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十做了一個夢。


    很奇怪的夢。


    夢中他身處一片汪洋大海,海中狂風驟雨,海水淹沒他的口鼻,唿吸都變的困難。他在大海中一直飄,一直蕩,從海中蕩到空中,腳下的海變成了一把擎天巨劍。


    劍。


    直插深淵,仿佛將地心都捅了一個窟窿。


    劍的周圍不斷的冒著熱氣,斷斷續續的喝喊聲不絕於耳,夾雜著叮叮鐺鐺的打鐵聲,劍氣環繞,劍胎璀璨,竟是一個鑄劍的世外桃源。


    寧十沒來過這裏,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但是沒來由的熟悉,止不住的親近,他覺得自己應該屬於這裏,這裏就像是自己的家。


    沒有紛爭。


    沒有戰亂。


    隻有一心一意的照顧這些劍,把劍當孩子來照顧。


    夢中的寧十對這裏流連忘返,極度欣喜的遊蕩在劍的海洋,活似一個化蝶的精靈。


    可美景暫短,前一刻還是祥和,下一刻,畫麵驟變,望不到盡頭的鐵蹄踏遍了這座劍的海洋。


    一位光著膀子,手握鐵錘的漢子,與一位穿著金黃錦衣的少年對峙,嘴裏不斷的據理力爭,少年不為所動,最後揮揮手,鐵蹄直接將巨劍鏟除,劍的海洋成了一片廢墟。


    生靈塗炭。


    血流成河。


    劍胎盡毀,劍氣不存,打鐵聲沒了蹤跡,這裏成了一座亡魂之地,寧十的心口都開始揪著疼。


    他眼睜睜看著這片美輪美奐的家園變成廢墟,然後又被一群黑衣臭蟲據為己有,將劍地變成醃臢肮髒的糞場。他甚至看到了地底的劍心之河成了海牢的刑房。


    心疼。


    寧十第一感覺不是怨恨,而是心疼。


    這裏不應該被玷汙,這裏是劍之聖地,怎能成為萬惡之源呢。


    心疼著,心疼著,然後就被疼醒了,直挺挺的坐起來,滿頭的冷汗,大口大口的喘息,緊接著就是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五髒六腑都給咳出來一般。


    撲鼻的芳香馥鬱。


    濃烈至極的藥味兒,寧十撐著地麵的手,感覺有些鬆軟,低頭一看竟是一株紫紅的靈芝,單看個頭跟顏色就知道,這靈芝的年份絕對不短。


    再往遠處看。


    奇花異草,靈藥珍品,隨處可見。


    腳邊是一灘河水,葉青鳥跟陳餘生倒在幾米之外。


    寧十艱難的起身,先挪到葉青鳥的身邊,探了探小丫頭的鼻息,還好沒被淹死。又探了探陳餘生的鼻息,這小子命也挺大。


    身上潮濕粘稠,冷的厲害,寧十咬著牙將昏迷的這兩位拖出河灘,拽到相對幹燥的地方。


    短短十幾米路程。


    寧十歇了二十幾次,真心是沒了力氣。


    做完這一切,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架了,直接躺到地上,連唿吸都變的費力。這時,鼻子裏忽然鑽進來一股香味,是那種身體非常需要的香味。


    不願意起身,隻是將臉轉了轉,就在自己臉頰兩個拳頭的位置,一株人形的野參悄悄從土壤中冒出頭來。


    寧十沒見過。


    但是他聽姑姑說過很多藥理方麵的知識,野參,尤其是人形的野參,按道理是不會這般容易找到的。


    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啊。


    大補。


    特補。


    剛好是寧十現在最需要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生怕驚擾了野參,他手裏現在可沒什麽紅絲綢,隻能用手。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肚子快要餓死了,渾身酸痛的厲害,賜給我一線生機吧。”寧十祈禱著,還真就抓住了這株野參。


    輕輕一提。


    毫不費力的將其采出來。


    過程順利到不可思議,完全沒有任何難度,好像這野參就是他家養的一樣。


    寧十瞪大眼睛,有些不太真實的盯著眼前的人形野參,他就算再不懂,也能猜到,這種樣子的野參絕對算是寶物了。


    “吃?”


    “還是不吃?”


    “當飯吃,有些暴殄天物啊!”


    “而且,很容易被補死的,流鼻血流死?多尷尬!”


    “如果這樣死去,怕是沒臉見姑姑了,指定被罵個狗血淋頭。罪過,罪過,要不,先聞一聞?”


    寧十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將野參放到鼻子下麵,嘴巴上邊,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沁人心脾的參香。


    單單聞一聞氣味就覺得舒爽。


    “要不,嚐一口?就嚐一小口!補充一下元氣!”寧十開始勸誡自己,然後就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當寧十的舌頭接觸野參的一瞬間。


    整顆野參直接就化為一股粘稠的液體,全部鑽進了他的嘴巴裏,真的是自己鑽進去的。寧十敢發誓,他一點都沒有用力,動都沒動,這野參自己就鑽進了他的肚子。


    世界在一刹那安靜下來。


    然後。


    轟的一聲。


    寧十就感覺自己的身體爆炸了一般,整個人都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靈魂仿佛都飄了起來。


    滾燙炙熱的暖流發瘋一般開始在寧十的四肢百骸流竄。


    飄入空中的靈魂,瞬間又墮入體內,撕裂般的疼痛開始侵襲寧十的神經。那種疼痛是他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每一條經絡,每一根骨頭仿佛都在經曆捶打鍛造。


    生不如死。


    關鍵是死都死不了,暈都暈不掉。


    寧十能做的隻是承受,默默的承受,因為嗓子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嘶吼都做不到。


    疼痛一直持續,一直持續到身體的暖流逐漸消失,一直持續到寧十再次接管身體的控製權。


    視線中,周圍的環境暗淡下來。


    不是天黑。


    是暗淡。


    因為這裏似乎是在一座大山之中,或者地底深淵裏,頭頂根本看不到太陽或者星空,隻有巨石,望不到頭的巨石。


    巨石中鑲嵌著一把把巨劍,亮光就是從巨劍上發出來的。


    隻不過,這些劍,似乎跟太陽星空有著某些奇特的聯係,並非一直都猶如白晝。


    寧十第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像是白天,周圍很亮,這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卻像是傍晚,劍光暗淡。


    寧十抬起頭盯著數百米高的巨石天空,盯了許久,最終確認:“這些劍應該是一座陣法。”


    他姑姑跟他講過陣法。


    應該隻有陣法才能實現這種奇異的現象吧。


    隻是不知這裏是哪兒?他們掉進了海牢的地河之中,被河水卷走,怎麽就來了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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