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可探,很多人。”


    此刻淩霄雲山腳下,霧氣升騰,死寂無聲。


    木閆邪正抬手指向了山腰處,那明顯凸出的一段玉石山道,沉聲道出。


    眾人一聽,紛紛心驚探去。


    先前在秘境之中,他們大多神識受到阻隔,無法外放多遠。所以他們在進入歸墟之後,也先入為主的認為此地定然神識受限,因此沒有外放嚐試。


    可這神識一經探出,他們瞬間便露出了驚容。


    因為此刻,他們的神識不僅毫無阻礙,甚至還遠超外界!可見此中空間與外界迥異。


    隨著神識迅速延展向遠處,仿佛眼前的雲山與玉道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猶如從一片灰暗中,煥發神采!


    而最讓他們驚悚之處,則是他們神識所到之處,環山玉道之上那雲霧消散撥開間,竟然人影憧憧慢慢顯現...!


    眼前這些密密麻麻正順著山道登山而行的蹣跚身影,雖然男女老少、衣著各異,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目光呆滯如死灰一般,步履蹣跚仿佛行屍於世,身體虛幻如透明,竟無一不在肇事著他們都是...亡靈遊魂!


    加之周遭無風無聲,一片死寂,隻有他們七人或輕或重、或急或緩的唿吸聲,氣氛一下變得詭異了起來。


    “這...這些人為何會在歸墟...?”君山最先發聲。


    一旁玉障則沉聲四顧:“他們可不是人,而是陰魂,是祈望踏歸輪迴的亡靈。”


    白戀星在眾人中,對歸墟還算有些了解,也相對顯得比較平靜。


    隻見她說道:“歸墟北鬥,主死歸之地,內有輪迴,亡魂步道經過,也屬正常。”


    眾人讚同點頭,燕飛雪則感歎道:“人言陰陽相隔,不曾想我等能有幸生而見之黃泉九幽路!奇也,幸也~”


    正如燕飛雪所言,這眼前的歸墟,可不就是如同黃泉路一般嗎?


    而洛羽卻反倒樂天而笑,疏解沉悶的氣氛道:“隻是不知這歸墟黃泉路上,可有孟婆湯?若有,當飲之而忘過往憂愁,方為幸事。”


    魏無傷生性不羈,聞之拍扇叫好:“如此,本公子與你同飲,亦不枉此行。”


    可最右邊的玉障則看向洛羽,輕哼道:“洛道友急於飲那忘憂的孟婆湯,心中不知是有憾、還是有愧啊?”


    洛羽聞之側目,自己隨口之言,為何這不曾相識的玉障的話中卻隱隱含刺?


    不等他多言,隻見木閆邪已望山提醒道:“時間緊迫,還是盡快出發吧。”


    說著,他已按劍率先而出,向著盤山玉道疾馳而去,瞬間融入在那人影憧憧的陰魂隊列之中。


    眾人一見,也相繼跟上。


    ...


    不多時,七人已登至半山腰。


    四周陰魂依舊整齊排列地向著山道上方蹣跚著,一張張煞白的麵孔,沒有任何表情,雙目更是灰白一片。


    忽然,走在靠近前端的君山,已神色大變驚唿聲出:“二...二弟!?”


    隨即他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下,衝向了前方不遠處,一黑衣裝扮模樣的陰魂麵前。


    隻見這少年陰魂與君山倒有幾分相似,隻顯得削瘦幾分,麵相更顯刻薄。


    此刻,這少年正無神的在陰魂隊列中,蹣跚向前,他沒有因為君山的詢問,而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此人,正是那被錢夫子分身一指洞穿,一命嗚唿的倒黴鬼君嶽。


    如此,還真印證了歸墟,是那魂歸之地的說法。


    君山見君嶽已成孤魂野鬼,步道黃泉。他在最初的驚訝後,卻忽然獰笑陣陣,相從其旁低吟叮嚀著:“~二弟呀,沒想到吧?你一定想不到,我這在你眼中卑賤的庶子現在已是你君家的少主了。”


    說著,他滿眼狠戾低吟:“而你...!從小就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一切。你紈絝桀驁,何德何能,也能高坐少主之位?享受著一切尊榮、關愛、資源......,而我身為長子,卻要死間五行!可結果呢?報應...嗬~嗬嗬...死間的我還活著,而你這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蠢貨,卻隻能死歸黃泉。”


    “你知道嗎?”君山伸出了握拳的手掌,語氣越發叮嚀,猶如耳語一般:“你的一舉一動其實一直都在我掌握之中,你那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埋伏,也是為兄一力促成,要的...就是你死!可為兄萬萬沒想到啊,不等五行宗長老前來收拾你,你竟然就被君子劍給殺了!真是...真是大快人心......”


    君山已無比得意地緩緩跟在兩眼空洞的君嶽身側,接著獰笑不止:“你知道嗎?為兄當時...都高興壞了!高興得都為二弟你留下了眼淚,...你怎麽不說話?你說話啊!”


    洛羽與魏無傷緩步走過君山身旁,自然也聽到了一二。


    魏無傷則搖頭感歎:“哎~還真是兄弟情深啊!不如乘著正主在,燒些冥錢、黃紙,也好親手送與令弟。君少主若是未隨身攜帶,本公子倒是有些畫符的黃紙,可借你一演如此感人的兄弟情。”


    狹長的雙眸瞬間一凝,君山瞬間收去獰笑。


    顯然,魏無傷話中不僅飽含羞辱之意,更隱隱暗指他君山離死不遠的意味,其心已不言而喻。


    見此,他轉頭之際,神色已迴歸如常道:“哼~多謝魏公子美意,君某事後自會焚香祭告舍弟,就不勞閣下操心了。”


    而洛羽卻與魏無傷厭惡一笑,領著白戀星前行而去。


    同時洛羽搖頭歎道:“這世人啊!生前不惜、不孝、不敬,卻待彼亡後,每每勤於墳前祭拜不輟。怪哉、奇哉!”


    白戀星則雲袖掩唇齒,輕靈聲出:“生生無義,敬死何為?自欺欺人罷了。”


    “然也。”魏無傷拍扇和之:“生不留情,死卻演義,小人也。”


    三人遠行的背影處,正傳來刺耳的譏諷聲。


    君山神色已是陰晴不定,而就在此時,落在最後的玉障剛巧經過。


    他隻輕蔑地瞥了眼君山,便揚長而去。


    其眼中分明隱含濃濃的不屑之意,君山是怒火中燒,心道,‘魏無傷三人實力強勁,嘲笑於我也就罷了。你這玉障修為低微,又算得什麽東西?若不是看在一方為陣的情分上,定要你好看!’


    想到這兒,君山便選擇暫時暗自隱忍,隨步跟上。


    而玉障此刻,正跟在魏無傷三人身後數丈外,目光時時在洛羽與白戀星兩人背影上徘徊不定,似乎在想著什麽...?


    ...


    隨著時間悄悄流逝,感覺一路毫無危險之後,七人登山的速度也明顯不斷加快。


    而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山巔之時,忽然!


    陣陣烈風唿嘯聲,由山巔殘城中隱隱傳來。


    似風暴裂響,似戰鼓雷動,又似海嘯嗡鳴八方一般。


    這詭異的動靜,隨著他們離山巔越來越近,也越發的響亮,清晰可聞。


    踏...


    木閆邪率先縱躍至山巔,按劍立在一處巨大的斷石殘壁上,躬身掃視著四方。


    可當他望見眼前一幕時,竟然驚怔在了原地久久不語。


    隨後趕到的六人,亦望著眼前的一幕驚呆在了原地!


    隻見眼前雖依舊金碧輝煌,琉璃如新、閃閃發光,卻殘城狼藉不堪,破如炮割糜爛。滿地大大小小的屍骸枯骨,殘兵斷刃更是數之不盡,儼然成了一片死寂的修羅戰場。


    尋著那似暴風之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見一巨大如天柱的三十二層金色踏殿,正巍峨的聳立在圓形殘城中央,淩於九大雲環之下。


    音樂人可見,上書流光金字——淩霄。


    這淩霄塔殿雖有殘破之處,相較滿城廢墟,卻要好上不知多少。其所立麵積,也占盡了廢墟三分之一。


    而最為驚人之處,便是這淩霄塔殿正前方,正有一座麵積寬廣巨大的雲霄高台。其上兩個巨大的漩渦通道,正對稱而立不停地反向旋轉,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這兩個漩渦通道上方,分別浮影兩個金字,曰之——天、地。


    在這天、地二漩渦巨形通道之間,則有一漆黑如墨的巨大漩渦深淵,深淵上空浮現一暗淡的‘人’字。


    此刻,正有無數步履蹣跚的陰魂,不斷步入其中,墜入無底深淵通道,也不知何往?而右側的‘地’門,入者卻寥寥無幾,更不要說那最大的天門了。


    但眾人卻沒有發現,在那巨大的高台之下,正有一婉約的女子遊魂,徘徊著圍台慢步,卻久久不登輪迴......。


    見眼前無數登上山巔歸墟的遊魂,在行至淩霄塔殿下盤恆一圈,被其上金光照射之後。竟自行步至高台之上,隨後又前仆後繼的一個個麵無表情地墜入深淵...。


    性格向來不羈灑脫的魏無傷,也難免為之咂舌:“這...這就是輪迴道?”


    不用說,見這萬魂分入天、地、人三門的眾人,自然也猜出來了,這便是歸墟之中的輪迴三道。


    此刻,洛羽指向那淩霄塔殿沐灑而下的萬道金光,猜測道:“那金光該是分人造化因果,從而引億兆遊魂輪迴三道之處。”


    正如洛羽所言,隻要被金光沐浴之陰魂,幾乎各個體生淡淡銀輝。而其中極少數偶爾會出現霞光者,無一皆入地門。至於得入天門的,至少到現在他們還未曾發現一例。


    白戀星顯得有些無奈:“看來,三生之命,早已經輪迴天定。”


    此言一出,加之眼前蒼茫景象,眾人難免有些英雄氣歎。如此若命由天定,那他們苦苦修煉,你爭我奪、又能走到何方?來世又得何道?


    木閆邪沉聲道:“我輩縱有青雲誌,卻困山海中,妄稱山外客,豈不可笑?”


    燕飛雪亦不禁感歎:“難怪十萬載歲月以來,也隻有五行劍仙一人得開天門,時也、命也!又豈是一部飛升之術可以左右?”


    洛羽看了眼微笑的白戀星,因為五行劍仙蕭在天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生父,自己師祖。


    對於命運之說,洛羽信,但顯然不甘心認命。


    隻見他望著那一個個走向三道輪迴的遊魂身影,說道:“師祖五行劍仙當年未得飛升之術時,也從未有過半分懈怠與氣餒,如無逆天改命之絕心,安能見天門?天若定我七分命,我必手握三分,與天爭一爭那十分造化,看一看天門到底高幾丈。”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側目。


    連木閆邪那看待洛羽的目光,也變得越發正視了起來。


    燕飛雪為之動容,昂揚道:“不錯!先輩曾於山海氣壯開天門,我輩安能自棄墜青雲?”


    魏無傷百花折扇搖指高台上輪迴天門,瀟灑而笑:“說不準,你我輪迴之前,就是自那天門而入。如此,我等也算故地重遊,不虛此行矣!”


    一時間,眾人心情大好。


    可讓他們鬱悶的是,無論他們如何靠近殘城,都無法進入城內百丈之內,身體仿佛被一座無形的牆壁所阻隔。


    反倒是那些陰魂,暢通無阻的進入,竟沒有絲毫的阻隔?


    見此,眾人已是疑惑不解。


    白戀星則努力迴憶著猜測道:“歸墟乃絕地通天,死歸之地。我等生生之體,恐怕無法入內。除非...”


    魏無傷驚訝道:“除非催元神離體而入?”


    “正是。”白戀星想來點頭。


    餘者聞之頓時遲疑,畢竟修士在未入神影期而催元神離體,是一種很危險的事。若是此時有人乘機,毀壞了毫無防備的肉身,那可就真的隻剩下入歸墟輪迴了。


    要知道此刻他們七人,看似和睦,但卻不是一條心。不說他們是不是各懷鬼胎,萬一這歸墟中陡生變故,發生點不可預測的意外,那他們豈不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而就在眾人遲疑之際。


    一直沉默的玉障,則默默指向遠處殘破的城外,一處雷霆披掛狀的尖銳赤晶巨石群:“那赤晶巨石群前,好像有一碑!”


    眾人聞之望去,果見那造型奇特的赤晶巨石群外立有一碑。且在其鏤空的石群內,似乎還有一些巨大的漆黑石塊聳立。


    既然暫時進不得廢墟城內,眾人自然不由分說,連忙前往察看。


    可當他們走至近前,則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巨碑通體赤紅如血火,其上電光暗淡幾近熄滅,更銘有十二個蒼勁大字。


    洛羽念碑文而道:“萬古至尊赤雷尊者,布雷之墓!”


    “原來尊者仙寢在此!”


    “如此,也不用冒險入城內了。”


    顯然,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這赤雷尊者的傳承,既然不用進入歸墟城內,就能得到傳承,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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