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榻站了會兒,看著半昏暗中顧長摯乖巧睡著的臉龐輪廓。

    低眉,麥穗兒弓腰上前給他掖了掖被角,她輕歎一聲,繼而轉身輕聲仔細的整理好她所有物品,沿著長廊去見陳遇安。

    “你這一身——”陳遇安舉著手電在她身上晃,看到她渾身狼狽的模樣,驚詫不已,挑眉,“怎麽迴事?”

    “一言難盡。”搖頭,麥穗兒簡略給他說了事情經過,一番抱歉後,喪氣的告訴他第一次治療失敗。

    陳遇安“嗯”了聲,倒是沒太大的失落。

    他蹙著眉勸她平穩心情,慢慢來,畢竟若是容易的事,顧長摯又怎會十多年都這個情況?

    “還是希望麥小姐對他多一點點耐心。”陳遇安調侃的訕訕摸鼻尖,“可別把對另個顧長摯的仇恨全轉移到這個顧長摯才是。”

    窘迫的點頭。

    麥穗兒麵頰氤氳出一股灼燙,可能陳遇安說得對,因為對顧長摯心懷怨怒,所以在對待“小顧顧”時,她很難不帶著偏見。

    這次操之過急險些釀成大禍,麥穗兒抬了抬眼皮,她以後真得當心了,顧長摯二號其實比她想象中的敏感聰明感性許多……

    翌日。

    顧長摯又比平常晚醒了一個小時。

    他匪夷所思的起床,推開玻璃落地窗,走到陽台靜靜心,孰料——

    瞪著側方那被蹂/躪得亂七八糟的灌木,他怒氣胸中焚燒,登時轉身出門,沿著長廊,一腳狂躁的踹開陳遇安房門......

    暴戾踹開房門後,顧長摯站在門側,他眼神陰鷙,雙眸惡狠狠攫住床榻上的人影,周身怒氣勃發,“你是不是把你家野貓又偷偷弄進了我家?”

    “沒啊……哦,可能是吧!”從被子裏鑽出發絲淩亂的腦袋,陳遇安惺忪的揉了揉迷蒙睡眼,先是反駁,後是半推半就的模糊承認。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能是什麽意思?

    似是而非企圖蒙混過關?

    霎時嗤之以鼻的勾唇,顧長摯靠在門牆邊,他死盯著陳遇安,審視半晌,啟唇,“別逼我裝攝像頭,再有類似下次,一個字,滾!”

    不顧陳遇安反應,顧長摯雷厲風行的轉身,腳步沉沉。

    重迴臥室,他站在地板中央,謹慎的觀察四周,然後眯眼搖頭,深感懊惱,他怎麽一開始沒在臥室裝攝像頭?實在是大意……

    雙眉深蹙,他突然挑了挑眼梢。轉身往前,躬腰從櫃底取出密碼箱。

    隨之抱著箱子直接坐在地上,顧長摯毫無形象的雙手翻找,終於找出了幾支錄音筆。

    冷笑一聲,他起身把它們全丟在床頭桌的第一格抽屜裏,方便拿取。

    這番折騰畢。

    顧長摯才寬心,放鬆的去淋浴更衣。

    靜悄悄的清晨,一扇玻璃門之隔的陽台外,昨夜慘遭兩人蹂/躪掉落的嫩葉撒了一地。

    忽而一陣微風拂來,它們倏地被卷起,迎著陽光,打著旋兒從半空零零散散的飄向遠處……

    日上三更,太陽已經快爬到頭頂。

    麥穗兒在被窩裏拱了拱,懶洋洋的往上靠,然後徐徐睜開一雙氤氳著睡霧的眼睛。

    她拿了個大熊作墊背,靠著發怔。

    其實是在思考森源玩偶形象的設計。

    她抿唇,思路淩亂,完全沒靈感!

    空躺了半個小時,她下床洗漱。

    周末,清閑。

    麥穗兒翻了幾頁林原給的集團文化資料,驀地抬眸,想了半晌,拿出手機給麥心愛撥號。

    不是她想管她,她有自己的底線。

    麥心愛畢業前,她會力所能及的看顧她,一旦畢業,她愛怎的就怎的!

    電話依舊撥不通。

    麥穗兒甚至懷疑自己號碼被拉入了黑名單。

    這事兒麥心愛不是沒幹過,不過每當她需要錢的時候就會主動把她放出小黑屋,次次如此,不厭疲倦。

    四月初,到該給她們打生活費的時候了。

    抿唇,麥穗兒給曹寶玥卡裏轉了帳,沒給麥心愛,她又不是冤大頭,等她給她取消黑名單再說。

    怎知這一等就過了三四日。

    工作日麥穗兒有安排,從前簽下的課程輔導沒到期限,除卻雙休,她每天上午都要陸續去給幾個孩子們單獨授課。

    中午從學生居住的高檔小區樓步出。

    麥穗兒摸出手機看時間,恍然才發覺都周四了,明晚要繼續去陪護顧長摯二號。

    上周星期天晚上,她已經發送郵件將顧長摯對那些問題的迴答反饋給了易教授,並對自己的操之過急表達了歉意。

    此時想起顧長摯嚇得躲避她的反應,麥穗兒垂頭歎了聲氣,愁得摁了摁太陽穴。

    易教授的迴複說得很對,她得重新開始了,重新開始真正培養顧長摯對她的信任感……

    地鐵站。

    麥穗兒等車,無聊,索性趁機再給麥心愛撥號。

    仍然渺無迴應。

    抿唇,麥穗兒仔細揣摩,才覺得有些奇怪。

    最近曹寶玥亦鮮少打電話找她麻煩,這份“懂事”來得蹊蹺,讓人有些惴惴不安,可別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麥穗兒定了定神,突然折身轉地鐵,她準備直接去學校逮人。

    麥心愛就讀的大學位於h市城郊外,不算荒僻,地鐵過去得一個半小時。

    麥穗兒晃悠抵達時已下午兩點。

    如今春光正好,沒課的學子都在校內的草坪上看書談天曬太陽,問清係別宿舍的具體方位,麥穗兒一路過去,很順利找到她的寢室。

    叩門。

    一個臉圓圓的女生來開門。

    眸帶疑問。

    麥穗兒不經意看到宿舍內空落落的,似乎就她一人,便禮貌笑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找麥心愛,她不在麽?”

    “嗯。”打量她幾秒,圓臉女生很細微的撇了下嘴,“她不住校了,課也很少上。”

    “為什麽?”

    “你是誰?”圓臉女生轉了轉眼珠,“姐姐?”

    “嗯。”

    了然的點頭,女生重新看了她數眼,眸光有些奇怪,顯然是聽說過,語帶不屑道,“她微信每天都在刷新啊,看看就知道她在做什麽了。”

    心微沉。

    顯而易見,這個微信號她沒有。

    麥穗兒找圓臉同學討要後下樓,坐在附近的長椅上,她很快注冊了個新號,加麥心愛。

    沒幾分鍾便通過。

    蹙眉,麥穗兒點開她朋友圈動態。

    一條一條,最近大半月她更新了好幾十條狀態。

    每張配圖無一例外都是自拍,可麥穗兒的關注點並不在自拍上,很顯然,麥心愛除卻秀她那張化妝品塗抹下的精致臉蛋之外,奢侈品才是重中之重。

    名牌包包、珠寶項鏈、服裝墨鏡,還有出入場合無一不是紙醉金迷高端大氣……

    她哪兒來的錢?

    太陽穴氣得突突直跳,麥穗兒戛然明白圓臉女生那似有若無的鄙夷是什麽意思。

    手指僵硬的往下滑動。

    目光死死定在這周一發布的動態上。

    “來上課咯,心情美好!”

    配圖是她坐在一輛耀眼的法拉利內,出境的還有駕駛座上男人的一隻手腕。

    以及手腕上的一塊價值數十萬的奢侈名表!

    氣極反笑。

    麥穗兒視線掃向遠方,難怪不屑於再找她拿一兩千的生活費,一兩千算什麽?隻怕連她如今身上佩戴的一隻耳環都買不起。

    冷靜片刻,麥穗兒往下繼續看。

    很可惜,除了這一張,再沒那個男人的絲毫畫麵。

    但從那隻手來看,雖保養得宜,但年紀應該不算輕。

    將手機扔迴包裏,麥穗兒僵硬的起身離開。

    她知道麥心愛從小沒吃過苦,也怕她不小心走了彎路,看來她的擔心都是對的!

    那曹寶玥呢?

    知情麽?

    支持麽?

    攥緊掌心,麥穗兒快步踱出校園。

    不用管。

    可想到麥家軍去世前讓她好好照顧麥心愛的話,想到她小時候還算可愛的笑臉。

    麥穗兒駐足,無力的從包裏翻手機,給曹寶玥打電話。

    響了許久,才被接聽。

    電話裏旋即一聲特別不耐的話語,“儂撒子事啊?”

    麥穗兒聽到麻將滾動的聲音,沉臉道,“媽,麥心愛的事,你知道多少?那個男人已婚還是未婚?有沒有家室?有沒……”

    “喲,儂嫉妒啊?”霎時傳來幾聲嗤笑,曹寶玥不說方言了,字正腔圓的用普通話一字一句給她說,“你嫉妒你也去找個唄,不過這都是命,老娘警告你,別想著去攪合心愛好事,以後啊,咱們就掰了,各過各的,你也解脫咱們也解脫。”話畢,猛地掛斷。

    麥穗兒忍住重撥的衝動。

    難道她不想著散夥麽?做夢都在想。

    行,不管就不管。

    不管是有婦之夫還是身家不清白,愛怎樣怎樣。

    憋了股氣,麥穗兒打道迴府。

    途中,喬儀給她打電話。

    “穗兒,跟你說個事。”她語氣有些凝重,“不是百分百確定,但十之八/九。”

    “嗯你說。”

    “前幾天我

    去琉榭談生意,當時一眼掃過沒留心,剛不知怎麽迴過了味兒,才突的覺得我好像看到麥心愛了,也不知有沒看錯。”

    麥穗兒揉了揉眉心,語氣梗著,“應該沒看錯。”

    “我不確定,但你猜她身邊男人是誰?”

    “誰?”麥穗兒眼皮一跳,追問。

    “就正威的陳國富,有沒有耳聞?靠著娘家勢力發家的那位。”喬儀知道她向來很少聽富人間的齷齪事,便給她科普,“他老婆厲害得很,偏生陳國富懼內又好色,沒少幹偷雞摸狗的事兒,高中我偷聽我媽說漏過一次嘴,說陳國富老婆出手整治過不少小三,好像還秘密搞死過一個,最終賠錢了事。雖說現在他老婆生重病在國外治療,可萬一死不了呢?你妹也太沒眼力價了,傍大款也不能找這種,兩條腿的有錢男人多的是啊,不能看陳國富舍得砸錢就往套裏鑽,真出事缺胳膊少腿去哪兒找公道?”

    麥穗兒聽得雙眉緊皺,她沉聲道,“甭管她,自己不知死活,我勸也沒用,指不定生怕我攔了她富貴路。”

    “這倒是。”輕笑出聲,電話那畔喬儀道,“你妹看著就是寧願死在金銀窩也不願在市井安度一生的人,行,你就當沒聽見,我等會還有個局,下次見麵聊。”

    “嗯。”

    電話掛斷。

    麥穗兒咬唇,煩悶不已。

    身心俱疲的行在去往地鐵站的路上,麥穗兒努力轉移注意力,想森源集團的設計案子。

    可不知怎麽迴事,腦子暈暈乎乎,就是集中不了精神。

    喪氣的搖了搖頭。

    麥穗兒屈從內心,她就再多管閑事最後一次。

    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麥穗兒給麥心愛發送消息,把喬儀轉告給她的話簡潔複述了一遍,讓她好好用理智的頭腦去思考去判斷。

    然而——

    才發送沒多久,麥心愛就十分迅速的刪了她號。

    怔怔握著手機。

    麥穗兒諷刺的勾唇。

    原地僵了數秒,她雙手拽緊背包肩帶,猛然走路攜風的衝到馬路對麵攔了輛車。

    在麥心愛刪除她微信號之前,麥穗兒有看到她最新動態,人正在一間叫“微藍”的場所內。

    出租車上,麥穗兒百度到地址,讓司機師傅開車。

    冷臉對著車窗外的夜風,麥穗兒神色生硬,她要站在麥心愛麵前,親口問問

    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自此,她絕對不會再顧及她死活,大家就這樣散了吧!

    四十五分鍾左右抵達。

    麥穗兒付賬,下車。

    雙手套在風衣口袋內,她站在微藍腳下,看著來往的豪車名流,這才想起來,怎麽進去才好?

    撓了撓被風吹亂的發絲,麥穗兒硬著頭皮進去說找人。

    沒有任何意外,她被客氣的請了出來。

    站在視角不佳的角落。

    麥穗兒苦惱的給喬儀打電話。

    卻是關機狀態!

    怕是在忙碌生意上的事情。

    要不守株待兔?

    抬頭仰望這座不高卻設計感十足的建築,麥穗兒背靠在圓柱,可天知道麥心愛什麽時候出來,會到深更半夜麽?

    鬱悶的埋頭踢著腳尖,等了幾分鍾,麥穗兒無意側眸,眼前忽的一亮。

    她看到顧長摯了!

    幾個男人簇擁下,他依然傲慢的下巴要抬到天上去。

    可不得不說,在一群相貌一般身材走樣的男人裏頭,他的確賞心悅目的清奇。

    就一秒。

    麥穗兒眸中火花陡然湮滅。

    顧長摯一號不是二號啊,一號不聽她話,現在她都不確定二號乖不乖了。

    再思及上次花園餐廳她對他的挑釁,他被氣急敗壞到說不出話的模樣,得,別出去自尋死路了……

    麥穗兒垂下眼睫,餘光見遠處男人堆裏的顧長摯似要駐足,她慌忙閃身躲到圓柱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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