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賜大陸,中、澤二州交界之和關。


    和關地處萬仞山東南穀口,為阻隔兩州之戰略要地,更是千古以來兵家必爭之要衝!


    此關經曆朝修繕加固,可謂雄渾而艱險。


    其關高達七丈,橫陳兩側連接山體,左右山壁之上,設有層層箭壘,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關塞。


    數百年前,趙氏國祚危微,失中、東二州,僅寸澤州一隅之地。


    然...即便如此,北燕數十萬大軍輪番攻此關,不休不止達一年之久,竟不能破!可見此關之險要。


    也正因為如此,當時的趙國方得以喘息之機,若非和關之固若金湯,哪還有如今的趙國天下?


    而如今,趙內亂尚未平息,澤州依舊掌握在偽帝趙協與其一眾親王手中。


    雖然書方儀被宗門召迴,加入了秘境之行,導致平亂之勢暫緩,但其臨走前已製定攘外必先安內,北守南攻之策。


    彼時正好人王趙玄出關,便來到了和關之上,準備平定內亂,以證天子正朔。


    不過,趙玄乃至朝堂上下皆知,叛賊雖有山外客卿助陣,但不過一州之地,且在過去書方儀的妙計攻伐下失去了天險和關。如此,更不可能戰勝此刻已集結於和關內外的三十萬趙之銳士。


    而叛軍之所以還妄圖頑抗,不過是想抓住當今天子趙徹不願同室操戈的軟肋,想要天真的義和,好劃關南北而治。


    也就是說,叛賊欲南麵稱帝,妄想人王趙玄能承認其為南趙的合法性!


    同時,若是趙玄能答應請求,南趙願與趙天子永世和盟,承繼先王遺誌,共討北燕。


    這等天方夜譚之妄想,自然遭到了滿朝文武的反對。同時嚴厲要求偽帝去除帝號,解甲投降,如此尚可保性命,免澤州黎庶遭受刀兵之苦。


    而澤州叛賊得悉之後,竟瘋狂地強征州地內的男子入伍,可謂五十之下,十五之上,皆被強征入軍,所以叛軍之眾如今已達二十萬之巨!


    如此倒還算不得什麽,可為了維係這二十萬臨時征調的烏合之眾,叛賊大肆征調勞役,可謂橫征暴斂,勞民傷財。


    一時間,澤州大地家家戶戶已無糧果腹,隻得以樹皮、野草等物充饑,可謂天地荒廢,餓殍遍野,腐屍塞江河。就連易子相食這等人間慘劇都不時發生,苦不堪言。


    而這二十萬叛軍,竟在大將軍趙能的統帥下,謊稱五十萬精銳鐵甲,紮營於和關外的澤州邊境毗江北岸,做出了一副破釜沉舟決一死戰的態勢。


    麵對這二十萬烏合之眾,趙三十萬銳士自然不懼,紛紛請戰!


    甚至對身經百戰的他們來說,叛軍這拙劣的破釜沉舟之策,簡直貽笑大方,恐怕應該叫自絕生路才是。


    但在趙玄看來,叛賊此舉表麵看是破釜沉舟的拙計,卻實是以這被裹挾強征入軍的百姓為籌碼,來要挾他。


    他深知這關外二十萬烏合之眾中,大部都是被強迫的無辜百姓。


    而一旦開戰,必定血流成河,無數黎民百姓將因此失去自己的父親、兒子......可謂戶戶麻衣披白,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


    可叛軍之中又有修士相助,自己一時也無計可施。


    身為趙氏皇子,難免顧念同宗血脈之情,加之不願對無辜百姓大開殺戒,趙玄這素來不喜繁瑣國政的九皇子如今的人王,竟遲疑了起來。


    如此,猶豫不決的趙玄,正如當年桃花村中,洛羽對趙皇懿私下長談的一般,趙玄聰穎而灑脫風流,具慧靈根,內存君子之風骨,不失仁孝情義。


    這看似是誇讚之言,其中卻也透露出一個信息,那便是趙玄的性格中有重情重義的一麵。此等性格當得君子,卻不適合為帝。


    畢竟帝王有時候,也需要鐵血的一麵,更需要殺伐果斷!


    所以,趙之社稷最終交給了其素來沉穩冷靜的二皇兄,趙成。


    一時間,兩軍相持於和關外,而所謂的談判則漸漸陷入僵局。


    可就在此時,和關之上。


    趙玄正獨自背手而立於殿內橫陳的沙盤前。


    他癡望著沙盤中那插著叛字玄旗的澤州山河,自責喃喃:“父皇、皇兄,玄......終究不擅社稷之重啊......”


    長籲短歎之際,忽然殿樓外傳來了軍士的阻攔聲。


    “大膽!”


    “爾等何人?竟敢擅闖......”


    趙玄隨之側目,頓時雙目驚睜,隨之立即喝阻軍士:“不可無禮,退下!”


    殿外左右軍士連忙躬身退讓。


    但見一男兩女,正身披灰白披風,聯袂而至。


    那男子如還未成年的少年,五尺身高,可不就是子桑洛雲!


    而左側陌生女子,則身姿高挑,前凸後翹,一雙美腿豐健而修長,尤其是胸前可謂波瀾壯闊,此正是霸波兒。


    再看右側小女娃兒,自然是東張西望的小阿奴。


    趙玄雖然不認識左右二人,但卻一眼認出了洛雲。


    見洛雲出現在此,他頓時大喜過望。


    因為洛雲小師叔既然出現在了這兒,那便是說,師尊已安然迴歸山海!


    他連忙恭敬地行了個弟子禮:“玄,拜見小師叔。不知師尊現在何處?安好否?”


    洛雲小大人般嗬嗬一笑,揮手上前道:“免了免了。你師尊好著呢,誒~就是有些忙。”


    說著,他自顧自地躍上了沙盤,一屁股坐在了邊沿,同時指著霸波兒和阿奴介紹道:“哪~這大胸脯的是你師尊的劍侍霸波兒,也是小凡,道號兇神。”


    霸波兒瞪了洛雲一眼,隨即對著趙玄淺笑點頭。


    “額...?”趙玄好不容易才移開自己的目光,有些尷尬的露出笑容。


    不過他身為洛羽弟子,自然也聽許師兄和書師兄提及過,小凡師叔雖然身死,但殘魂還在。


    想到這兒,他連忙對著霸波兒行禮:“拜見兇神師叔。”


    霸波兒挺胸自得:“嗯嗯,乖。”


    隨即,洛雲又指向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些什麽的阿奴:“她是你師尊的小根本隨從,叫阿奴,道號餓煞,嗯...看來又餓了。”


    趙玄倒是聰穎,連忙對外喚道:“速取些上好的酒食來。”


    “諾~”殿外軍士連忙應諾而去。


    隻見趙玄目光看過三人,問道:“師叔,不知此來......?”


    話未說完,霸波兒忽然臉色一變,竟一臉嚴肅的嬌喝曰:“趙玄!”


    猝不及防的趙玄一個激靈,連忙應諾行禮:“弟...弟子在!”


    隻見霸波兒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關外問曰:“公子命我問你,何以無為?”


    聞此飽含質問之言,趙玄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師尊責備自己優柔寡斷......


    他愁容顯現,歎息道:“趙地內亂,黎庶蒙難,叛賊強迫男丁充作軍伍,實為人質;而對方又是宗室,裹挾偽帝協。一旦開戰,必定生靈塗炭,萬戶披麻白幡,一時間...玄實難決斷。”


    話音未落,霸波兒已嬌哼打斷:“果然被公子言中,趙玄...優柔寡斷可不是你人王該有的愚念!”


    趙玄隨之自責自嘲:“玄,無能,有負師尊殷殷期盼。”


    小洛雲見趙玄這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有氣無力,頓時咂嘴:“看你這喪氣樣?你是人王好吧,多牛逼的稱號?拿點人王該有的氣勢哎,不就是些許修士助那叛軍嗎?怕甚?待會兒,你師叔我將他們...全滅了。”


    正如洛雲所言,趙玄也知,若是叛賊沒有那些修士客卿相助,等於老虎沒了牙,倒是好板些。但...對方如今尚有四名修士,且各個凝星後期,根本就不是他能對抗的。


    若是能除之,那自然最好不過。


    可據他所知,自己的這位小師叔好像也隻是凝星期,又如何能勝對方四人聯手?


    想到這兒,他有些顧及的道:“小師叔,他們四人可都是凝星後期!您一人恐怕還不夠...吧?”


    說著,他還有意無意地看向霸波兒。


    顯然那意思就是,小師叔您還是算了吧,不如請兇神師叔去,她可是師尊的劍侍,應該能成。


    洛雲一聽對方竟然是凝星期,頓時皺眉,點頭道:“原來是凝星後期啊,嗯......如此小爺確實不好......”


    這在趙玄看來,小師叔是自知敵不過,有些猶豫了。


    可隻見小洛雲話鋒一轉,指向此刻正在一旁大口朵頤那軍士送來的酒肉的阿奴:“也罷~小爺總不能以大欺小吧?這也太丟麵子了,哪~等她吃完,就叫她去砍了那四個凝星修士。”


    “啊!?”趙玄愕然地看向了正狼吞虎咽的阿奴。


    這女娃兒怎麽看都不像個修士啊,且看樣子頂多十一二歲,如何能戰那四名凝星修士?


    他頓時糾結道:“小師叔......莫是在玩笑?”


    洛雲則笑傲:“玩笑?嗬~小子,你莫要小看阿奴,她可是你師尊麾下的‘小餓煞’哦。”


    一聽‘餓煞’之名,趙玄遂看向了狼吞虎咽,像餓死鬼投胎的阿奴,頓時深以為然的點頭。


    同時心中暗道,‘俗話說人不可貌相,這阿奴能成為師尊的隨從,想來應該不簡單。’


    於是,他們便說道了起來。


    而就在趙軒告之洛雲、霸波兒當前局勢之時,殿外忽然傳來了通報聲。


    “啟稟殿下,叛軍有使前來,正於關下叫門請見。”


    趙玄隨之皺眉,他自然知道對方這又是想來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同意其非分之想。


    他想都不想,便揮手打發道:“本王無暇,不見。”


    “諾!”軍士應喝。


    可霸波兒卻阻止道:“慢著!”


    隨即,她看向一臉不解的趙玄,笑道:“可於殿門外置一鼎,烈火沸油......,以懾其膽。”


    趙玄不知霸波兒要做什麽,但他卻知道眼前之人是師尊的劍侍,此來便等同於代表師尊的意誌!


    他連忙吩咐軍士準備鼎鑊,同時靜坐殿上等候。


    但見霸波兒與酒足飯飽的阿奴附耳了幾句後,阿奴便乖巧地點了點頭,隨之轉身自顧自的離去。


    不久之後,殿外一身披官服,神態傲然的使者,正領著身後一持節隨從,有模有樣大搖大擺地拾階而上。


    待望見殿前烈焰熊熊的鼎鑊後,那使者傲然不改顏色,輕哼與身後隨從道:“嗬~看來人王玄欲效仿前人故事,烹使以懾我邦啊。”


    那隨從頓時驚慌:“主人!那...那我等豈不是待宰羔羊?”


    使者自信一笑,譏諷道:“愚蠢!看本官這三寸不爛之舌,叫人王用此鼎玄烹羊宰牛以宴,劃關而治。”


    說著,他便在隨從折服的目光下,大步流星而入殿閣。


    此刻,殿內上首正端坐著趙玄,左側靜立著遮掩行裝垂首無言的霸波兒;右側上首位置則躺靠著正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嘴角翹起的洛雲!


    這使者一路上前之際,掃視二人之後,便立於殿中央,對著趙玄躬身一禮,鏗鏘有力曰:“南趙禮部尚書馬庶,參見人王殿下。”


    趙玄手握竹書,似在用心品讀,仿佛什麽也沒聽見。


    充作近侍護衛的霸波兒,已冷喝質問:“既為使臣,見得殿下,為何不跪?”


    那使者馬庶傲然挺胸:“今南北皆先王之後,我主以尊帝位,外臣豈可下拜平邦之主。”


    顯然,這馬庶是在說,你代表北趙天子,我代表南趙天子,又皆是先王之後,平等而論,豈能下拜?


    深意便是,我南趙與你北趙平等,更不懼你...。


    但見趙玄隨手丟了竹書,輕哼了一聲,幽幽道:“馬庶啊,你此行...還想施展三寸不爛之舌,妄圖劃關而治,滋爾叛賊嗎?”


    馬庶昂然道:“非也,馬庶此來,不為我南趙,乃為趙氏國柞千秋萬代,一統六合之國策!”


    “一統六合?”趙玄手點來使,笑出聲來:“嗬嗬...可笑至極。現在雄關盡在我手,爾等叛賊不過烏合爾,本王隻要一聲令下,便可掃滅你等叛逆,收複澤州。到那時,再揮軍北上,才是真正的一統六合!”


    馬庶則道:“殿下氣魄另外臣折服,然而殿下雖當世人傑,人王之尊,助天子而鎮社稷。但...我皇亦是先王之骨血,且大將軍雄兵五十萬,戰將千員,更有...客卿護國。嗬~當今天下,已是三足鼎立之勢。


    若互為盟友,則天下太平。若互為仇敵,則唇亡齒寒,國力大損,恐為北燕虎狼所乘。


    同理,彼有地利之優,我邦亦有決死之誌。若南北聯合,共為兄弟邦國,則進可兼並天下,退亦不懼虎狼爾。


    如果殿下執意眼前,至使同室操戈,豈非北燕求之不得之事唿?


    試問一旦社稷微弱陷入內戰,兩州黎庶塗炭,國力大損之下,北地虎狼豈能不乘機南下?到那時,曆代先皇嘔心瀝血而成的社稷又能保全多少?恐怕,不僅澤州成為一片焦土,就是蒼州,乃至天之橋壁壘都將淪陷敵國!”


    說著,他也不管別人愛不愛聽,隻自顧自的慷慨激昂,搖頭展臂如舞踱步道:“反之,若兩家聯合,互為兄弟邦國,永誓盟好,則北燕勢微,不足為慮。”


    “哦~”趙玄聞之輕笑曰:“那...汝之意是?”


    馬庶一見有門,頓時傲然而笑,成竹在胸:“若殿下願以人王之尊,同樣敕封我主為右天子,讓出和關,則我朝願視北朝為左尊兄邦,馬首是瞻,共進共退,年年歲貢亦是可也。”


    趙玄隨之搖頭歎息,隨即悶哼威威:“哼~本王平生最討厭說客,尤其是你這三番五次饒舌聒噪,不知進退的狂徒腐儒,來人啊!”


    “在!”


    殿門外頓時走進兩名虎視眈眈的鐵甲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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