眯著眼睛笑道。


    蓋英明顯錯愕了一下,一瞬間有整個人僵直。僵硬的別過頭,瞪著驚恐的眼睛盯著陸笙。


    “你是陸笙?”


    “是,我叫陸笙,怎麽了?”


    “金陵決戰夜,天外飛仙的陸笙?”蓋英的聲音明顯拔高了分貝,即有不信,又有著見到傳說中偶像的激動。


    的確,此刻的陸笙在決戰之夜之後已經收獲了一大票的粉絲。一劍西來,天外飛仙,一人力扛劍仙劍神兩位劍道高手,劍氣滿天,如夜放銀花。


    那天晚上,見到那一幕的人,將那一晚的絢麗和傳奇,如詩歌一般傳唱到了大江南北。江湖中的青年才俊也許不認識陸笙,但絕對都會聽過他的名字。可以不知道陸笙是何官職,在何處?但一定會知道他那一招傾國傾城的天外飛仙……


    陸笙知道自己已經出名了,不再是那個走在某個天涯海角,報上名號收獲一兩句敷衍的久仰久仰的無名小卒。


    可真的在報出名號後,震得人如觸電一般的體驗,還是很爽的。


    “如果你說的是步非煙和柳青雲決戰那一晚,那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陸笙。”


    得知了陸笙的身份,蓋英顯然拘謹了很多。


    “你的武功很特別……聽我手下說,你的武功應該是霧影門的武功?”


    “是,我是霧影門的關門弟子。”


    “霧影門在江北道實力雄厚威名赫赫……你怎麽……混成這樣?”


    混成這樣已經算是委婉的表達了,實際上,蓋英混的連乞丐都不如。


    “陸大人不知道?霧影門在五年前已經沒了麽?”


    “沒了?”陸笙轉過頭看了眼馮建,“你知道麽?”


    “不知,隻知道的確很多年沒有聽說過霧影門的消息了。”


    “霧影門一夜之間,被人屠滅。我這些年走南闖北一直在尋找兇手的下落……我曾經發過誓,不找出兇手,不給師們報仇,我就永不踏上山門一步。但是……五年了……我竟然還是不知道兇手是誰……”


    陸笙眉頭微微一挑,“我看你武功不錯但日子過得似乎不太好,要不……你跟我吧?”


    “跟你?”蓋英詫異的吸了一口氣,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


    要換了別人,說出這一句話估計蓋英理都不理。但陸笙此刻卻不一樣了。


    雖然陸笙是官,但這個官和其他的官都不一樣。陸笙在江湖武林中的聲望極高,一劍飛仙的風采甚至還是萬千江湖兒女心中的偶像。


    蓋英,就是其一。


    雖然當初他沒有前往金陵,可無論是柳青雲,步非煙,還是陸笙,都是他所仰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崇拜強者,是江湖兒女的常態,當聽多了武林同道繪聲繪色的講述那一夜那一戰之後,一個名字在蓋英的心底紮下了根。


    在蓋英看來,步非煙和柳青雲之戰隻是一次意氣之爭,而陸笙的力攔狂瀾才是真正的豪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當眾點破無雙公子的陰謀並救數萬武林同道於水火。這是何等的雄姿英發?


    蓋英意動了,但他的心中還有一個顧慮。


    “陸大人……如果我發現了仇人的下落……你不能阻止我報仇。”


    “我為何要阻止?滅人滿門的也不會是好人,落到我手上他也是一個死。”


    “多謝陸大人,屬下蓋英,願為陸大人差遣。”


    陸笙沒想到這麽順利,心情愉悅之下,預付了蓋英一個月的工錢。一行人來到就近的集市上,陸笙讓蓋英好好換一身行頭,而後到提刑司報道。


    陸笙對蓋英的偏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讓馮建有些吃味,自己跟陸笙比盧劍晚,不如盧劍受重用他也認了。可是,這個蓋英憑什麽這麽受陸笙喜歡?


    論武功,蓋英雖然不俗,但一個江湖人士有自己好用麽?而且,身懷如此武功卻能把自己過成一個乞丐?這說明蓋英除了武功之外別無所長。


    馮建不理解,但也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問出口。


    他所鄙視蓋英的那些部分,恰恰是陸笙對蓋英最為欣賞的。


    一個人的能力可以培養,但一個人的品格卻很難改變。陸笙一直相信,武學天賦高的人,其他方麵的資質也是不差的。


    一行人來到提刑司,通南府和當初的蘇州府差不多。提刑司早已空置許久。不過這次不同的是,江北道節使知道陸笙要被調來,在陸笙還未動身的時候已經命人將提刑司打掃幹淨了。


    所以,陸笙也沒有看到什麽荒草枯楊,蛛網橫梁的場景。


    剛剛把行李什麽的放好,蓋英換了一身行裝來到陸笙麵前。洗漱之後,還把胡子刮了。一下子,蓋英立刻從年近三十的型男退化成乳臭未幹的小鮮肉。


    看著蓋英的新形象,陸笙微微一愣,“蓋英,你今年多大?”


    “剛剛過了十九。”蓋英看似有些害羞,小白臉還微微有些紅。這麽多年風吹日曬,竟然沒把他的臉給曬黑,這皮膚,羨慕不來。


    這個時代的人,沒有記周歲的說法,過了十九歲,實歲可能才十八。十八歲的先天境界……這等天賦足夠將青年高手榜大多數人給比下去了。


    馮建負責將蓋英登記注冊,因為一行人來江北也是公幹,所以並沒有帶多餘的製服,所以,蓋英還是得穿著便裝。


    在收拾妥當之後陸笙便去了節使府,吳州和其他的州不太一樣,吳州門閥不少,權貴也很多。江南道有南陵王府和寧國侯府,江北道有北坎侯和靖王府。所以朝廷並未在吳州設立太守府。


    而且江北道和江南道劃江而治,江北道設立了節使府,分正節使和次節使,職能和其他州的太守一樣,但級別上要低一個品級。


    江北道節使叫刑閱,也是書香傳家,四世翰林。當年刑閱科考時位列地榜,此乃陸笙隻能仰望的名次。


    雖然隻要考中進士就能做官,但這進士卻是分三六九等的。天地人三榜,又稱狀元榜眼探花榜,每個榜隻有一個名字,所以能位列此三榜的,將來必定能進入內閣成為相國。


    陸笙在甲榜之上,所以看此三榜的眼神,也和學渣看學霸的眼神是一樣的。


    “學生吳州巡察使,拜見節使大人!”陸笙在節使府見到可刑閱,上前就是大禮。


    刑閱是前輩,而且是十五年前的科舉榜眼,陸笙自稱學生沒有半點毛病。


    “陸大人免禮……”刑閱看起來很年輕,四十上下。這個年紀能成為一方封疆大吏,足以看出此人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真是後生可畏啊,陸大人是去歲的進士吧?”


    “學生慚愧,去歲殿試,才位列甲榜三十多位……”


    “哈哈哈……你這話要傳出去,怕是很多人會摩拳擦掌的要扇你了。三年一次科考,每次科考的舉人多達萬眾,哪一個不是為博功名寒窗苦讀?


    你能從這麽多人中殺出一條血路,位列甲榜,你還想怎地?要是人人都求天地人三榜,那餘下讀書人都不要活了?”


    “學生慚愧!”


    “有什麽慚愧的?”刑閱笑著引陸笙坐下,“科考名次不過是官場的敲門磚,將來能否作為,於讀書好否無關。就好比玉竹你。


    短短一年時間,接連升遷,每次還連升三級。及冠之齡便已是四品大員,別說近十年三榜者,就是近二十年三榜得主都被你給追上了。


    前途不可限量,說的就是你吧?錢兄在前些時日也時常與我說起你。他對你的褒獎,都讓老夫以為你是他親兒子了。”


    “學生慚愧,隻可惜……錢大人竟然……”


    “唉!時也命也!”刑閱露出滿臉傷感,“該死的敗血之症,又奪我朝一員幹吏,可恨可歎。”


    “大人,這敗血之症到底是何種病症?難道是通南府獨有?為何學生在醫書上從未見過此病症?”


    “也非通南府獨有,整個江北道皆有。敗血症始於五十年前的一場鼠疫,府誌中有詳細記載。五十年前,通南府鬧鼠災,仿佛整個神州的老鼠都來到了通南府一般。


    成群結隊,街道之上甚至都沒有落腳之地。隻是後來有一天,突然間這些害鼠竟然全部死絕。死絕之鼠,口角之處留有暗金色血跡。


    原本這是件讓人振奮的事,還以為神跡顯靈。鼠災自己消散,百姓又可安居樂業。但沒想到不久之後,陸續有人感染風寒,咳嗽咳血,咳出的血中,帶有暗金色的血絲。


    他們都感染了敗血之症,沒過幾天,染病中皆斃命甚至是無藥可救無藥可醫。


    好在這敗血之症雖然兇狠,但卻不像疫病那般有傳染性。敗血之症從何而來不得所知,但似乎,無論是貧富貴賤,皆有可能染上此病。


    五十年來,每年有數百人死於敗血之症。到了最近十年,得敗血之症的人數相應少了很多。可是……沒想到錢兄剛剛才來江北道,竟然被敗血症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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