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十夢中的孟八九,看著入夢的灰線,嘴角微微一笑:當年斷你劍身,留你劍靈,是看你成靈不易,沒想到越活越不濟,竟然學會入夢行兇了。


    孟八九的笑,孟八九的聲音,灰線永遠都不會忘記,一切仿佛是一個輪迴,當年那些話,那些聲音,依稀可辨


    劍門,孟八九,草廬借劍。


    青鸞草蛇,我要其中之一。


    寧家可敢與我一戰。


    九雲下垂。


    江河逆流。


    那一年,孟八九用了十三劍,寧家家主便敗了,草蛇劍也被折斷。那時候的孟八九張狂肆意到青雲之上,斷了草蛇,吃了劍半,瀟灑離去。


    灰線被扔入劍塚。


    十幾年如一日,再無出頭。


    若說這灰線最害怕什麽?那一定是孟八九,孟八九便是這劍靈的夢魘,永遠擺脫不掉的夢魘。


    你你怎麽在這裏?灰線很困惑,十分困惑。


    這夢是我徒弟的夢,你入他的夢,你說會不會見到我。孟八九繼續冷冰冰的笑。


    他是你徒弟?灰線震驚不已,然後便覺得自己流年不利,好容易等到一個合適的人,竟踢到了鐵板上。


    說實話,別看它劍氣無雙,可它連朝孟八九出手的勇氣都沒有:那那我讓他離開便是,我還能繼續等,我有時間。


    灰線直接就投降了,直接就服軟了。


    可悲啊。


    離開?孟八九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我這徒兒年紀小,確實有些天真,但做師父的總不能是個白癡,你該不會覺得我傻吧?


    不敢。灰線小心翼翼的說。


    你不敢,那就要負責任。孟八九說。


    我送他們出試煉之地,然後親自送他們從地河離開,保證分毫不傷。灰線試探孟八九的底線。


    你入了寧十的夢,見到了我,你不送他們也能出去,不要想的太美太天真。孟八九語氣依然冰冷。


    那你想怎樣?


    草蛇劍配不上我家臭小子,他好不容易才開始學劍,不能被你這種臭蟲帶壞了。你的存在就是對劍門的侮辱,臭小子是個天才,他會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劍道。孟八九很驕傲的說,草蛇劍配不上寧十,那意思就是你這劍靈更配不上他了,既然這劍無用,自然就不需要存在了。


    孟八九對於劍,從來就不曾手軟過。


    下一刻。


    灰線和那把斷劍,直接就被孟八九抓在了手心裏,方才囂張至極的劍靈,此時此刻,奮力的掙脫,可越是掙脫,它身上的劍氣就越是溢散。


    最終。


    剛剛認主的斷劍加上這個蛇格分裂的劍靈,全部成了寧十靈海經絡中的養分,被提煉成最最精純的劍氣。


    穿甲境之麵是信劍境。


    劍氣便是這兩境的分水嶺。


    孟八九站在自家臭小子夢境的門口,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站了會兒覺得有些累,然後就盤膝而坐,一坐就開始打盹兒,很快就睡著了,睡著前嘴裏還輕輕的嘀咕了一句:臭小子,你放心走自己的路,姑姑幫你守著心海,有姑姑在,誰都別想害你。


    很詭異的夢中人。


    很詭異的夢中事。


    身在魔山頂峰的孟八九,竟然在寧十的夢中留下一道影子。


    孟八九的影子睡著時,寧十就蘇醒了。


    不僅僅是寧十,葉青鳥和陳餘生都醒了,醒來就出現在劍塚之地。之前劍氣縱橫的地方,這時候卻哪裏還能看到半分劍氣,就連頭頂的劍陣之光都開始變得越發暗淡,能看出來,這種暗淡不是晝夜交替的暗淡。


    陣法被關掉了。


    寧十使勁揉了揉有些腫脹的額頭:青鳥,生魚片,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姑姑了,她好像就守在我夢境的門口,不讓別人闖進來。


    陳餘生同樣是揉著頭:我也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我娘了。


    葉青鳥有些尷尬:我好像沒做夢,一口井給我出了一道題,好難。


    寧十指了指頭頂:這陣法應該是破了,一切都是灰線那條臭蛇的陷阱,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轟隆隆


    話音剛落。


    頭頂就飄來一片黑色的雷雲。


    遠處的地河更是洶湧澎湃到極點。


    雨。


    很快就開始下。


    細雨變中雨,中雨變暴雨,暴雨如柱。


    雨越下,地河越兇,然後就開始逆流,河水從低處朝高處逆流。


    寧十眼眸堅定:走吧,離開這裏。


    葉青鳥咽了一口唾沫:這水會不會有些太兇了?


    寧十:再兇也要走,不離開就是等死,對吧生魚片?


    陳餘生被淋了一身的水,整個人都木了:啥?你說啥?


    葉青鳥吐出一口雨水,一把摟住陳餘生的脖子:生魚片,咱們肯定淹不死對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拚了。


    寧十抱緊自己的木劍。


    葉青鳥抱緊自己的三把木刀。


    陳餘生一手一個,抱緊他倆的大腿。


    三個人直接就跳進了地河之中,幾百天的修行,三個人都已經算了正式入了門,寧十甚至已經開始朝第二境衝刺,葉青鳥和陳餘生也將將入了穿甲,所以,閉氣內息是肯定沒問題的。


    入河便是水,滿眼都是水。


    地河表麵洶湧澎湃,可這地河的下麵卻是另外一番景致,與平日裏見到的什麽晨風暖陽落花秋日完全不同,這裏的世界,入眼全是湛藍,身周是蕩漾的流波,抬頭是飛逝而過的河魚,耳邊寂寥無聲,眼眸五彩斑斕。


    鼻尖不時劃過絲絲縷縷的水草,癢癢的,寧十的頭發已經過了眉眼,發絲散開,如一柄柄刺劍。


    地河之水逆流,水推著三個人一直朝前走,速度越走越快,一直快到看不清楚景象,然後寧十的身體就飛了起來,仿佛倒流的瀑布。


    月下飛天鏡,


    雲生結海樓。


    一路逆流而上,三個人終於在快要窒息時迴到了海牢。


    寧十最先爬出地河,然後趕緊將葉青鳥和陳餘生拽上來,隨後死死的捂住兩個人的嘴巴,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裏可是被魔山占領的海牢,能迴來是運氣,能逃出去才算是本事。刻意的放緩唿吸節奏,三個人緩了好久才算恢複了正常臉色。


    慢點走,別發出聲響,如果遇上魔山弟子,盡量一擊斃命。寧十壓低聲音說道。


    放心,一定讓他們好好嚐嚐我的三把刀。葉青鳥咬牙切齒的說。


    還有我的咒法,弄死他們。陳餘生恨恨的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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