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


    秋水煌一聲令下,這話音未落,四方唿嘯之音已然乍響。


    隻見一人踏空而來,周身風浪如刃潮激蕩,身未到,其蒼勁之音已至:“萬人山莫來,請諸位老友賜教!”


    “老祖...!”莫莊聞之驚喜仰望。


    其手中天涯尺,更是在莫來老祖伸手一探之下,竟隔空遁行而至!


    霎那間,莫來老祖天涯尺在手,渾身氣勢已瞬間暴漲,銳意無限,大有梳天雲海,排地垠分浪之勢。


    與此同時,四方鏗鏘之音接踵而至。


    “仙靈宗龍火神君——魏君,請問諸位,誰敢動洛羽半根毫毛?”


    “仙靈宗空心上人——吾帝,諸位老友有禮了。”


    “幻天宮子桑氏——子桑海,來遲一步,諸位見諒...”


    “有本宮在此,誰敢動我天靈道子?”


    天後此霸絕之言一出,天際流雲為之飛旋,竟於雲盤之上顯露其雲裳鳳儀身影,豐韻頃世間威蓋天地。


    “仙靈宗魏鼎言......”


    一時間,隨著一聲聲唿嘯之音響起,戈壁盆地上空,人影紛紛顯現。


    那屬於強者的威壓,正不斷罩蓋而下,驚得四方小輩為之色變。


    洛羽仰天四方,笑容慢慢顯現。他沒想到,不僅各家老祖宗主等前來,就連子桑樂陽、莫興兒、魏真炎...這些聖堂強者,也紛遝而至。


    此刻,靜立洛羽身旁的龍牙使,見四方來援,她已踏前一步,單手高舉,嬌媚聲出:“千耳何在?”


    霎那間,於四周圍觀的人群中,竟穿梭而出無數身影。


    隻見東方一行近百人,齊齊單膝跪地仰頭激動而喝:“屬下,拜見龍牙尊使,拜見尾座,願與尾座共生死。”


    眾人定睛望去,不難發現,這其中還有胖先人、北十一等人的身影。


    而西側也同時衝出三十五名持劍男女,他們無一不眼光銳利,麵首洛羽方向,鏗鏘而喝:“弟子,拜見師尊,拜見宗主,誓護五行複宗山海!”


    顯然,他們口中的師尊是指五劍長老,而宗主便是指洛羽。


    龍牙使見己方道眾皆出,她轉身向著洛羽恭敬一禮,便退後在旁。


    洛羽見之微微點頭,收斂笑容,看向了四方行禮的道眾,鏗鏘有力道:“自此之後,龍門不存,三十五門徒,歸我劍宗門下。”


    說著,他又看向了那數以百計的千耳中人:“千耳亦當並歸五行,直屬本宗,受龍牙使節製。”


    那三十五人與千耳中人聞之,齊身喝鳴:“弟子(屬下),謹遵號令,萬死不辭!”


    說罷,在洛羽的揮手下,眾人隨之起身。


    自此,龍門去,盡歸五行。


    此刻,圍觀的數百修士中,竟然現身龍門者達一百於人!眾皆驚唿嘩然...


    寒古山莊的慕容古嵐,正眼中小星星閃爍地望著遠處傲立四方視野中心的那道青衫身影,喃喃自語:“這...才是男兒本色。”


    身旁穆寒江微微點頭:“洛道友少起於凡俗布衣,時經宗門浩劫,流落山海。君子韜晦隱忍十載,方得今朝亮劍。十餘載春秋,便已力撼神君,羽翼遮天...!”


    說罷,他苦笑搖頭:“莊主執意助燕,恐失遠見啊...”


    慕容古嵐聞之,醒轉蹙眉轉動眼珠道:“寒江大哥,我有一計,可讓父親改變注意,不助那凡俗昏君。”


    穆寒江眉頭輕挑看來,滿是狐疑。


    隻見慕容古嵐故作羞澀:“寒古山莊若與五行聯姻,豈不一家?”


    穆寒江初聞覺著有理,可隨即他驚望自家小姐那扭捏作態,頓時心生惡寒。


    顯然,自家這位大小姐,思春相中了那霸氣側漏的洛羽...。


    而就在此時,哈哈哈~


    一聲得意幾乎忘形的大笑聲乍響,雲雨雙飛竟嘚瑟無比的叫囂道:“如此熱鬧,本匠人許久未見?都還等什麽?快快動手...。”


    說著,這家夥便要沒頭沒腦地向著秋水煌殺去。


    洛羽眼疾手快,連忙將其拉住,苦笑搖頭道:“結束了,該散了。”


    “結...結束了?”雲雨雙飛皺眉:“本匠還沒動手呢?怎麽能散呢!小師尊你是不是看不起徒兒,或者考驗徒兒的一片孝心?嘿~你瞅著,今日本匠非修理修理那病秧子,給你出口惡氣。”


    洛羽哭笑不得,隻得說道:“為師知你孝心,深知...!聽話聽話。”


    “還真是剛到戲台見謝幕,說散就散。”雲雨雙飛不爽的嘟囔著。


    見此,他咂嘴勉強接受道:“不過師尊知道本匠孝心就好,免得本匠動手大殺四方。可雖說本匠未能出手,但你得教我那神奇的恢複之術。”


    “教...教~”洛羽點頭如搗蒜。


    正如洛羽所言,此刻雙方強者皆至,已成勢均力敵的態勢。大戰已不可為,若強行為之,隻會徒增雙方損耗,得不償失。


    畢竟神影、太一,哪一個不是各宗門世家中的底蘊,誰又願意失陷在此地?


    見事不可為,君風陽心中憤恨至極,他望向了洛羽怒喝道:“洛羽!看來你也隻能龜縮在他人羽翼下,狐假虎威罷了。”


    洛羽卻不以為意,懟道:“君老賊,你戰我不過,又何來臉麵在此大放厥詞?”


    君風陽頓時氣的滿臉通紅,他怒極反笑:“戰老夫?你不用劍修之術,卻吞血丹煉邪術,強行提升自己的肉身,簡直辱沒了令師君子劍的一世英明!”


    洛羽輕哼反問:“哦?既然我師一世英明,磊落山海,那你這實時陰謀詭計算計我師的老匹夫,豈不是奸佞老賊?”


    君風陽怒火中燒,可謂自扇耳光,他恨聲自圓其說道:“老夫與君子劍乃門戶之爭,何來陰謀詭計?當年五行劍仙飛升,汝師盛極之時,可謂山海最強之劍。可你...身為弟子,卻背道而馳,不以劍強,反修血煞邪體,引以為傲,狂妄暴戾,與邪魔何異?”


    對於君風陽還不死心的給自己潑髒水,冠以邪魔之名,洛羽是嗤之以鼻。


    隻見他望了眼淚孤海的方向,似有迴憶道:“當年我師獨釣淚孤海灣時,傳我龍蛇九變,我曾問詢何為天地間的最強之劍。老師答曰‘傳說鳳凰涅槃,隻有無畏生死,舍棄原來的軀體,才能獲得新生。人...也隻有舍棄原來的自己,才能獲得心的自由’。”


    說著,他看向了君風陽:“那時我不夠布衣孩童,無法理解老師的話,但今日...我忽然明白了。七尺男兒傲天地,隻要心存浩然,又何來術數之分?今山海正氣糜渾,我當秉浩然心而破麋亂,鼎定禮序。”


    秋水煌聞此狂言,心驚洛羽其鴻鵠之誌的同時,以譏諷道:“我等太一尚且不敢妄言重定山海規則,爾卻敢妄圖癡念,簡直狂妄至極!”


    洛羽不看秋水煌,反遙視四方,接著眾人問道:“我劍在心、在意,不在形!諸位不是言,這天下隻有強者才能製定規則嗎?既然過去我師祖五行劍仙可撼山海,八方仰望。那我這徒孫有何不可?”


    說著,他擲地有聲道:“從此刻開始,我洛羽誓告寰宇,欲為天地立心,為蒼釋浩然,為往聖繼絕學,為山海萬世開太平,天地道鑒,我自一肩抗之!”


    此豪言壯語一出,眾皆震驚!


    顯然,洛羽是直言不諱的告知山海,他這是要重新製定山海規則的節奏啊!


    待四方對峙沉寂片刻,他已掃視八方,鏗鏘有力道:“既然諸位皆在,我洛羽便在此告之山外山客。我五行宗...將在月後,於五行劍峰...重現山海。”


    “什麽?月後!”


    “五行宗要複宗?”


    見四方議論聲紛紛,洛羽已堂而皇之地轉身與眾離去,隻留下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諸位道友,若有閑暇,‘還’可前來一觀。”


    千璣星君聞之皺眉,詢問地看向了宗主燕飛舟:“他這最後一句是何意?”


    燕飛舟淡淡而笑,撫須感歎道:“他這是在給我等最後的台階下啊!此子心智遠超常人,行事更是高瞻遠矚、張弛有度,必成大器呀!”


    與此同時,他腳踏流光飛舟,歎息一聲:“五行宗...興矣~!”


    說罷,他已禦空九天絕塵而去。


    ......


    翌日後。


    桃花村,後山桃林,夫子碑前。


    洛羽、白戀星、陸冰凝等正焚香祭拜夫子。


    待將祭拜已畢,洛羽也不起身。


    他隻靜靜地望著夫子的墓碑,微笑道:“老師,徒兒已斬了逆賊君山。待複宗之後,小羽便以君家一族之血,告慰我宗亡者英靈。”


    陸冰凝在側,寡言提醒:“還有秋水宗。”


    洛羽聞之點頭。


    隨即他微笑看向了目光帶有些許躲閃的陸冰凝:“師姐,你被囚禁十載,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陸冰凝眼中熒光閃動,她不自覺地瞅了眼洛羽一側,正微笑相對的白戀星,隨即眼中一抹黯然閃過,微微搖頭:“不苦。”


    陸冰凝的眼神變化,自然落在了洛羽的眼中,他摸了摸鼻頭,說道:“師姐修為雖然荒廢許久,但也無需擔憂,以你卓越之資,再兼丹老靈丹妙藥,定可一日千裏。”


    陸冰凝沉默垂首,微微點頭。


    見此,洛羽輕咳了一聲,便肅穆輕喝道:“五劍長老何在?”


    不遠處的五位長老,頓時趕來,行禮道:“屬下在!請尾座吩咐。”


    洛羽聞五人稱唿,微微蹙眉,便糾正道:“龍門生死二門已不存,五行將興。自此之後,五位長老叫我宗主便可,也莫要再自稱屬下。”


    “屬...我等遵宗主令。”五人恭敬如是。


    見此,洛羽微微點頭,便說道:“丹老那我已傳訊,勞煩五位長老,護送陸師姐與諸位歸宗藥園。”


    對於洛羽的命令,五劍長老有些遲疑,若他們就此離去,那宗主一人在此,豈不危險...?


    聞聽洛羽之言,好似要獨自留下,白戀星與陸冰凝幾乎同時驚望:“羽(師弟),你...?!”


    洛羽左右而顧,顯然二人是要勸阻。


    他隨即揮手製止道:“放心,我晚些便迴,去吧。”


    說著,洛羽便接著跪坐在夫子碑前,不斷地添著冥錢黃紙。


    眾人見狀,隻得告退離去。


    ...


    就這樣,洛羽獨自一人枯坐夫子碑前,一邊呢喃輕語,一邊癡望著身前搖曳的火苗。


    大約半個時辰後,身後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


    洛羽也不為所動,依舊如是。


    不多時,其左側便站立著一位玄衣長衫身影。他身姿挺拔,那看似方正敦厚的麵容下,透著七分英武,三分陰霾。


    來人不看洛羽,隻望著夫子墓碑,周遭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英武男子一掀衣擺,跪在了洛羽身旁。


    他很是熟練地續上三株清香,又拜了三拜,更添了些冥錢,讓這四周充滿寒意的空氣,仿佛變得迴溫了不少。


    洛羽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待英武男子做完一切。


    他才開口淡淡的問道:“如今...你跪在老師麵前,是在自欺安慰,還是乞求一絲可笑的寬恕?”


    男子依舊沉默,靜靜地望著墓碑。


    洛羽笑了,笑得無比酸澀:“陶德啊~!你知道嗎?哪怕你背離天下,辜負所有人的期盼。我洛羽都會原諒你,甚至站在你一邊!”


    顯然,來人正是洛羽的師兄,陶德!


    隻見陶德神情依舊,語出平淡:“是嗎?”


    見此,洛羽麵露痛苦:“但...陶伯、老師、靈兒、薛師姐...還有桃花村的鄉音們,他們都因你而死。人們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此時與我而言,這就是屁話!”


    恨意襲心,洛羽收迴凝視向陶德的目光,看向了墓碑:“老師在前,我連知錯悔改的機會,都不會給你。嗬~我們都不是兒時的自己了,拎得清對錯!你錯了,你就是故意的,改什麽?”


    陶德嗤笑一聲,同樣望著墓碑:“說得多好啊!你洛羽沒有負這天下人,沒有負那五行宗,也沒有負了老師的殷殷期盼,但你卻唯獨辜負了靈兒的深情。如今你卻毫無愧疚的與那天女結成道侶,你對得起靈兒嗎?”


    “住口!”洛羽斷喝看來:“休要提靈兒!若非你邪念至深,百般阻撓,我早與靈兒相認。靈兒若知我在五行,又焉能蹉跎?自你一劍刺向她時,你就再也沒有資格提靈兒,你滿身罪孽乃至靈魂都被邪氣汙濁,你不配,不配!”


    “是啊~我不配。”陶德仰天,望空穀蒼涼:“我本身就是一個農夫之子,語拙不驚,自小你就高我一籌。我滿眼所見,周圍人都在誇讚你,老師也獨留你在身旁,就連靈兒每每都向著你、想著你、心心念念著你。那時,我曾在想啊!若無你,這一切該是我的吧?但...你是我的師弟呀!我能感覺到你待我如親兄。”


    說著,陶德頹然自嘲:“你以為我願意嗎?嗬~我本不該奢望有人能帶我脫離苦海,畢竟生而為人,隻能靠自己,不是嗎?”


    深深地歎息了一聲,他接著道:“~抱歉小羽,我還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


    洛羽望著自圓其說的陶德,反問道:“一樣?像你一樣荼毒生靈冷血無情,不顧一切的與天下為敵嗎?你的這身皮囊內,到底是我師兄,還是邪魔?”


    “嗬~無情?”陶德目光投來,毫不退避的問道:“我若無情,十年前你就該死了!”


    說罷,他輕歎一聲:“恩也好,怨也好,就讓時間來決斷吧?”


    陶德接著道:“過去你屢屢阻我大事,情義已斷,此生既然成不了兄弟,那便是仇人了。洛羽,我第一次如此恨你,你這是想讓我殺你嗎?”


    洛羽聞之,皺起了眉頭。


    四目相對,寒芒乍現!


    陶德在停頓片刻後,終是選擇避開了目光,他看向了夫子墓碑歎息道:“你欲滅君家,告慰老師,我不阻你。但~若再見時,我會親手割下你的頭顱,讓你在九泉之下陪伴老師與靈兒。”


    洛羽聞之看來,一字一句道:“趙都,老師魂出,何人噬之?你...還是那邪魔?”


    陶德沉默...


    洛羽轉過頭去,望著身前搖曳的火苗,輕哼淡淡道:“老師一直在我心中,靈兒魂魄未滅,終有一日,她會醒來。”


    陶德聞之雙目驟縮,一霎喜悅,一霎又迅速複歸平靜。


    洛羽不動聲色,隨手撿起一片落葉,說道:“這桃花穀啊~曾是你我的故鄉,其實從我們走出去的那一刻,便已親手打破了這兒的歡聲笑語、世外寧靜。如今心猶滿目瘡痍,蒼涼迴望這故鄉的一片落葉,竟也這般美麗。”


    陶德望著洛羽手中枯敗桃葉,淡淡道:“桃枝葉落,雖枯,然綠猶三分新,不知你我誰能有幸長眠在這世外桃源中?”


    洛羽將那桃葉輕輕地夾在了碑前一冊祭文竹簡中,說道:“夾在此中,經年之後誰若有幸翻到它,希望他能看見歸家的路。”


    陶德不屑一笑:“落葉歸根嗎?”


    洛羽看向了陶德不曾退避的雙目,良久之後,他糾正道:“落葉...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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