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陸笙急忙跳下馬車,聲音也哽咽的再也說不出來。


    陸笙不覺得他來到蘇州做了些什麽?要說為百姓做事,他能做得過錢塘麽?錢塘幾個月來風餐露宿四處奔波。


    別說和錢塘比,就是和蘇州各縣的任何一個縣令比,陸笙都比不上。他就是查了三個案子,替人申冤而已。


    但是,這個時代的百姓就是這麽單純。隻要你是好官,百姓就會無條件的支持無條件的愛戴。今日離開蘇州,眼前的場景,是陸笙做夢都不敢相信的。


    “哥……”陸狸也跟著下了車,但下車看到的一幕,卻讓陸狸也跟著傻了眼。


    “起來,大家快起來!”陸笙迴過神,急忙叫道。


    但眼前的百姓,一個個跪在路旁,沒人起來,所有人的臉上不是掛著笑容,而是濃濃的不舍。


    “大人,老朽能問您一句話麽?”


    “老伯請問。”


    “大人能不走麽?大人能留在蘇州麽?隻要大人願意,老朽願領大家向朝廷請願!”


    “老伯!蘇州是陸笙的家,是陸笙的歸根所在。蘇州,我會迴來的。”


    陸笙的話,已然明白,他會迴來,但現在,他要出去闖蕩一下。人最大的悲哀,就是這一生都沒有走出過給自己劃定的圈。


    蘇州很好,人文很好,風味也很好。但是,陸笙才過二十,還很年輕。


    聽到陸笙的迴答,老人緩緩的站起身,從人群後麵拿拿出一把鮮紅的大傘,緩緩的走向陸笙。


    “這……這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陸笙在蘇州為官才不到半年,也未能為大家做出什麽貢獻,實在擔當不起……”


    “大人,您是個好官。從你剛剛上任為何家,為李家洗刷冤屈我們就知道蘇州來了一個好官。


    但如果單單是這些,老朽還沒法請來大家願意給大人製上一把萬民傘。但是,大人,是您替我們追迴了官銀。要沒這筆錢,蘇州百姓的日子,可就難了。


    這筆錢,是我們的救命錢,蘇州六縣,三十二個受災的村子正在重建,到處都在開渠引水。大人,無論你離開蘇州多久,蘇州百姓都會念著你的好。


    一個月前,我們就開始為您製這把萬民傘。可是老朽實在沒想到,您竟然這麽快就要走。原本上麵要繡滿百姓的名字,但現在,卻隻繡了一半。


    大人,既然您是升調,我們也該為大人感到高興。大人還是盡快啟程上路吧!”


    在老人的相送下,陸笙帶著陸狸再次迴到了馬車。


    “蘇州城百姓,攜,蘇州六縣代表恭送陸大人步步高升——”


    側門外的唿聲如山高,似海深。


    盧劍揮舞著馬鞭,“駕——”


    一聲駕,喊出了豪情萬丈,喊出了意氣風發,也喊出了能在陸笙手下效力無以倫比的自豪。


    馬車晃悠悠的再一次啟程,碾過鋪滿的鮮花。透過窗簾,陸笙看到了一雙雙不舍的眼眸,兩行清淚,不知不覺的沿著臉頰落下。


    “湖海盟,攜蘇州武林群雄,恭送陸大人步步高升——”


    “義合會,攜全體弟兄恭送陸大人步步高升——”


    孤車遠影漸蕭蕭,古道綿綿天盡頭。


    過了許久,陸笙的情緒才緩緩的平複了下來。陸笙看著陸狸,好幾次要打開萬民傘卻又忍住的樣子,不禁笑了笑。


    “想看就看吧!”


    “真的?”陸狸高興的打開萬民傘,傘很大,在馬車裏無法完全打開。鮮紅的扇麵上,用蘇繡繡著密密麻麻的名字。


    而也許正如老人家說的那樣,因為陸笙離開的太突然,這把萬民傘才完成了一半。而在傘身之中,突然掉下了一張紅色的布團。


    陸笙撿起來,展開看了看。這布團上麵,寫滿了名字。繡娘們,就是將布團上的名字繡到傘麵之上的。蘇州城還有其他六縣各一千多個名字,密密麻麻。


    “哥,我們要去和爹娘告別麽?”


    “當然要告別的,而且哥臨走前還拿到了萬民傘,爹娘一定很高興。”


    “嗯!”


    出了蘇州城,路過東來鄉,陸笙帶著萬民傘拜祭了一下爹娘。爹娘的墳墓陸笙已經命人重新修整好了,也不再如以前那樣是個簡單的小土包。


    上一次,陸狸在墳前哭的跟個孩子,這一次,陸狸在墳前笑的跟個孩子。


    短暫的和父母告別,陸笙再一次啟程。馬車晃晃悠悠,披星趕月。三人皆是修為高深之輩,而且此刻正值炎炎夏日。夜晚趕路,反倒是比白天舒服的多。


    陸笙買的馬車也很大,和陸狸各躺一邊也是舒服。盧劍則直接睡在外麵,馬兒自己慢悠悠的沿著官道走著。


    夏天的夜晚來的很晚,而早晨也來的特別的早。剛剛到了寅時,天空已經大亮。


    “盧劍,我們走到哪了?”


    “這裏應該是丹陽地界,如此算的話中午時分應該能到金陵。”


    “原本以為蘇州離金陵很近的,看來是我相差了,也是有五百裏路呢。我們得加快點步伐了,跑了一夜的路,竟然才走了不到兩百裏。”


    “是!”


    “駕——駕——駕——”


    正在這時,突然間遠處傳來了唿喝聲。盧劍抬頭望去,官道的盡頭,突然揚起了一陣濃煙。


    盧劍勒住馬車,微微眯起眼睛,緊了緊手中的劍。


    “盧劍,聽說過金陵道上有馬賊出沒麽?”


    “沒有,不過官道上除了八百裏加急的驛馬,其他人不得策馬狂奔。”


    “駕——駕——”


    煙塵越來越近,也終於讓盧劍看清了來人。


    並非驛站的驛馬,也非軍隊的傳令兵,對麵衝來十幾匹快馬,竟然都是普通的護院裝束。


    一群護院,如何敢在官道上策馬狂奔?就算是大清早此刻無人,也不能如此目無法紀。


    但對方就是這麽明目張膽的在官道上橫衝直撞,在他們的身後,還拉著一輛馬車。劇烈的顛簸之中,馬車幾乎都有了散架的架勢。


    對方很快就來到了陸笙的麵前,但卻並沒有停下的架勢。


    陸笙微微掀開簾子,眼神掃了一眼。僅僅一眼,陸笙捂著鼻子再次縮迴到馬車之中。


    “盧劍,往中間走!”


    “律——”


    對方看到陸笙的馬車非但沒有向路邊避讓,竟然還直接占在了路中間。一個個連忙拉緊馬韁,快馬們一個個都停了下來。


    “媽的,找死啊,這麽大的路,你特麽不知道讓邊上麽?”


    為首的一人停下馬,馬還沒站穩,立馬破口罵道。


    “大禹明文規定,官道之上不可策馬狂奔。你們這麽橫衝直撞是故意違反朝廷禁令麽?”陸笙的聲音從馬車之中響起。


    “幹!你特麽是個什麽東西,老子怎麽走路要你管?還不給老子讓開!”


    “老五,別生事!”突然,一個中年大漢喝止了那人說話,“這位公子,還請讓各路,我們有要事,請行個方便。再者說,路上也沒人,快點也沒什麽關係吧?”


    “路上沒人?那我怎麽攔住你們了?看你們的裝扮,你們是哪個大戶人家的護院吧?馬車裏的是你們主人麽?怎麽他不說話?”


    “這位公子還真會多管閑事!我們是誰與你何幹?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可是齊州道台大人家的下人。馬車裏的,是我們大人的老父親。快快讓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盧劍,全部拿下!”


    陸笙的聲音響起,對麵的幾個彪形大漢紛紛臉上一愣。他們臉上一愣,但盧劍卻沒有。


    身形一閃,人影化作殘影從人群中掠過。


    一掌一個,對方的人群頓時人仰馬翻。幾個身手不錯的還想著還手,但他們的武功也就是莊稼把式。在盧劍麵前,連一招都遞不出去。


    三下五除二,十幾人全部被盧劍打下馬直哼哼。


    “你——你好大的膽子,知道我們是道台大人的下人你還敢動手?你……你等著倒黴吧!”為首的大漢雖然麵露恐懼,但還是壯著膽喝道。


    “盧劍,掀開馬車看看!”


    盧劍身形一閃,人已來到馬車前,掀開車簾,身形一閃再次來到陸笙的馬車邊,“迴稟大人,馬車裏沒有人,隻有幾口大箱子。”


    車簾掀開,陸笙緩緩的鑽出馬車。


    “大人?你……你是官?”為首的聽到盧劍的稱唿,頓時臉色變得蒼白驚恐的問道。


    “本官自然是官,知道本官為何要攔住你們麽?”


    “我……是我們在官道上策馬了?可是大人,雖然朝廷有規定但在官道上策馬的人多了……”


    “你也知道?不錯!在官道上策馬的人多了,本官才懶得去管你。”陸笙緩緩的來到為首的人麵前,“你的胸口有血跡你不知道麽?”


    “啊?”


    “你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血跡,而且每個人腳下鞋子上都沾染血跡。大清早,形色匆匆。誰會大清早的穿上帶血跡的衣服出門?


    如此快馬揚鞭,馬車都快震散架了,裏麵要真的有個人的話,就算不死也得被震掉半條命。所以,馬車之中根本就不是人。


    這馬車為紅頂黑身,刻飛鳥圖騰,是官家車架,而且還是文官。你們這麽拉車,不是很可疑麽?既然車中是幾口大箱,那想來,這輛車的主人應該已經死了吧?幾位根本不是什麽官家下人,而是劫匪吧。盧劍,綁起來,帶迴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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