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的病情嚴重惡化,以他現在的年齡和身體素質並不建議執行手術,我們隻能暫時採取保守治療。」


    趙醫生話裏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葉霖川像木住般緊緊抱著葉芽,過了良久才向病房裏麵看去。葉清河還沒有醒,少年纖瘦的身體靜靜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身上插著冰涼的管子,陽光溫柔的將少年籠罩,他雙眸緊閉,像熟睡般美好。


    葉霖川的心髒好似被一隻鐵爪死死扼住,讓他難以唿吸,痛不欲生。


    他此生沒有做過多少惡事,可是老天不公,在少年時期帶走他的父母,又在中年時期帶走他的妻子,如今還想帶走他最心愛的兒子。


    「我想去看哥哥。」葉芽迫切地想要走到哥哥的身旁。葉霖川沒有阻攔,神色恍惚地放下葉芽,等她進入病房後,他默然不語去了樓梯間。


    醫院的樓梯大多沒什麽人走,靜謐空闊。


    他形單影隻的蹲坐在角落,從懷裏摸索出盒香菸,夾在手指點燃一根,裊裊煙氣向上空攀升,他沒有吸,就那麽夾著。側顏被白霧籠罩,表情淡淡,沒任何情緒。


    醫生曾說過葉清河的最佳手術年齡在十八歲,可是以葉清河現在的狀況來看,恐怕根本撐不到十八歲。


    從心底深處湧出的無力感把他全身包圍,葉霖川失魂落魄靠著冷硬的牆壁,臂膀耷拉在身體兩側,眉眼凝聚著悲慟。他痛苦難捱,卻流不出一滴淚水。


    葉霖川就這樣安靜站了好久,直到香菸的星火燃燒殆盡,才掐滅香菸,重新整理好儀容,挺直脊樑走出樓梯間。


    他是獨當一麵的父親,永遠不可以向孩子們露出脆弱的一麵。


    何時何地,他都要保持堅強。


    「真可憐啊……估計醒不過來了。」


    「是啊,明明還那麽年輕。」


    「出事這麽久也沒有人來認領,聽說是孤兒,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過我們醫院也不能一直賠錢治著她……」


    護士的討論聲引起葉霖川注意,他不禁駐足,鬼使神差驅使著他向身後的那間房靠近……


    床上躺著一個女人。


    年輕的女人。


    那張臉……和餘研有八成相似。


    葉霖川神色為止一震,瞳孔剎那收緊,血液沸騰,心髒因激動和驚訝瘋狂跳動。


    怎麽可能……


    怎麽會……


    葉霖川喉嚨幹澀,控製不住走了進去。


    女人看起來隻有二十幾歲,身體遭受嚴重創傷。心電圖在旁邊響動,綠色上升的電波彰顯著她脆弱的生命。唿吸機擋住她大半張臉,不過依稀能看出幾分餘研的影子。


    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同樣的瓜子臉,柳葉眉,熟睡的模樣像嬰孩。


    「餘研?」葉霖川情難自禁呢喃了愛人的名字,修長的指尖緩緩向那張魂牽夢縈的臉龐逼近,指尖距離臉頰還有一厘米位置的時候,多出的一道聲音打斷他的行動。


    「這位先生,這裏不可以進來的,請您出去。」


    葉霖川驚醒,匆匆把手收迴。


    護士神色狐疑,對他上下打量,「您和這位患者認識?」


    葉霖川搖了下頭。


    護士更加奇怪:「那您進來做什麽?」


    葉霖川不語。


    看著給女人換藥的護士,他斟酌著問:「她是你們這裏的病人?」


    這問題問的莫名其妙,護士一下子笑了:「當然是啊。」


    「她是怎麽住院的?」


    「聽說是車禍。」


    葉霖川著急追問:「我聽說沒有人管她,這是真的嗎?」


    護士見他英俊,五官像極了某個熒幕明星,便也沒有隱瞞,把知道的一切如實相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個女人好像是孤兒,似乎精神有問題,一直被撿破爛的奶奶養著,奶奶發生意外去世,她出去找的時候遭遇車禍,然後被送到了我們醫院,到現在昏迷了整兩月。」


    護士見他聽得認真,索性多說了幾句,「警方確定她是孤兒,現在的治療費用都是我們醫院出的。」護士嘆息聲,「主治醫生說她情況危險,恐怕挺不過去了。可惜啊……才二十八歲……」


    葉霖川沒在聽下去,深深看了眼女人,轉身離開。


    ***


    正午的陽光濃烈熾熱,窗戶敞開一條細縫,夏風鑽入撫動著天藍色的窗簾。


    葉芽坐在白色椅子上,雙腳懸空,小手攥著葉清河指尖,漆黑的雙眼倒映著少年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頰。


    「死亡」這個詞彙對葉芽來說熟悉又陌生。


    她見證了靈地的消亡,親眼所見深愛的父母魂飛魄散。


    哥哥不可以死……


    葉芽緊緊咬著唇,眼淚懸掛在睫毛上。


    她抽了抽紅彤彤的鼻尖,取下書包,從裏麵翻找出一把手工刀。


    葉芽伸出短短胖胖的食指,屏住唿吸,握緊小刀向指腹割了過去。


    「芽芽?」


    葉芽手腕一哆嗦,刀刃沒割下去。


    「哥哥……」葉芽詫然他會醒來。


    葉清河語氣很是虛弱,「小寶寶不可以玩刀子,快給哥哥放下。」


    葉芽神情猶豫,小手攥得更緊,「可是……我想救哥哥。」


    葉清河笑了:「就算這樣也不能拿小刀,乖,放下。」


    葉芽像沒聽到他話一樣,正經道:「哥哥隻要喝了我的血,就可以好起來。」小妖怪的血液可以讓子煜的腦袋不痛痛,也一定可以讓哥哥的心髒不痛痛,隻要哥哥能好起來,她不在乎會流多少血,手指頭會有多疼,一點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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