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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如海,幾人有夢?


    ……天空下著紛飛的小雨,淅淅瀝瀝淋濕了青石板鋪就的巷道――這是一座非常熟悉的小城。哦,是彭城。


    下著小雨的彭城之夜。


    目光所及,隱晦灰暗不已。突然街尾的暗處跑出一頭狐狸來,一身青色的皮毛,待其跑得近些了,可以看到它是一隻上了年紀的老狐狸;再看真些,這隻老狐狸一對前肢竟如同人手一般,抱著一個繈褓,用布匹緊緊地包裹著,小心嗬護於懷中。


    那嬰兒仿佛熟睡,並不哭啼。


    老狐狸一對後肢仿若人立,神色焦慮地一路奔跑著。幸好此際夜深人靜,街道寂無人影,否則有人看見這一幕,定然會被驚嚇得魂飛魄散,大唿“妖孽”。


    它跑到一戶人家院子外,忽地停住,看了幾眼後,驟然將懷中的繈褓輕輕安置於院門的一塊石板上。借助頂上的屋簷,可以遮擋住雨水的滴落,不會淋濕嬰兒的身子。


    放下孩子後,老狐狸又變戲法般掏出一份畫軸,放入繈褓之中。然後它撒腿離開,不過走得幾步,又停立住,迴首過來,深深望著石板上的繈褓。眼眸極其人性化地流露出一種難言的悲傷之色,好像深入到了骨髓裏,與漫天蒼茫的夜色雨點融為一體,再也無法分解。


    這是多麽悲愴的迴眸呀!


    我的心,為什麽會那麽疼?如同突然間被針紮了一下。酸楚疼痛得眼睛都會流下淚水來。


    濕濕的,一如天空不停歇的雨……


    喔喔喔!


    猛地遠處有雞啼聲叫――


    葉君眉霍然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卻是做了南柯一夢。


    隻是,既然是夢,為何會在夢中流淚?


    她輕輕伸手出來,擦去滿麵淚水。忽而心頭湧起一種極其可怕的想法,身子不由自主輕輕發抖,幹脆將身軀全部藏進被褥裏頭。似乎埋頭進沙子的鴕鳥,仿佛這樣,才能減輕那一份未知的恐懼。


    到底是為什麽?


    怎麽近期自己。總是做一些很奇怪的夢。或者,總會勾起諸多不同尋常的事情來。


    就好像,覺醒的感覺,有深藏於心底的記憶在一步步喚醒……


    不知怎的,葉君眉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會讓她覺得十分陌生,陌生而導致害怕。


    喔喔喔!


    遠處的雞啼此起彼伏,連綿不斷,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天亮了。


    在被窩中。葉君眉長長吐一口氣,起床穿衣,可等來到房門處,乍然又站定。低著頭,小手不自覺地搓著衣角。隻覺得一顆心跳得很快,忐忑不安。


    “我這是怎麽啦?”


    “不要怕,君眉,你還有哥哥呢……”


    想到睡在對麵房間的葉君生,葉君眉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打開房門走出去。洗漱完畢,一如往常地開始做早餐,等哥哥起來吃。


    今天葉君生也起得較早,做完些瑣碎事幹,早餐已在飯桌上擺弄好了。有白粥,有油條,有包子,還有兩碟精致小菜。


    一種居家的溫馨感油然流溢著。


    他坐下來,抬頭見到對麵的妹妹臉色似乎有些異樣,不禁隨口問道:“君眉,你昨晚沒睡好?”


    葉君眉一愣,忙道:“沒有呀。”莫名地,她不敢將昨晚的夢說出,隻願意當做是一個小秘密,最好能永遠藏於心底。


    葉君生也沒多想,開始吃早餐――其實自從妹妹喝了那一杯融化“乾元陰陽丹”的水後,經過這一大段時間的消化,作用,身子骨那是越來越好。容顏嬌嫩不說,就連個子都明顯長高了一截,站起來,堪堪到葉君生的下巴了。


    開玩笑,那枚乾元陰陽丹可是打根基的上好丹藥,尋常人服食下去,甚至具備脫胎換骨的功用,能激發出本身的質素潛能來。可以說,吃了此藥,日後修煉都事半功倍,出竅難度大大降低。


    而假如把丹藥均些給雞吃的話,估計公雞都能下蛋,成為雞類裏的戰鬥機!


    數月以來,葉君眉連傷風感冒都不曾犯過。要知道她自幼吃苦多,營養不良,以前可是經常會生病的。


    丹藥之妙,不可言喻。而為了避免驚怪,葉君生並未直言對妹妹說。反正得了好處,才是最實在的事。


    吃過早餐,收拾完畢,葉君生迴觀塵書院,葉君眉迴惜月書院,不提。


    ……


    新近孤雲峰建立起了一座山神廟,不算大,中規中矩的樣子。廟宇裏頭供奉起一尊神廟,和其他地方的山神像頗為接近。黑眉、紅麵、有須。不過其兩手姿態有些不同,一手把持一柄鐵鐧,另一手托著一座七層小塔。


    山頂新建神廟,乃是得了府衙批準,方可動土建築起來的。一幹門麵功夫在短短幾天時間內,都籌備齊全,裝潢也跟上來了,整得莊嚴肅穆。再選一個黃道吉日,開張起來,接受民眾香火。


    與此同時,裏麵還養著一位廟祝,全權負責日常打理工作。


    孤雲峰周邊,也有幾個山村子,村民們聽說山上新建了山神廟,間或便會有人打點了香火,上來祭拜;而平時來到孤雲峰遊玩的人,見到有廟,也會走來,從廟祝手裏購買些香火紙燭之類,拜祭一二。


    於是,廟裏的香火慢慢有了起色,雖然遠比不上冀州城的城隍廟,或者附近的土地廟,但總算不至於冷清寥落。


    香火鼎便安置在山神廟的前院裏,香火繚繞,縷縷青煙嫋嫋直上。如果有術士在場,開啟靈眸。便能看到一些香火念力凝聚不散,朝著廟中的山神像中飄去。


    那本來木雕泥塑的神像竟似乎具備了靈性,在吸收這些香火念力。


    “爽呀,原來這就是香火念力,果然妙處無窮!”


    一把不可能被凡人所聽見的聲音,在廟中迴蕩著,充滿了喜悅之情:“可惜。太少了呀。”


    說到這裏,又像是欲求不滿、或者吃不飽的人所自然發出的牢騷。


    再然後,便是一聲意猶未盡的歎息。正是來自向天笑。不過他心中明白,三十三天封神,分為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自己隻不過是見習神仙罷了。無論資曆,還是實力都遠遜別人,根本比不過。


    如果把香火念力當做是一種資源的話,那麽這資源便隸屬分配之物,一方神仙,一方土地,不能越界謀取。


    過了界,那便意味著挑釁,輕則被訓斥職責,重則直接告上三十三天去。由專門司職天條者審判處理。而小神冒犯大神的,估計也不用告,人家直接一巴掌就扇落過來,先揍一頓再說。


    因此,向天笑初為神仙。可很多規矩他一早就了然於胸,知道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


    見習山神,能接受香火的範圍不大,撐死了就是孤雲峰周圍數十裏的方圓;而且規定一年隻能顯靈一次,端是不好籠絡人心。


    向天笑的神念依附在神像上。把今天的香火念力盡數吸收完畢,開始想著事情,都是關於如何能擴大勢力範圍的。可惜想來想去,框框架架太多,無法突破出去。


    稍一伸手,那就屬於僭越,容易得罪本地的土地爺。好在本地土地爺,也是出身羽化道。算起來,是向天笑的師叔。當初他來上任之際,也是準備了一份厚禮送過去。


    當人難,當神仙亦難。人有人情,神仙更有交情。異曲同工,本質道理一般無二。假如性格犯渾,粗魯,這神仙恐怕也不好當下去。


    所以這幾天功夫,向天笑都挺忙的。東南西北,拜會個遍。送禮太多,以至於身家都被掏空了大半去,心疼不已。


    然而這禮,不送不行,自家目前還隻是見習身份呢,要依仗仰息各位神仙的地方多著,必須先搞好關係。


    其中拜會冀州大城隍黑鐵之際,所受到的待遇最淡。黑鐵隻用意念化身見了一麵,沒說上兩句話就沒了。另外,還派一位牛頭小鬼傳下諭令,命令向天笑守在孤雲峰上時,要多加留意,如有發現陌生術士,尤其會使飛劍的,需要密切關注,並第一時間稟告大城隍知曉。


    關於此事,向天笑後來打聽到了,源自冀州城中發生的一件轟動一時的兇案:時任知州大人的親侄子無緣無故被飛劍斬首,橫屍街頭!


    行兇者的身份至今不清不楚,甚至牽涉到孤空寺的天下行走臭和尚被逼出冀州,還被懸賞緝捕,端是鬧出個大笑話來。


    身為冀州大城隍,此事就發生在管轄地麵上,黑鐵自然有偵查破案之責;而野和尚那邊同樣不忿氣,也要查個水落石出……反正明地裏冀州城已放鬆警戒,以及緝捕的力度,可暗地裏風起雲湧,無數的眼睛正盯著。


    向天笑接了城隍令,暗自留了個心眼。心想這冀州可真是多事之地,前有前朝餘孽行蹤閃現,後又有青牛出沒。最讓人驚奇的是,景陽山的張靈山居然無緣無故失蹤,下落不明,估計兇多吉少。


    難道這一切,都是前朝餘孽做的?


    向天笑對此深以為然,但在沒有證據之前,許多東西也不會輕易出口,隻打算著,從另一個角度看,或者會是好事。


    畢竟,他破格獲得見習神位的資格,正是由此而來的。如果再能立幾件功勞,扶正就容易得多了。


    想到這,不禁有些亢奮向往。


    又是一夜到來,孤雲峰頂上人蹤全無,一片黑沉沉。山風吹過,席卷起山間鬆濤的聲音,一陣陣,猶如波浪翻動。


    山神廟內,向天笑的魂神化身躍然而出,召喚手下八名道兵出來。


    “主公,有何吩咐?”


    道兵們出來後,當即跪拜在地,聽候吩咐。


    向天笑沉聲道:“如今廟宇建立,香火有來,本山神根基漸穩。正需要派遣爾等四下出去打探一番,看領地內有無妖孽行蹤。”


    這是新神上任三把火不可或缺的第一把。


    自百年前的變亂以來,如今三十三天被道釋兩派把持,隨著時間推移,局麵已趨向穩定。對於妖魔,以及鬼修魔宗都視為異己,要大力打壓之。話說沒有鬥爭,便沒有掠奪。鎮壓異己,一來能消耗敵對勢力;二來謀而奪之後,自家也能獲得不錯的收益,何樂而不為?


    當前向天笑就打算擒拿兩個妖怪來服侍左右,說白了,就是奴隸,但會比奴隸更慘,會被抹殺意誌。


    而無論道門,還是釋家,都有諸多降妖除魔的手段。降服之後,一般不會格殺,見到有潛質的都會收為麾下。釋家的度化為八部天龍等,而道門的可馴服為黃巾力士這些。


    八名道兵聽到諭令,異口同聲應諾。


    向天笑又叮囑道:“不過爾等打探歸打探,切莫胡亂生事,更不可越界而行。如有發現,當及時迴報,清楚了嗎?”


    “明白。”


    “那好,即可去吧。”


    向天笑一揮手,八名道兵便恭敬一拜,退了出去,分成四個小隊,兩人一隊,恰好對應四個大方向,悄然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目送道兵們離去,向天笑自顧在廟中踱步,想得卻是張靈山無故失蹤的事。景陽山為羽化道設立在冀州地麵的一處辦事處,可突然間張靈山這位辦事處處長不見了,宗門自然很快知曉,大為驚詫,立刻派下專人來了解情況,最後得知的結果是張靈山自從跟隨向天笑出來尋覓天地玄黃頑石印的蹤跡後,就再沒有迴過景陽山。


    於是,找人查明真相的任務又交到向天笑肩上了。


    向天笑納悶得很,當天他接到宗門飛劍傳書,便讓張靈山迴景陽山去,自己則立刻迴宗門了,後麵的事情根本無從知曉。


    如此說來,在張靈山身上發生的變故,應該在其歸途之中?


    從冀州城到景陽山,不過區區五百裏路,在這麽路程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張靈山兇多吉少,可見下手者實力不俗,才能一舉擊殺,並毀屍滅跡了。


    “哼,不管你是誰,如此膽大妄為,居然敢擊殺本宗門的人,本山神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將你碎屍萬段!”


    一道殺機浮現,向天笑眸子如夜色般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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