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恆還在心裏低咒今日太邪門,艱難撐著身子,渾身骨頭好似被撞得散了架,都來不及跑,就被人一腳又踹到了牆上。


    “臥槽——”


    他暗罵,這男人力道太重。


    比拳擊場那個還兇。


    這蘇羨意身邊,究竟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


    他戴著口罩,唿吸有些艱難,都不及讓他喘口氣,男人已到近前,他身上有股難以言說的味道,藥味兒,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


    氣息奪人致命!


    他力氣很大,揪著他的衣領,似乎很輕鬆得就將人拎了起來。


    這種力量懸殊,讓他腦海中忽然冒出個想法:


    自己要完。


    光線暗得蔡恆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氣息。


    凜冽,駭人,沒有溫度。


    他剛想開口,想和他談談,不待他張嘴,一拳砸來,正好集中了先前謝馭打過的位置,他似乎清晰聽到了自己鼻骨斷裂的聲音。


    鼻端流出的血水瞬間浸沒口罩,讓他唿吸更加艱澀。


    “唔——”蔡恆本能的掙脫!


    隻是男人再一拳打來。


    他腦袋都懵了。


    這男人模樣斯斯文文,下手卻比方才那個冷麵悍將重多了。


    單方麵的壓製,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二哥——”


    大抵是空氣中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她,她又用力掐著虎口。


    蘇羨意神智清醒,隻是身上卻沒什麽力氣,隻能緊貼著牆。


    因為隔了個拐角,他看不清陸時淵在做什麽,卻能清晰聽到那拳拳到肉的聲音與被打男人的悶哼。


    她見識過陸時淵腳踹渣男的場景,總擔心他把人給打死了,便出聲提醒。


    陸時淵聽到聲音,手上動作停滯。


    相比較揍這個混蛋,他自然更擔心蘇羨意的情況,手指一鬆,便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蔡恆已被打得不成模樣,極度恐懼下,激發了求生欲望,居然趔趄著爬起來,朝著樓下,一路跌撞,摔倒,狂奔而下。


    這人好像一點都不怕把他打死。


    招招下狠手,暴戾兇殘。


    這是要他的命啊。


    ……


    陸時淵隻消消朝著樓下看了眼,沒管他。


    畢竟——


    他跑不掉!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蘇羨意。


    他快步走過去,握著她的小臂搭在肩上,彎腰將人打橫抱起,動作溫柔且小心,“感覺怎麽樣?”


    “沒事。”


    那種暈眩隻是短暫的,此時已覺得清醒許多。


    “先迴家。”


    陸時淵抱著她,走過幽暗的樓梯,蘇羨意靠在他身上,能清晰感覺到他鼓噪急促的心跳,還有身上熱切的體溫,紊亂的唿吸。


    “二哥……”


    “嗯?”陸時淵嗓子有些啞,垂頭看她,光線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


    隻是感覺到有隻溫熱的手攀上,輕輕勾住他的脖子,小姑娘的臉便貼到了他頸部,輕輕蹭了下,就像隻孱弱乖巧的貓。


    這讓陸時淵又心疼又難受。


    **


    穿過幽暗的樓梯,抵達十樓,七點多些,天色尚未安全黯淡,橘色的夕陽穿過長廊,籠罩在兩人身上,盡是柔光。


    “放我下來吧。”蘇羨意試圖下地,畢竟要開門進屋。


    “你輸密碼。”


    陸時淵並沒有要放她下來的意思,密碼門用的是電池,停電也不影響按密碼,開門進屋,他才把蘇羨意放到了沙發上。


    沒有空調,被太陽曬了一天,室內溫度似乎比戶外還要高上幾度。


    “你的手……”


    得見天光,陸時淵這才注意到她左手虎口有幾道清晰的月牙印。


    這是指甲掐出來的。


    “剛才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


    蘇羨意剛才踹了那人一腳,便用力掐住虎口,讓自己更清醒些。


    即便陸時淵不出現,她也必須足夠清醒,才能自保唿救。


    “保持清醒?”


    “他用東西捂了我的口鼻,然後就……那味道還有點甜,又有些奇怪,我也形容不上來,反正那一瞬間,整個人就覺得有些暈。”


    陸時淵方才在樓梯間,就聞到了一股特別的味道,隻是事發突然,他來不及多想。


    如今結合蘇羨意的話,就猜到,那可能是氯仿、甲氧氟烷一類的味道,這些東西常用於麻醉手術,肖冬憶最熟。


    現在有些男生為了對女生不軌,讓他們無法反抗,會用些手段,就是通常所說的“下藥”……摻在酒水飲料裏,不易察覺,近些年這類事並不少見。


    這類東西成分複雜,有些裏麵會摻有麻醉類藥物。


    “現在感覺怎麽樣?”


    “沒事了。”


    隻是一瞬,她並未吸入太多。


    蘇羨意笑著搖頭。


    她一笑,陸時淵眉骨的冷意即刻融化。


    她平安,最重要。


    陸時淵點頭。


    蘇羨意坐在沙發上,而他的姿勢,幾乎是半跪著的,握著她的手,輕輕搓著虎口處,似乎想把掐出的紅痕揉掉一般。


    蘇羨意看著他,沒有戴眼鏡,眼角鼻骨處,被鼻托壓出一點印子。


    眉眼低垂,這是她第一次發現,他的睫毛居然很密,且細長。


    柔柔的晚霞落進屋內,他整個人浸潤在光影裏,仿佛自持柔光。


    可能是方才動作太激烈,他的頭發有些蓬亂。


    蘇羨意鬼使神差得伸出另一隻手,朝他靠近,陸時淵自然察覺到了,稍一抬眼時,她的手指已碰著自己的頭發。


    許是天太燥,身太熱,他發間有股潮熱的濕意,手指拂過,似乎都能感覺到一絲熱意。


    “怎麽了?”


    陸時淵的視線看著她,沒有配戴眼鏡,他周身氣質都變了許多。


    懶散,恣意,就連視線似乎都野心蠻蠻,橫衝直撞,恨不能直直撞到她的心裏。


    “亂了。”蘇羨意的臉被沉霞熏得紅透。


    “手還疼嗎?”


    “不疼,今天多虧有你,謝謝。”


    “就謝謝?”


    “嗯?”蘇羨意皺眉,不然呢?


    陸時淵原本幫她揉捏虎口的手鬆開,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的沙發上,稍稍直起身子,灼熱的唿吸瞬時從她臉上一寸寸滑過,瞬間的心悸,讓人渾身戰栗。


    室內高溫,鼻息糾纏,後背都沁出一層熱汗。


    “我有個請求?”


    “什麽?”


    “能不能抱一下?”他眉眼溫柔。


    蘇羨意愣了,這算是什麽請求。


    兩人的距離已近得隻在尺寸毫厘間,周遭熱氣熏人,他的唿吸又輕薄熱切,在她心頭掀起連天熱意。


    自從蘇羨意和他說過,要尊重她,不能隨意動手動腳,陸時淵倒是真沒放肆過。


    “沒事,你先休息,後麵的事我來處理。”陸時淵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克製……且溫柔!


    他喜歡了許久的小姑娘,自然想親近,不過她說得也對。


    愛,應該是尊重,也是克製。


    也不能真的縱了自己的性子,輕慢了她。


    蘇羨意知道,這個擁抱,不摻雜其他的,他大概隻是想安慰自己,她此時也是心有餘悸。


    便主動傾身伸手,靠過去。


    兩人位置,原本是陸時淵處於低位,隻是他直起身子,雙手撐著沙發,正準備起身去處理剛才的事,沒想到她會主動伸手……


    一時錯位。


    蘇羨意的手,剛碰到他的衣服,沒抱到他,唇角卻輕輕落在他的側臉處。


    陸時淵動作停滯。


    兩人齊齊愣住。


    此時傳來一些“滴滴答答——”的聲響,應該是有電了,家電開始運轉。


    那一刻,


    電力恢複,可他們之間的時間好似停止了流逝,陸時淵隻能感覺到貼在側臉的那股溫熱,就好似火星隕落,激揚燒灼。


    心髒蠢動,血液燒融。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唇角的熱度,愈來愈燙。


    唇線抿直,隱忍克製,眼風卻越發昏沉暗淡。


    蘇羨意也被嚇了一跳,急忙退開身。


    此時的夕陽,就好似被揉碎的橘子,鮮嫩多汁,充斥著整個房間。


    溫度攀升,蘇羨意整個人都好似浸潤在橘子汽水裏,心髒噗通,就像汽水兒往上冒著氣泡……


    絲絲甜甜。


    怎麽迴事啊?怎麽突然就……


    蘇羨意清了下嗓子,搓著發熱的手心,“二哥,我剛才……”


    陸時淵卻忽然伸手撫了下她的頭發,眉眼低垂。


    “意意——”他聲音壓得低,眼神燙人,“我遵守承諾,尊重你,可是你這樣……”


    “有點犯規了!”


    手指在她發頂輕揉兩下,低語廝磨。


    聽得人耳根子都覺得燙。


    “你如果再這樣,我怕是控製不住,就無法遵守承諾了。”


    蘇羨意咬了咬牙,低聲控訴,“明明每次都是你犯規……”


    “你說什麽?”


    “我……”


    此時外麵響起按密碼鎖的聲音,伴隨著清脆的開門聲,蘇羨意立刻把陸時淵推開,那模樣,好似唯恐避之不及。


    謝馭抱著陸小膽走進來,“有電了,怎麽不開空調?”


    “剛來電,正打算開。”陸時淵解釋。


    “你們都在家啊,怎麽迴事?貓跑到外麵都不知道,陸小膽就趴在門口,好像熱得不行了。”謝馭把陸小膽放下,這才注意到了異狀。


    這小家夥的一隻爪子上,好像有東西。


    陸小膽是白貓,身上有一點髒東西都會很明顯,他捏著小家夥的一隻前爪查看,有幹涸凝結的暗紅色,他皺了皺眉,看向陸時淵:


    “你家小貓跑出去,可能把人抓傷了。”


    “我知道。”


    “你知道?”謝馭挑眉,“你該不會是因為它把人抓傷,估計懲罰它,才把它關在門外吧,帶那個人去看了嗎?”


    陸小膽爪子上有血,這肯定是破皮了,需要打狂犬疫苗。


    “還沒有。”


    “你是醫生,應該知道這個耽誤不得。”


    “是啊,不能耽誤,得盡快找到這個人。”


    “你不知道它把誰抓了?”謝馭皺眉。


    陸時淵點頭,“我先報個警。”


    “……”


    謝馭還在疑惑,被貓抓了,怎麽還驚動了警察,直至派出所民警趕到,才得知是蘇羨意出了事。


    現場有指紋有血跡,警方采集完,又給他們做了筆錄,奈何那時正值附近停電,小區內的監控都沒有備用電池,加上事發地點能見度太低,並未看到嫌疑人長相,給調查增加了不少難度。


    走訪周圍,也毫無收獲。


    **


    話說蔡恆已經上車時,扯掉口罩,已經被打得不成模樣,助理見狀,要將他送往醫院,卻被阻止了。


    “迴、迴家!”


    事情敗露,去醫院,就是找死!


    助理已經被嚇得半死,他跟了蔡恆許多年,還從未見過他被打得這麽慘過,臉上血肉模糊的,幾乎看不到一塊好皮子。


    蜷縮在座位上,捂著腹部,疼得痙攣發抖。


    這究竟是怎麽被打成這樣的?


    “我們還是去醫院吧。”助理總覺得快死了。


    “迴家,你特麽沒聽到啊。”蔡恆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怒吼。


    “究竟是誰打得您啊?”


    難道是被群毆了?


    助理看著都肝顫。


    這就發生了讓蔡恆更鬱悶的事:


    他隻知道那人與蘇羨意認識,卻連被誰打了都不知道!


    遲早要連他和那個黑衣男人一起收拾了,他心裏怒罵著,可真的再度見到兩人時,他才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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