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訓練有素地啪啪鼓掌。


    掌聲停歇,宋燼遠微微一笑;「同學們不要拘束,我隻是隨便看看,如果有需要我幫助的,千萬不要客氣。」


    大家表麵上都客氣地說向宋元帥學習,向宋元帥看齊,實際低頭操作的時候手都在抖,這種考試時監考老師看著做卷子的既視感,讓好多人都出錯。


    江敘站在最角落的機甲裏,和大家一樣將艙門大敞開,手指快速地在機甲上點了幾下,確認自己的操作依舊熟練之後,就靠在機甲裏摸魚。


    遠遠地朝著訓練室門口的宋燼遠望了一眼,江敘十分放心,像這種慰問活動,肯定隻是走個過場,不會真的這麽認真挨個指導。


    閑著也是閑著,遊昭和希夜也不在學校,他隻好和係統繼續看上次沒看完的狗血電視劇。


    看到一半兒,江敘突然覺得身後涼颼颼的,一轉身,宋燼遠站在他身後。


    這人怎麽走路一點動靜都沒有的?


    江敘強扯笑容主動打招唿:「元帥好。」


    站在機甲艙門口,宋燼遠十分禮貌地詢問:「方便我進去嗎?」


    要是說不方便,你是不是就不進來了?


    當然江敘隻敢想想,他立馬點頭:「當然可以。」


    不算寬敞的機甲操作間內站了兩個人,江敘不得不將身子往操作麵板上靠,才勉強和宋燼遠拉開一些距離。


    江敘裝作在認真練習按鍵的樣子,為了藏拙,還故意按錯了幾個鍵,立馬收到了機甲語音係統的「指令錯誤」的提示。


    又一次按錯後,一隻手從他身後伸過來,覆住江敘的手,輕輕捉住,往旁邊的地方按鍵按下去。


    「a16指令正確。」


    宋燼遠的體溫較常人來說偏低,帶著薄繭,大手鬆鬆地搭在江敘的手上,半天也沒有挪開的意思,江敘隻好自己偷偷往迴收,裝作是繼續操作的樣子。


    但江敘剛想抽離,宋燼遠稍微用了點力,下一秒腿也抵上他的,將江敘整個人禁錮在操作麵板前,濕熱的氣息不斷地噴在他的頸側,手上青筋微起,仿佛在克製什麽。


    江敘被夾在麵板和宋燼遠指尖,動彈不得。


    宋燼遠卻破天荒地鬆開,後退一步,疲憊地說:「抱歉,剛才在走神。」


    江敘連忙道:「一定是最近太累吧,元帥大人要注意身體。」


    輕聲笑了下,宋燼遠嘆息:「最近確實有些累……」


    微微一愣,江敘有點不信,以宋燼遠sss的體質,就算連續十天不睡覺都能抗住。


    江敘小心翼翼地說:「要不,您先迴去休息?」


    宋燼遠的迴答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半晌,才緩緩地說:「你在怕我。」


    身子一僵,江敘差點以為宋燼遠看出什麽了。


    宋燼遠突然身子前傾,低低地笑道:「恩公別怕……我不吃人。」


    第33章


    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 沉重的深色絲絨布窗簾層層垂下, 阻擋了所有想要窺探的光線, 夜黑得不見五指,宋燼遠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雙眼緊閉, 麵色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雙眉微皺, 整個人散發著濃鬱的陰沉氣, 仿佛死去了一般。


    宋燼遠又夢到了那個瞬間。


    蟲族來臨之際,母親帶著他從被腐蝕得隻剩下一半的窄屋逃出去, 拽著他拚命地跑, 耳邊全是唿嘯的風聲,因為腳步跟不上,她不得不使勁拽著他尚且稚嫩的胳膊奮力提起, 身後是振翅狂追的蟲族,可怖的嘶吼仿佛近在耳邊。


    慢慢的,母親腳步變得晃蕩而趔趄, 身後的嘶吼聲越來越近, 宋燼遠的胳膊已經沒有了知覺, 他覺得自己太重了,仰頭看著正在母親劇烈地喘息,他心中並沒有多少恐懼,甚至生出些扭曲的幸福感,平日裏對他不算關愛的母親, 危機時刻竟然會如此待他。


    宋燼遠嘴張了張,他想說,放手吧媽媽,我會拖累你的。


    嘴角甚至帶了些虛幻的笑容,如果能夠為母親死去,偶爾被她想起,也許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小小的男孩這樣想著。


    但下一秒,身子突然向後跌去。


    母親緊緊拽著他的手突然鬆開,用力推了他一把,宋燼遠後腦勺著地的時候,除了聽到清晰的汩汩流血的聲音外,還有母親慌不擇路的腳步聲。


    然後,腳步聲消失。


    那蟲族龐大的身子靠近宋燼遠,一雙巨大的複眼倒映出他茫然的臉,隨即一雙蟲刃高抬,朝著他的脖子重重地斬下!


    那一瞬間,宋燼遠突然什麽都聽不見了,眼前血紅一片,他以為自己死了。


    那一刻他唯一想的是,母親連一句話都沒有給他留下。


    ……


    從夢中醒來,宋燼遠沉默地坐起,一滴冷汗滴在深紅的綢布上,暈染開來變得像血一樣紅。


    不動聲色地從元帥府裏走出,嚴陣以待的無數守衛無一人發現他的離開。


    一分鍾後,宋燼遠站在了江敘的床前,宿舍管家電子眼的紅燈快速地閃爍了下,便再沒有了動靜。


    床上的江敘身體縮成一團,睡得很不安穩,像個孩子一樣抱著揉成一團的被子,一頭橘紅色的頭髮散在枕頭上。


    腳步微頓,宋燼遠輕輕地把被子拉出來,替江敘蓋上,動作熟練到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指尖江敘胸口的時候,輕輕按了按。


    掌下是規律而鮮活的心跳,皮膚柔韌也不過分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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